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章 四六章
柳朝明這話不知所指,引得大小一干御史齊齊跪了。</br> 他看了一眼馮夢平,問道:“誰拿的人?”</br> 周萍俯首道:“回柳大人,此人是下官……”</br> “大人!”未等他說完,蘇晉打斷道:“是下官去馮府查案,不慎打草驚蛇,萬不得已只好請京師衙門的衙差幫忙拿人,與周府丞無關(guān),還望大人準(zhǔn)他先回衙門。”</br> 柳朝明看了身后兩名小吏一眼,小吏會意,將馮夢平帶往審訊房了。</br> 然后他面無表情地對周萍道:“你不是我都察院的人,日后無要事務(wù)須登門。”</br> 周萍應(yīng)是,直起身想為蘇晉辯解兩句,又唯恐說多了惹惱左都御史,只得走了。</br> 柳朝明這才掃了蘇晉一眼,淡淡道:“過來。”得到公堂門前,又頓住腳步道:“言脩,你幾人也來。”</br> 柳朝明坐在桌案前,冷聲問道:“為何拿人?”</br> 蘇晉將事情的來龍去脈說了,補(bǔ)充道:“原本只想打聽究竟,沒成想下官跟沈大人的話頭接不上,唯恐人跑了,只得先捆回來審。”</br> 趙衍勸道:“這么說,原來是亡羊補(bǔ)牢,此事不該怪蘇御史。”</br> 柳朝明冷冷道:“亡羊補(bǔ)牢也是亡羊在前,補(bǔ)牢在后。”又看著蘇晉,“你方至京師,連案情卷宗都沒看過,僅憑道聽途說,便自請查案,豈非你亡羊之根由?”</br> 蘇晉垂眸道:“大人教訓(xùn)的是,是下官莽撞了。”</br> 柳朝明這才將語氣放緩了一些道:“聽你的意思,沈青樾也在查此案?”</br> 蘇晉道:“是,仿佛是戶部的今年稅糧出了紕漏,查到了馮夢平這里,下官本想今日去尋沈大人問過,還沒來得及。”</br> 柳朝明想了想道:“不必了。”又道,“此案連沈青樾都要親自查問,想必里頭水不淺,你初任僉都御史,不便往這里頭蹚。”然后吩咐道:“錢三兒,陜西鹿河縣曲知縣一案,全權(quán)交由你查,馮夢平也由你來審。”</br> 錢三兒應(yīng)是。</br> 柳朝明補(bǔ)充了一句:“帶去暗室審。”</br> 錢三兒一頓,又鄭重揖道:“下官知道了。”</br> 柳朝明道:“言脩,你幾人今后就跟著蘇晉,先查登聞鼓后來死的書生與女子。若得線索,錢三兒,蘇晉,你二人即刻稟報趙大人。”</br> 幾人齊聲稱是。</br> 柳朝明道:“行了,都散了罷。”一干人等正退出公堂,柳朝明默了默,喚了一聲:“蘇時雨。”</br> 旁的人看到柳朝明像是有話要單獨對蘇晉說,都散得遠(yuǎn)遠(yuǎn)的了。</br> 蘇晉站在門前揖道:“大人還有何吩咐?”</br> 柳朝明一時默然,須臾才道:“你雖扮作男子,終非男子,行事處世,當(dāng)注意分寸。”</br> 蘇晉細(xì)想了想,又對他一揖:“下官記住了。”</br> 待蘇晉回到自己的公堂,言脩已帶著數(shù)人在堂前等她了,一干人等跟蘇晉拜過,言脩道:“蘇大人,下官將那書生與女子的卷宗給您送來。”</br> 蘇晉點了一下頭,一掃這些人官袍的紋樣,除了言脩,另還有一名七品監(jiān)察御史,便道:“你二人跟我進(jìn)來,其余的散吧。”</br> 另一名監(jiān)察史姓宋名玨,年紀(jì)看起來比言脩更大一些,唇上留著兩撇長須,模樣卻顯得輕浮。</br> 蘇晉翻了翻案頭的卷宗,說道:“我看完卷宗大約須一整日,你二人先按手里頭的線索去查,有甚么要緊的,隨時來回我。”</br> 言脩稱是,宋玨轉(zhuǎn)了轉(zhuǎn)眼珠子,卻問道:“蘇大人,那這曲知縣的案子,咱們當(dāng)真不碰了嗎?可柳大人怎么將這案子交給錢大人呢?”</br> 蘇晉自卷宗抬起眼:“不對嗎?”</br> 宋玨呆了一呆,“啊”了一聲道:“蘇大人您不知道嗎?戶部尚書錢之渙錢大人,正是我們都察院錢月牽大人的父親。照說這案子跟戶部掛上鉤,錢大人合該避嫌,蘇大人您說,柳大人怎么著他去查了?”</br> 蘇晉還未說話,言脩將他一攔:“柳大人自有柳大人道理。”又回稟蘇晉道,“蘇大人,宋御史這人就是這樣,好獵奇,閑來無事總打聽各部衙門的閑事,沒個正經(jīng)。”