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4.第四十四章 才不給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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封妖大陣中, 越是往內(nèi)海飛, 濃霧越重, 神識探查的范圍就越小。
厲遲等八名來自巳洲的結丹修士已飛了一個時辰,才堪堪過了四重封妖大陣,眼見得前方迷霧重重, 厲遲越發(fā)暴躁, 落在一處小島上, 道——
“徐量等人怎么還沒跟上來, 迷路了嗎?”
“帝子息怒, 這釋令傳送門誰也沒試過, 也許是中間出了差錯, 傳送到別處去了。已派人持引路符去找了,這會兒也該回來了。”
又過了一會兒, 派出去探查的魔修姍姍歸來,臉色難看道:“帝子,入口處我們的人沒有進來,倒是有其他人的靈氣殘留……看進來的腳印, 只有四個人。”
魔修們瞬間安靜, 緊張地看向厲遲的臉色,厲遲忽然踢翻一俱坐化多年的骨骸,厲聲道:“傳送門外至少有七個人, 難道還攔不下四個人?”
“這……也許這四個人都是結丹后期的強手也未可知。”
厲遲的神色陰晴不定, 半晌, 冷笑一聲道:“好啊, 看來我巳洲的修士被人看輕了。”
“帝子,那我們?”
“這時候跟來的人,多半是想截我們的釋令。”厲遲目光陰鷙,“我倒要看看是誰。”
……
只要不掉進海里,封妖大陣對人族修士無禁,殷琊則是還有著多年前去穢谷前四處搜羅到的銀鮫紗,又在寺廟修行多年,足以把自身妖氣壓到最低。
前后左右都是迷霧,尚需緩行,如是飛了一個時辰,四人便開始覺得無聊。
嵇煬偶爾回頭,看見南顏一直乖巧地用靈力托起他的輪椅,替她感到累,道:“帶著輪椅飛很重,我能從輪椅上起來嗎?”
南顏道:“你就坐著吧,沒事就看看風景,實在無聊,我借你一本寂空大師開過光的楞伽經(jīng)陶冶一下心情,我自己都沒舍得拆封。”
嵇煬一瞬不瞬地看著她道:“……左右你就是想讓為兄六根清凈是嗎?”
南顏:“我只是想讓你了解一下無邊佛法,哪一日你天魔擾心不得解脫了,皈依我佛也是一條退路”。
嗯,戒備起來了,有點意思。
旁邊穆戰(zhàn)霆和殷琊沒察覺到他們兩人之間的暗潮洶涌,聊起巳洲的八卦就不停嘴。
“巳洲的魔修真的是一個比一個狗比,尤其是那個厲遲,戰(zhàn)場上活捉的女修士,但凡有點姿色的,都被他給抓去禍害了。他妹厲綿更過分,把她一處裝滿侍君和爐鼎的洞府直接開到岐天原前線來,我有個認識的修士在里面當細作策應,說厲綿有張釘著鎖鏈的極樂床,只要看上誰先鎖在那兒,不出一盞茶的時間就跟吃了不干凈的藥一樣……”
殷琊越發(fā)長見識,道:“我就看那女人不是個好東西,還敢肖想我,南顏你下次見到那女人,一定要掄起佛珠就打,把她胸給打凹。”
南顏好奇道:“二哥你原來不是無女不歡的嗎,現(xiàn)在怎么了?”
