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8章 二三八章
舒聞嵐喘不上氣,面頰漲得通紅,可他并不慌亂,掙扎著扶上朱南羨扼在自己喉頭的手,露出一個笑:“云來客棧里,已經死了一個戶部主事,臣是欽差,陛下不會殺了臣。”</br> 這話乍聽起來毫無根由,往細里一想,盧定則是六品主事,他死了,翟迪尚可暫時遮掩過去,但舒聞嵐是欽差,是一品輔臣,他若一并沒了命,事情定會立時鬧大。</br> 朱南羨的目的是送朱麟與梳香離開,倘若朱昱深一入錦州便派人追查舒聞嵐的死因,云來客棧的所有人一個都走不了。</br> 舒聞嵐正是算中這一點,才敢只身前來面見晉安帝。</br> “何況,就算陛下愿為小殿下考慮,要先送他走,獨自留下承擔后果,陛下您別忘了,與您一起留在蜀中的,還有蘇時雨蘇大人呢。”</br> 蘇晉今夜也是見過舒聞嵐的,這個弒殺朝廷欽差的罪名若落到她頭上,只怕一輩子不得安生。</br> 舒聞嵐的話語,字字恰中朱南羨的要害。</br> 朱南羨的瞳孔一下收緊,手臂驀地發(fā)力,卡著舒聞嵐的喉頭,往一旁狠狠一搡。</br> 舒聞嵐重心失衡,撞翻一張方桌,跌倒在地。</br> 他背心生疼,喉間更是火辣不堪,一時竟站不起身,扶住地面劇烈地咳起來——方才那一瞬,朱南羨是當真對他起了殺心。</br> 張僉事雖對舒聞嵐的言語一知半解,但,單單“小殿下”三字,足以令他明白此間事態(tài)非同小可。</br> 使了個眼色令客棧內的官兵徹底撤去一旁,拱手請命:“晉安陛下,依臣淺見,舒大人所言不無道理,左右這些鎮(zhèn)民上京也是為桑田案作證,永濟陛下天亮便至錦州府,您不如等上一兩個時辰,當面與他說一說這樁案子?”</br> 朱南羨不予理會,正要命翟迪盡管帶著人離開,客棧外又傳來叩門聲。</br> “舒大人,翟大人,柳大人與……蘇時雨蘇大人,到了。”</br> 外間風雨未歇,翟迪聽得“蘇時雨”三字,微恍了恍神,移目朝柳朝明身后看去,見竟真的是蘇晉,一時連禮數(shù)都忘了,三步并作兩步行至蘇晉跟前撩袍拜下,喚了聲:“大人。”又問,“大人,您怎會也在蜀中?下官還道是三年期滿,自請來川蜀做欽差,待此間事了,去寧州探望您呢。”</br> 蘇晉笑了笑,溫聲道:“啟光,久日不見,你近來可好?”</br> 她沒答翟迪的話,實是因為其中因果復雜,三言兩語不足以道哉。</br> 翟迪雖小蘇晉兩年,好歹已是二十五六的年紀,被她這么四兩撥千斤的一點撥,驚覺失儀,連忙撫袍起身,又對著朱南羨與柳朝明拜下:“陛下恕罪,柳大人恕罪,下官未想會與蘇大人重逢,喜極忘形,御前無狀,請陛下與大人責罰。”</br> 朱南羨搖了搖頭:“無妨。”</br> 內閣首輔至此,衙差又多掌了幾盞燈。</br> 柳朝明行完見禮,看了一眼一旁扶桌而立,面色蒼白的舒聞嵐,對翟迪道:“翟啟光,翠微鎮(zhèn)的桑田案,本官已悉知,特令你即刻帶官兵一百,押送錦州府府尹張正采,平川縣縣令姚有材,翠微鎮(zhèn)鎮(zhèn)民十四人,上京聽審,另,”他頓了頓,朝朱南羨一揖,“臣接到狀書,得知陛下也與此案有關,不知陛下可愿跟隨翟啟光上京,為此案作證?”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