</br> 蘇晉搖了搖頭道:“無妨。”又看著宋玨問:“照你這么說,錢大人的身世,倒是和戶部的沈大人有些相似?”</br> 可同是尚書之子,同樣身居高位,沈青樾恣意瀟灑,舉手同足間無不隨性自在,但錢月牽雖也溫和近人,與沈青樾一比,卻少了許多出生優(yōu)越的貴氣。</br> 宋玨道:“蘇大人有所不知了,錢大人與沈大人的身世只是看起來相似,事實上卻大不一樣。沈大人是沈家嫡長,上頭只有三個家姊,且除了大的早年過世,二姊是太子妃,三姊是四王妃。沈大人自小常在宮中,跟幾位殿下還有重臣之子一起長大,那是貴不可言的主兒。”</br> 他轉(zhuǎn)而又道:“但錢尚書家有八房妾室,十多位公子,而咱們錢大人的親娘聽說連妾室都不是,大約是一個丫鬟,生下錢大人后,還沒來得及撥身份,人就過世了。就說錢大人的名,據(jù)聞他出生那年,京師柳絮繁多,惹得錢尚書直打噴嚏,十分煩悶,又多出個兒子,覺得跟柳絮一樣礙眼,這才起名為‘絮’。再據(jù)聞,當(dāng)年府里的人都懶得呼其名,因他行三,所以就稱錢三兒。”</br> 蘇晉聽了這番話,垂眸道:“那他能一步步走到今日這般,當(dāng)真不容易。”</br> 宋玨道:“哦,還有……”卻被言脩打斷:“行了!”伸手朝蘇晉一揖:“蘇大人,那我二人先告退了,您若有任何吩咐,交給下官去辦就行。”</br> 蘇晉“嗯”了一聲:“去吧。”</br> 待到申時末,蘇晉的卷宗還沒看到一半,她今日有諸事待辦,不便多留,收拾好筆墨,隔著窗瞧見柳朝明與錢三兒交代了兩句,踏出府門走了。</br> 蘇晉先去錢莊將三百兩換成銀票,后去了接待寺,將官印拿給寺官驗過,說還沒找好府邸,要在此借住幾日。</br> 那寺官一瞧來人竟是正四品僉都御史,忙嚇得跟她拜下,堂內(nèi)一眾赴京復(fù)命的官員聽聞是僉都御史,也齊齊跪地拜見。</br> 蘇晉還未受過這種禮遇,怔了怔才道:“諸位起身罷,不必多禮。”</br> 寺官將蘇晉引到一間上好的廂房,又著人備了晚膳,蘇晉用過后,洗漱完畢,便合衣躺下了。</br> 她心中放不下那日從正陽門出去,行蹤詭異的王府親兵,閉上眼也不知是何時睡著,睡了多久,忽聞外頭傳來叩門聲,蘇晉一下就醒了。</br> 來人是覃照林,他頭腦雖簡單,卻有一個好處,從不說廢話,是以一見到蘇晉便焦急道:“大人,俺跟著那群親兵跟到一個茶寮,也就打個盹兒吃盞茶的功夫,他們一下就沒影了,后來俺細(xì)細(xì)一瞅,這群王八蛋居然化成了茶寮的小廝和茶客,您說他們這是要干啥?”</br> 蘇晉雙眉一凝,回廂房一手取了斗篷,一邊疾步往外走:“你跟去的路上可曾看到幾位殿下了?”</br> 覃照林道:“這可更愁人了,昨兒一早您一走,俺就瞧見十殿下進(jìn)城了,十殿下還看到這群出城的親兵,卻裝不認(rèn)識,瞅不見一樣。”</br> 蘇晉目光一掃,瞧見不遠(yuǎn)處正跟她跪著的寺官,甩下一句:“備馬!”</br> 說著走出接待寺,一手牽了覃照林的馬,翻身而上,道:“我去正陽門,你即刻跟來。”</br> 覃照林站在馬下問:“大人,這群王八蛋是沖十三殿下去的?”</br> 蘇晉沒答這話,自馬上系好斗篷,揚鞭而去。</br> 眼下尚未進(jìn)京的只余六王和十三王。</br> 六王自十年前便娶妻偏安一隅,等閑不回應(yīng)天,這些人若不是沖朱南羨去的又能沖誰去?</br> 蘇晉知道自己就這么出城而去怕也無濟(jì)于事,她只盼著當(dāng)日她吩咐去查探各位殿下腳程的巡城御史能依然在正陽門守著。</br> 所幸天無絕人之路,一到正陽門,那巡城御史便走上來拜見:“蘇大人。”</br> 蘇晉有些意外,勒馬道:“你們不是輪換當(dāng)值?”</br> 巡城御史道:“是輪換,但下官想著這幾日蘇大人可能有事吩咐,怕大人一時找不著下官,便跟同僚調(diào)了值夜的日子。”他一頓,又道,“回大人,下官手下已根據(jù)腳程找到了六殿下,只是,還未見十三殿下行蹤。”</br> 蘇晉目色沉沉:“行至何處?”</br> 巡城御史道:“用的是八百里快馬,南門外兩條官道都跑過了,往來四百里。”