第 14 章
他幾乎貼到她身上。
蘇綿感覺眼前一黑,看著面前跳起的挺拔的身影,她愣了一下。
近距離裝逼,招架不住啊招架不?。海?br />
劇組中有幾個熱血男青年一下子鼓起來掌,喊道:“好球!好球!”
“不打了?!倍窝矒]了揮手,拿起一旁放在地上的礦泉水,灌了一口。他發(fā)梢?guī)е┰S閃著光的汗珠,如果現(xiàn)在不是上課時間,估計會引起一群少女的尖叫。
他這身段,這身高,放眼整個劇組都算是優(yōu)越的了。
楊彬也跟著段巡下了場,劇組換了兩個人上場,而觀賞度已經(jīng)沒段巡在的時候高了。
“你倆不務(wù)正業(yè)跑來打球?”路夏看著坐在一旁休息的段巡和楊彬,一副不敢置信的樣子,“幾個億的生意都沒意思了?開始退休生活了?”
“姐姐,打籃球是年輕的運動好不好。”楊彬喘著氣,和路夏杠上。
“年輕的運動跟你有什么關(guān)系?”路夏雙手環(huán)繞于胸前,氣勢完全不輸給楊彬,“國外呆夠了,開始回國混吃等死了?”
“跟你個小丫頭片子有啥關(guān)系?”
“國外幾年,說話腔調(diào)怎么變得這么怪?你京城的朋友還愿意和你玩不?”
“我這普通話有什么問題嗎?”
“問題大了?!甭废膶嵲谑鞘懿涣诉@時不時夾雜著英文,一個個漢字被斷句組合成英語單詞的讀法,聽著難受。
“我同意路夏?!币恢睕]發(fā)話的段巡說道。
“你們倆小兔崽子一點都不尊重長輩,還是小蘇綿好……”
段巡突然一下站了起來,拿著手機直接走了。
“這搞什么?”路夏不解。
“還能搞什么,找小蘇綿去了唄?!?br />
此時蘇綿已經(jīng)換上了日常的衣服,謹(jǐn)慎起見,她把衛(wèi)衣的兜帽戴上,柔軟的長發(fā)順著肩膀落下,踩著一雙Nike Air Max 97銀子彈。她本來跟王青住在一個房間,可王青工作繁忙經(jīng)常到處飛,于是路夏立刻向她請纓,兩個人就住到了同一個房間里。
臭味相投的惡臭姐妹在一起,什么攝影表演工作壓根沒了意思,每個深夜兩位花季少女都在為新出的包包和漂亮的愛豆尖叫吶喊。
不過這兩天,路夏的工作比蘇綿還要忙,于是差遣她買點零食放酒店房間里。
蘇綿習(xí)慣性地在等紅綠燈時拿出手機,看到段巡給她發(fā)的消息。
【你人呢?】段巡問道。
蘇綿直接一個定位發(fā)過去,又附上文字【便利店買點吃的?!?br />
蘇綿剛走進便利店,便利店的門又再次打開,隨著一聲“歡迎光臨”的機械音,段巡出現(xiàn)在了蘇綿的面前。
段巡仍舊只穿著那件黑色的衛(wèi)衣,高大的身軀在小小的便利店里顯得更加高挺,像是巨人進了蝴蝶仙子的糖果屋那般。
“來結(jié)賬的嗎?”蘇綿笑著逗他。
段巡兩只手揣兜,臉上沒有過多的表情,一副生悶氣的樣子反倒是他最正常的表情,只是淡淡道:“做夢在?”
“你失去了存在的意義?!碧K綿撇了撇嘴,往購物籃里扔了兩碗冬陰功味道的泡面,抬起頭掃視貨架,下意識地拿了袋黃瓜味的薯片,然后是兩瓶藍莓味的果粒酸奶,還有金屬小盒子裝的薄荷糖。
“蘇綿?!倍窝餐蝗宦曇衾飵Я它c笑意。
“嗯?”蘇綿揚起頭,望見他眼角上揚的眸子。
“你怎么凈買些我愛吃的?!?br />
?。?!
蘇綿猛然回過神來看向自己的購物籃,她剛剛壓根處于無意識狀態(tài),竟然這么熟練地全部選了他吃的東西。
她在想些什么玩意兒?