殷琊幽怨地看著她:“我六根清凈了還不行嗎。”
他這么一說,南顏信心倍增,正要拿殷琊為例向嵇煬弘揚佛法,忽感一道龐然妖氣徐徐靠近……
“噓,別出聲,別動。”
四人靜止不動,收斂氣息,南顏目光下探,看見下方深藍色的海水里,徐徐浮出一片陰影。
那片陰影太過巨大,遠遠浮來,竟好似一座島一般,散發(fā)出相當于元嬰期的波動。
南顏看清了那陰影的輪廓……那是一頭鯨妖。
鯨妖的動作并不快,似乎靈智并不高,但妖獸的本能讓它察覺到了上空的修士,龐大的身軀正好停在四人下方的海下。
修士的血肉對妖獸來說是大補之物,鯨妖徐徐直起軀體,殺機鎖定上方,似要從海底躍出吞噬掉上方四人。
“別動!千萬別動!”殷琊在神識中連連示警。
南顏有些緊張,那頭鯨妖太過龐大,如果它躍出水面,他們絕對逃不了,幾乎是本能地想要逃跑。
“別怕。”嵇煬似乎是故意調(diào)戲她,道,“怕的話,我們換一下位置,我推你。”
“……”
鯨妖蓄勢了數(shù)息,一股龐大的妖力隨著海水下陷釋放開來,南顏幾乎能看得見鯨妖蒼白幽暗的巨口,在水下漸漸清晰,她甚至能嗅得到來自深海的幽寒水霧。
也正是在鯨妖的巨口堪堪貼近水面的瞬間,海水驀然輕震,隨后海水不知何處涌現(xiàn)無數(shù)條鎖鏈,這些鎖鏈每隔一尺便由一把骰子形的鎖鎖住,一息之間,那些鎖鏈如亂蛇飛舞,瞬間貼上鯨妖龐大的身軀,從骰子鎖的鏈接處斷開又組合,而鯨妖在被貼上的瞬間,鯨妖一身龐大的妖氣徹底消失,不多時,便拖著鯨妖往深海沉去。
那鎖鏈還在海面上方來回掃動,只不過并未探向南顏四人,只在三丈范圍左右探查之后,便徐徐沉入海中消失。
“這鎖鏈是?”
“潛行鎮(zhèn)靈鎖,你看這海水好像沒什么,其實有不少鎖鏈隱身在其中游蕩,只要抓到活物,什么妖氣靈氣魔氣都會被切斷。除非是化神修士,能抓天地元氣為己用,否則幾乎無解。”
“……還是有解的。”嵇煬看著鯨妖離去的方向喃喃出聲,只不過他的聲音太小,并沒有其他人聽到。
南顏定了定神,忽然眉頭一皺,身形從原地消失,下一刻出現(xiàn)在右前方百尺開外,一掌蘊含佛力的滌罪招式打向一側礁巖。
礁巖炸開,后面一處空空如也的地方現(xiàn)出一個滿面駭然魔修,他怎么也想不清楚為什么南顏會這么快察覺到他的存在。
“巳洲魔修!”
那魔修一眼看見穆戰(zhàn)霆,毫不猶豫地一咬舌尖噴出一口精血,掉頭施展血遁逃跑。
血遁是修士消耗精血的最快逃命之法,南顏畢竟還未結丹,短程還可依靠七佛造業(yè)書中縮地之法來個出其不意,長程就沒辦法了。
“大哥慢點,我們追不上!”
幾人連忙追去,可惜穆戰(zhàn)霆速度太快,不一會兒就消失在遠處的迷霧里,追了足一盞茶的時間,才堪堪停住。
“前面又有被流放在此地的修士。”
被打入封妖大陣的修士大都修為精甚,包括前面逃遁的魔修在內(nèi),所有人不約而同地收斂氣息,下一刻,卻發(fā)現(xiàn)那被困束的不過是個結丹修士。
南顏對魔修十分敏感,加之那魔修剛剛一路所用的是血遁,留有魔氣痕跡,南顏馬上確定那魔修就藏匿在這島上。
“……我怎么覺得不太對,這魔修哪兒跑不好,怎么跑到這流放了結丹修士的島上,同級修士,又不一定認識,這不是找死?”
南顏剛疑惑出口,下一刻,小島上一道炎流沖天而起,顯然是穆戰(zhàn)霆開始動手了。
“走,進去幫忙。”
嵇煬則是低頭看了一眼海水,似乎想要說什么,但又不知為何沒有阻止他們進入島上。
這座島不大,南顏踏進去時,一眼就看見有個披頭散發(fā)的修士被圈在銅柱前,而在他身后的小山坡后,穆戰(zhàn)霆正在和魔修交戰(zhàn)。
好像有哪點不對。
南顏的預感剛冒出個頭,忽然那看似被流放的結丹修士掙脫虛束著自己的鎖鏈,五指成爪,須臾間化作五條黑蟒向離得最近的南顏一纏而去,瞬間把她整個人吞沒。
“南顏!”
那結丹修士冷笑道:“別動,否則這女修性命不保。”
同時,一道囂狂笑聲響起。
“想黃雀在后,你怕是沒這個腦子!”