</br> 這時,覃照林也縱馬趕到了,蘇晉沖他一揚下頜,言簡意賅地吩咐:“你去,讓他們開城門,我要出城。”</br> 覃照林呆了一下,問:“為啥?”卻又深知蘇晉說一不二的脾性,只好著人開城門去了。</br> 眼下已快四更天了,一旁的巡城御史道:“大人方升任僉都御史,今日當(dāng)去早朝,有甚么事不如交給下官去辦,下官一定盡力。”</br> 蘇晉回頭看了眼宮樓,毅然道:“顧不了那么多了。”又問,“哪個方向?”</br> 巡城御史當(dāng)下也翻身上馬:“下官為您帶路。”</br> 三人并轡而行,得到驛站岔口處,巡城御史又道:“下官雖不知十三殿下從哪條官道回京,但殿下自接到旨,也就晚了七日出發(fā),趕在臘月前進(jìn)京是足夠了,想來會選左邊這條好走一些的。”</br> 覃照林說的茶寮也在這個方向。</br> 蘇晉揚鞭打馬,誰知馬才跑了幾步,她忽然覺出些許不對勁,當(dāng)即勒住韁繩,馬蹄高揚,原地徘徊了幾步,蘇晉轉(zhuǎn)頭問巡城御史:“只晚了七日出發(fā)?”</br> 御史道:“是,雖只晚了七日,殿下仍怕耽誤了回京的時日,所以只帶了四人,說是日夜兼程,余下兵馬后行。”</br> 蘇晉又問:“你怎么會知道這些?”</br> 被蘇晉一問,那名御史仿佛也像是悟到了甚么,怔了怔才道:“回大人,下官是從兵馬司那里聽來的。”</br> 原來最關(guān)鍵的問題,一直被她忽略了——朱南羨回京不過晚出發(fā)七日,何以鬧得人盡皆知?</br> 除非,他是故意將這消息放給有心人聽的。</br> 蘇晉忽然勒馬回頭,走到正陽門前,對一名守城護(hù)衛(wèi)道:“前一日是你跟本官說,十三殿下會晚幾日回京,你是怎么知道的?”</br> 這名守衛(wèi)正是當(dāng)日帶蘇晉上門樓的那位。</br> 他立時跪道:“回大人,上個月金吾衛(wèi)左將軍出城,跟屬下們提過一句,還吩咐屬下們到時要警醒些。”</br> 左謙?</br> 左謙堂堂一個正三品指揮使,平白無故跟守城護(hù)衛(wèi)多說甚么?</br> 何況殿下們回京,守衛(wèi)們也就把守城門這一關(guān),還能警醒出甚么花來么?</br> 看來當(dāng)真是有心為之了。</br> 蘇晉想到此,忽然記起她去廣西的路上,自江西道路過,聽當(dāng)?shù)氐谋O(jiān)察御史提過,說這一年來,十三殿下曾被行刺過兩三回,然而都有驚無險,消息也不曾傳至宮里,都被壓了下來。</br> 這事聽起來離奇,然而跳出框來想想,天底下敢害十三殿下,想害十三殿下的還有誰?</br> 宮中各位殿下無一不心思縝密,當(dāng)初七王設(shè)局更是環(huán)環(huán)相扣,能干出在別人的藩地行刺這種蠢事的,恐怕也只有朱十四了。</br> 蘇晉慢慢放下心來,又問守衛(wèi):“你們這里,可還存著近兩月的邸報?”</br> 是還余了幾份,可大多數(shù)因為天冷夜里當(dāng)柴禾燒了。</br> 見守衛(wèi)支吾不語,一旁的巡城御史道:“蘇大人,那些邸報下官都看過了,下官不才,有些過目不忘的本事,大人想知道甚么,盡可以問下官。”</br> 蘇晉點了一下頭道:“邸報上通常還載錄兵馬消息,十三殿下晚七日出發(fā),兵馬后行,那后行的兵馬,邸報上可提過?”</br> 巡城御史道:“不曾。”</br> 蘇晉挑眉:“確定?”</br> 御史道:“確定,下官翻看邸報時,也是覺得此處有蹊蹺,還來回找了兩遍。”</br> 如此看來,連兵馬后行也是假的了。</br> 說不定朱南羨在接到回京旨意的當(dāng)日,已讓自己的府兵出發(fā),而他的人與兵馬,早也應(yīng)當(dāng)在京師附近。</br> 蘇晉垂下眸子,倏忽間唇畔竟浮上些微笑意。</br> 她是極難得才笑一回,只可惜這笑靨太淺,又浸在沉沉夜色里,尚不能瞧清。</br> 打馬回城,巡城御史在身后打揖恭送。</br> 蘇晉想了想,勒馬回過身來,目光落在這名御史身上。</br> 他看起來很年輕,五官端正,只是右邊眉頭上有塊小凹痕。