“你腦子里都是些什么危險的想法!別自作多情行不行!”蘇綿心虛地撇開小腦袋,兩只眼睛有些慌亂地眨了眨。
段巡朝蘇綿邁進一步,眸子望著這個穿著湖藍色衛(wèi)衣的小家伙。
霞光透過玻璃,落在貨架之間,秋日的瀟灑一掃而盡,就連晃眼的銀杏樹葉都在黃昏下變得曖昧而旖旎。
蘇綿舔了舔唇。
她是素顏,眉毛淺淺柔柔,唇透出豆沙的粉。
“我……”蘇綿又想要解釋。
可嘴巴現(xiàn)在叛逆了!不是她想出聲就出聲了!
段巡突然伸出手臂,更加靠近她——
“這個我也愛吃?!?br />
說您自作多情敢情您還接著演起來了??
隨著食物入籃的聲音,段巡往后一邁,兩個人又回到了正常的距離。他一副心安理得的模樣,像是剛剛他湊過去真的只是為了拿吃的而已。
但其實,看著蘇綿有些慌張的模樣,他心情突然變好。
蘇綿送了口氣,抬起頭,咬牙切齒:“休想白嫖這些零食!”
“還以為你主動買給我的?!倍窝搽p手環(huán)繞于胸前,斂眸低看。
“收起你的幻想。”蘇綿是沒有感情的殺手。
蘇綿又隨便挑了幾樣,直接去收銀臺結(jié)賬,拎著一大袋東西,抬頭問道:“你真的不打算請你的再生父母吃個飯?”
“……”段巡懶得理她,直接幫她把東西拎著。
送蘇綿到紅綠燈,為了避嫌蘇綿又拿過了自己的購物袋。
“下次請你吃?!倍窝舱f道,“我等下就飛回去了?!?br />
蘇綿點點頭。
霞光下,一高一矮兩個身影,拉得很長。
憋了半天,太陽都要真的下山了,蘇綿嘟嘟囔囔地說道:
“注意安全?!?br />
“好?!?br />
-
段家大宅。
坐落于帝都身價最高的別墅群落區(qū),段家大宅占地面積大得過分,安保措施都是引進的國外尖端設(shè)備。
段家是民國時期才慢慢發(fā)展起來的,到了二十一世紀(jì)一舉成為帝都乃至全國最具分量的家族產(chǎn)業(yè),像是病毒一般快速蔓延至各行各業(yè),高明的手段使段家的地位越來越穩(wěn)固。
特別是段巡逐漸接手后,段家更是興盛。
段成國一個電話打到段巡手機上,命令他在晚上九點之間必須出現(xiàn)在書房門口。
段巡訂了最快的航班,一路馬不停蹄,在八點半才到達段家大宅門口。
此時客廳格外安靜,除了正在打掃衛(wèi)生的阿姨,完全聽不到別的聲音。
段巡算了算時間,段子軒這個時候估計還在晚自習(xí),而段子軒的母親沈冰清一般這個時候還在外面和其他闊太太做瑜伽鍛煉。
偌大的屋子,不帶血腥氣,卻也沒煙火味。
“少爺,書房請?!惫芗椅⑽⒕瞎?br />
段巡上了書房,此時段成國正在書房里拿著一本厚重的書,翻閱著。
“戊行傳媒,是你搞的?”