島上瞬間亮起陣法,足以抵擋結丹后期全力攻擊兩日,原來是早早有人在此布下陣法只待請君入甕。
陣法外巳洲魔修的身形出現(xiàn),中間一人,朱唇紫袍,面貌俊美,但神態(tài)極其惡毒,看見穆戰(zhàn)霆之后,眼中露出嗜血之色:“凡洲來的下等修士,憑什么敢與我上洲并列,左右你辰洲已經(jīng)死了一個帝子,何妨再死一個。”
只有一種情況,上洲之主留在帝子身上的神念不會啟動,那就是在沒有外人打擾的情況下,帝子之間的生死斗。
帝子殺死帝子,那就是公平競爭,諸洲之主無權追究。
旁邊的巳洲魔修見大局已定,連忙吹捧道:“帝子神機妙算,此次不止能帶走副宗主,還能誅殺辰洲帝子,簡直是意外之喜!”
“沒錯,諸洲之中,他洲的帝子不過是螢燭之光,論武力論智謀,豈能與吾洲爭輝!”
厲遲冷哼一聲,目光下移,看著被黑氣淹沒的南顏,道:“兩個結丹初期,一個瘸子,還有一個女修……本帝子素來憐香惜玉,不過可惜了,此時只怕已化為膿水了,我看穆戰(zhàn)霆你還是回來撈一下吧,沒準死前還能——”
他話還未說完,那頭一聲魔修的慘叫發(fā)出,穆戰(zhàn)霆一把把魔修燒得焦黑的尸體丟出來。
“滾你大爺?shù)模献拥拿妹帽饶忝妹脧姸嗔恕!?br/>
厲遲這才發(fā)現(xiàn)他安排的修士用黑蛇魔霧纏住南顏后,她旁邊的其他兩人根本就沒動手,下一刻,黑蛇霧氣里綻出一道道宛如日出的金光。
“佛氣!”
放出黑蛇霧氣的魔修面色大變,他還是第一次見到如此精純剛猛的佛氣,只聽黑蛇霧氣發(fā)出一聲嘶鳴,爆散開來,而內(nèi)中之人頭上帷帽被余波掀飛開去,足下如綻金蓮,袖下素手輕抬,手背上隱約現(xiàn)出龍鱗,五指一握,那魔修不受控制地被吸入她掌中掐住脖頸。
她服了在鯨舟上得到的血蛟丹,如今實力,可有擊殺結丹之力。
“這是哪一脈的佛修?怎會如此剛猛?!”
“此女斷不能留!殺了她!”
這些魔修來自巳洲,比凡洲修士眼光高得多,一眼就看出如果任南顏成長,他日必為魔修之克星,是以個個毫不猶豫,齊齊動手欲置她于死地。
最后離開的魔修回頭一看,愣道:“帝子,怎不動手?”
“……”
厲遲此時才看見南顏的面貌,整個人當場僵住,竟一時失語。
那年他不過剛剛成年,隨父侯往子洲為師叔脫罪之事周旋,正法殿前偶遇南芳主,驚鴻一瞥,記了多年。
他所搜羅的姬妾爐鼎,十有八九都是眉目熾艷,各有千秋,卻都比不上南芳主萬分之一,萬萬沒想到,會在這封妖大陣之地,見到一個同南芳主如此相似的人。
……還是個佛修。
反應過來時,他脫口而出:“我要她,別殺!”
已經(jīng)殺到近前的魔修一怔,覺得是厲遲的老毛病犯了,這一猶豫間,忽然四下的海域震動起來,周圍濃霧驟然壓下。
“怎么回事?!”
面前的島嶼一寸寸連同島上的霧氣消失,只聽殷琊冷笑道:“說誰沒腦子,封妖大陣每日到時辰了會變陣,島和海域會被挪到別處去,這都不知道就進來,誰給你們的勇氣。”
涌來的迷霧中,厲遲看見旁邊一直不怎么說話的坐在輪椅上的人,在被濃霧掩蓋前,忽然把他誓要得到的那名面貌肖似南芳主的女修拉到懷里。
隨后,他抬起頭看向厲遲,不知是不是錯覺,漆黑如子夜的瞳仁里,似有一條冥河流轉。
“才不給你。”他無聲地說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