</br> 蘇晉緩緩道:“本官記得你姓翟,叫甚么?”</br> 那御史揖得更深了些:“回蘇大人,下官叫翟迪。”</br> “可有字?”</br> “字啟光。”</br> 蘇晉點了一下頭:“你很好,本官記住了。”說著,策馬往宮中而去。</br> 翟迪愕然抬頭,濃夜之中竟瞧不清蘇晉遠(yuǎn)去的背影,可他仍在原地站好了班子,并鄭重拜下:“多謝蘇大人。”</br> 這一日早朝除了眾朝臣,諸位皇子也在,除了議登聞鼓的案子,景元帝還過問了戶部年末稅糧黃冊,著禮部加緊備辦年關(guān)事宜,末了又說回登聞鼓的案子頭上,正準(zhǔn)備命三法司四品以上大員留下續(xù)議,殿外忽然跑進(jìn)來一個內(nèi)侍,報喜道:“陛下,十三殿下回來了——”</br> 景元帝從來喜怒不形于色的臉上竟露出一絲難得的愉悅:“果真?”</br> 內(nèi)侍磕頭道:“回陛下,已到承天門外。”</br> 景元帝點了一下頭,對左手下一干皇子道:“他年余辛苦,卻勞有所獲,這說做甚么便做好甚么的性子,你們都當(dāng)好好學(xué)。”言罷起身,大手一揮,“朕的十三子回來了,眾愛卿當(dāng)跟朕一道去迎。”</br> 景元二十三年的初春,細(xì)雨紛揚,朱南羨自西北回宮的那天,是一個人帶著鄭允進(jìn)的承天門,只有朱憫達(dá)和沈婧沈奚來迎他。</br> 直至景元二十四年初冬,老皇帝總算有了為人父的心思,特許他帶著自己的親兵衛(wèi),自奉天門打馬而入。</br> 這一日天晴,蒼穹干凈得連一絲云也沒有。</br> 奉天門驟然而開,分列兩側(cè)的虎賁衛(wèi)齊齊拜下,朱南羨高立于馬上,緩緩踏入,他身著月色蟒袍,身覆玄色大氅,淬了星的眸子明亮如昔,微揚的嘴角帶著些恣意,陽光歇在眉梢。</br> 蘇晉舉目望去,忽覺蒼穹仿似有日暉大肆灑落,倒山傾海一般,令她不得不移開眼去,卻又當(dāng)自暗處無聲驚動。</br> --------------------------------------------------------------------------------</br> 作者有話要說:說一下卷名:</br> 第一卷卷名源自網(wǎng)絡(luò)原創(chuàng)歌曲《月華沉夢》,原歌詞是“我心如月,拂過長夜未有聲。”</br> 第二卷卷名源自(異世謠)《灼雪》,卷名就是原歌詞。</br> 晚上有點事,今天調(diào)了一下時間,更早一點,明天更新估計還是晚上~</br> 每晚□□點才來看更新的小天使不要忘記看昨天的一章。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nèi)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jīng)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yuǎn),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fēng)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yuǎn)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yuǎn)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jī)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fēng)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jī)會。</p>
良久之后,機(jī)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nèi)。</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