是一個有些渾濁的男聲。
段成國站起身來,他和段巡的氣質(zhì)有幾分相像,帶著讓人難以喘息的壓制力。雖然段成國早已步入中年時期,五十多歲的他雙眼仍銳利清晰,黑白分明的眸子像是蒼鷹的雙目。
“咎由自取罷了?!倍窝驳穆曇魶]有過多的起伏。
“原本王平軍不用這么慘,是你讓他輸?shù)脧氐?。”段成國說道,他的眼神里,找不到半分對兒子的慈愛,全然像是在看一個商業(yè)上的合作伙伴,“我早就說過,戊行傳媒是一顆重要的棋子?!?br />
“而現(xiàn)在,整個局都亂了!”段成國一掌拍在紅木桌上。
一瞬間,書房里的氣氛收緊,帶著秋日的肅殺之意。
“我會找到更好的補救方法?!倍窝舱f道,眸色清淺。
“那我想聽聽,你這樣做的目的是什么?”段成國手指顫抖,極力克制自己,壓抑住怒火。
“個人恩怨?!倍窝矂e過頭,語氣堅定,沒有一點軟下來的意思。
“個人恩怨?好!好!”段成國指著段巡,半天沒有說出話來。而段巡只是冷著臉,看著段成國怒火中燒的樣子。許久,段成國平靜下來,沉聲道,“段巡,走到這個位置,不配擁有個人恩怨?!?br />
話音落。
段巡的雙手握緊,青筋幾乎掙斷。
段巡想起了王平軍那晚的話——
“一個沒有感情只是為了家族利益而生下的孩子,段家果然如愿,生下了一個好的繼承工具?!?br />
“這個位置,為什么要給我?”段巡雙眼逐漸滲出血紅。
“段巡?!倍纬蓢暤?,“你很聰明,你很優(yōu)秀,你繼承下來了段家所有的特點,你身上有最濃的段家血液。你是我段成國,最看好的兒子?!?br />
段巡冷笑一聲。
“如果這個位置讓給段子軒,你愿意嗎?”段巡上前一步。
“……”段成國看著段巡,微微有些意外。
段巡嗤笑一聲,比起剛剛的冷笑,這次更加放肆。
他是成全所有人美好生活的犧牲品。
從小沒有得到父母的愛,他用懂事和冷漠,成全了父母的分開,讓這段利益驅(qū)使的婚姻走向盡頭,段成國找回了自己的一生摯愛沈冰清,而李艾則遠走異國,實現(xiàn)自己的藝術(shù)夢。
段子軒出生,他保護這個弟弟,因為他足夠清醒,清醒地明白父母的錯不該留給下一代。
他接手公司,面對四面的豺狼虎豹,在二十歲出頭的年紀(jì)走向不可預(yù)測的商場。
他的手段,讓段家興盛。
而他的朋友呢?
此時正在深夜飆車,正在酒桌上放肆地飲酒暢談少年志向,或是在異國他鄉(xiāng)的明亮陽光里,探尋著自己喜歡的專業(yè)學(xué)術(shù)。
他看著段子軒每天游戲人生,拉著段成國要錢,段成國罵了兩句卻給了他銀行卡,而沈冰清天天想方設(shè)法給段子軒塞補習(xí)班。
這仿佛是一個充滿生活氣息的三口之家。
而段巡,看著所有人得到想要的。
他卻被要求,不配擁有個人恩怨。
他屬于家族,不屬于自己。
段巡低下頭。
偌大的書房死寂,許久,段巡的略有些沙啞的聲音落地。
“我會處理得很好?!?br />
段巡再次仰起頭,眼里暗了些許。
他在妥協(xié)。
-
蘇綿正在和劇組的同事一起吃夜宵,吃的是冷鍋串串。
此時餐廳里人聲鼎沸,正是夜晚興奮的時候。路夏開了瓶啤酒,仰頭直接灌了一半,又吃了好幾串肉,心滿意足地竟然唱起歌來。
段巡的電話這個時候打了過來。
“誰?。俊甭废碾S口問了一句。
“那個誰打的。”蘇綿很小聲地說了一句。
“哦哦,霸道總裁啊哈哈哈。”路夏喝了酒卻還算清醒,也壓低了聲音。
蘇綿接通電話,此時環(huán)境嘈雜,她有些聽不清。
“蘇綿?!倍窝驳穆曇艉艹粒軉?,有些模糊。
蘇綿這才意識到情況有些不對,放下手中的串串,起身往餐廳外面走。
嘈雜中,段巡又模模糊糊地說了一句。
“你還記得,我媽走的那天,你說的話嗎?!?br />
蘇綿推開餐廳的門,站在路邊,此時外面比里面要安靜得多,一下子原本浮躁的心就沉靜了下來。
“喂。”蘇綿小聲道,“剛剛有點吵,現(xiàn)在好了。”
“嗯?!倍窝草p聲應(yīng)。
“剛剛你說什么……我怕我……”
“沒什么?!倍窝泊驍嗵K綿,音量變小“沒說什么其實……”
此時瀝青路面有些空落,鮮少有車開過。
“我記得。”蘇綿說道。
她記得,那天說過什么的。
那天,李艾提著行李走出段家大宅,小小的段巡哭得很傷心。
那么一個冷小孩兒,也會有那么難過的時候。
“我記得。”蘇綿重復(fù)了一遍。
那時候還肉肉的蘇綿,笨拙地抱著那傷心的小孩兒。
“我說,”蘇綿聲音溫柔,
“我要保護段段一輩子?!?br />
柔軟的聲音,落在星空下的街道。
“就算我知道,他會變成超厲害的大人,但如果段段傷心了——”
“我會一直,一直保護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