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第十三章 中秋廟會【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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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穢谷這般秘境旁的坊市大多是臨時搭建而成,穢谷方開啟不過半日,便已有修士有所收獲,拿出來在坊市交易。
“……承惠三十塊靈石,這張地圖還是上次穢谷開啟的,內(nèi)圍也大致勾勒出了。”
“多謝。”
嵇煬接過玉符,查看后發(fā)現(xiàn)穢谷今年內(nèi)圍界限比之上次有所縮小,聽四下的情報,都在說已有修士踏入穢谷后,不幸正面撞上一頭陰祝,被吸盡生氣隕落。
自然,能單槍匹馬闖穢谷內(nèi)圍的均是筑基修士,煉氣修士若想進入,至少要與多名筑基修士同行。
收罷地圖后,嵇煬忽聞不遠處有一點騷動,一眼望去,是某個煉器宗門前來穢谷,順便將飛行法器開來坊市作為珍寶閣交易。
嵇煬想起穆戰(zhàn)霆身上傷患,就算烏啼蛇毒到手,也應(yīng)稍加煉制為解毒丹方可服用,想了想自己這靈根也需要一點丹藥沖擊筑基。
奪舍之前道途雖短,但陣器丹符未有不精,而巨變后未折半分心志,也正因如此。
此時珍寶閣中已有了不少修士,大多是煉氣期,閣中待客的修士聽嵇煬說明來意,略略犯難。
“我宗為穢谷獵場而來,這一樓售賣大多是獵殺妖獸所用的法器,至于丹鼎者,只有筑基期所用,道友……”
嵇煬道:“無妨,我代宗門師者而來,若有丹鼎,煩請帶路。”
待客修士看他道袍乃是宗門所有的制式,不疑有他,讓他上了二樓。
踏入二樓后,周圍靈壓驟然濃郁起來,單單一眼所見,便有三位筑基修士,其中兩個乃是坐鎮(zhèn)這層的老者,另一個來客,卻是一個秀雅俊俏,肩披狐裘的白衣少年人。
樓中寶光滿溢,少年人似乎極是不耐,用力扇著手中的白扇,催促道:“殷某已加了五萬塊靈石加五階靈草了,還沒考慮好?”
樓中一位筑基老者不緊不慢道:“道友出價自然是足夠的,但此物乃鎮(zhèn)宗之寶,尚需請示副宗主。”
少年人紙扇一合,啪一聲拍在桌上:“少廢話,就你們那一片銀鮫紗頂?shù)檬裁从茫侩u肋而已,殷某給你們的東西豈不是實用許多?”
筑基老者仍是打太極拖時間,嵇煬被領(lǐng)到一邊的丹鼎架上,分出一絲心神細細關(guān)注,隱約覺得這白衣少年有些熟悉,待聽見少年圍著銀鮫紗爭吵,方想起南顏提起過在峽谷坊市時遇見一個能使幻術(shù)騙買了銀鮫紗的筑基修士,大約就是此人。
嵇煬余光輕掃,眼底隱有一絲星河暗芒流轉(zhuǎn),兩息后,他收回目光,眼底微露笑意。
——原來是頭長于幻術(shù)的狐妖。
“……道友請看,這尊烏金三足鼎,筑基期真火煉制,可增一成的成丹率,現(xiàn)在只賣七百靈石。”
旁邊修士正賣力推薦丹鼎,嵇煬忽然道:“這鼎尚可,另外我想代家?guī)焼栆粏枺F閣可有狐妖類內(nèi)丹?”
那白衣少年人聞言立即停下吵鬧,猛然轉(zhuǎn)過頭來,瞪著嵇煬道:“你說什么?”
“師者需煉制破障丹,故而想問一問有無狐妖內(nèi)丹。”嵇煬的神態(tài)端重得體,溫聲道,“這位前輩既如此反應(yīng),身上可是有狐妖內(nèi)丹?”
白衣少年人似欲發(fā)作,蹭地站起來,捏著扇子怒瞪片刻,又坐下去,狠狠喝了一口靈茶,拍桌道:“你們還賣不賣?”
“殷道友稍安勿躁。”筑基期老者仿佛看出端倪,對著嵇煬笑道,“小友想要何種狐妖內(nèi)丹。”
“煉氣后期至圓滿的狐妖即可。”
筑基老者捋須笑道:“好,老朽閣中本無狐妖內(nèi)丹,但今日送上門來一只,這就挖與小友!”
說著,筑基老者一抬掌,竟直接拍向白衣少年。
閣中轟然一聲驚爆,煙塵中,一個被破去幻術(shù),露出煉氣大圓滿修為的妖修一邊逃一邊罵:“你們正道修士都是一伙的,欺負我們妖族!”
筑基老者大笑一聲,道:“妖孽偷入我人族,合該教訓(xùn)一番!”
片刻后,人已打到外面去,嵇煬聽著外面那狐貍精挨打的聲音,不緊不慢地結(jié)了賬。不多時那追出去的筑基老者也回來了,看樣子并沒有趕盡殺絕。
“早就聽說有非我族類近日在附近流竄欺騙修士,只是未能確定,還是小友慧眼如炬,讓我等今日可小小教訓(xùn)此妖一番,料他這段時日不敢在穢谷附近作亂。只是老夫都無法看破他的幻術(shù),不知小友是如何看出此妖真身?若我早知不過是個煉氣期妖修,便可有所準備擊而殺之。”
“舍妹曾遭他幻術(shù)相擾,只想小小教訓(xùn)而已。何況煉氣期便可化形,必是妖中高位種族,不宜得罪太過。”
筑基老者微微動容:“小友見識不凡,不知可愿留下共飲一杯靈茶?”
“我……”嵇煬正要應(yīng)聲,忽而心神微動,抬頭間窗外一只偃甲蝶徐徐飛至,道,“抱歉,晚輩另有他事,告辭。”
……
坊市外二十里,一處凡人城池中,某戶富貴人家的空蕩蕩后院里,金菊花架下,一頭丈許的雪白狐貍舔著自己的傷口,碧色的宛如寶石般的眼睛里泛出怒色。
“小小人族,敢哄騙我!”狐妖氣得六條尾巴搖來擺去,片刻后,狐妖計上心頭,瞇起眼睛道,“那我就裝成你四處騙人,惹遍眾修士。”
說著,狐妖身形一幻,化作一個清雅少年的模樣,低下頭對著旁邊池塘照了照,總覺得少了點疏淡的氣質(zhì),擠眉弄眼,怎么也演繹不出來。
“等我調(diào)息完,玩不死你……”狐妖氣哼哼地打坐療起了傷。
……
卻說這邊,嵇煬循著偃甲蝶找到南顏和穆戰(zhàn)霆時,遠遠看見他們倆你推我我搡你地在那里爭執(zhí),等瞧見他來,卻是一個比一個乖覺。
嵇煬的目光從穆戰(zhàn)霆身上掃到南顏身上,只見他們身上泥一塊土一塊的,直看得南顏別過頭去,方才徐徐問道:“何以一身風(fēng)塵?”
南顏:“打架了。”
穆戰(zhàn)霆:“打架了。”
“看得出來。”嵇煬又問南顏道,“可有受傷?”
南顏委屈地伸出小肉手:“手酸。”
穆戰(zhàn)霆吐了一口血,道:“你咋不問我受沒受傷,我可是頂著一條三階的烏啼蛇追了那魔修半里地。”
“她小,自然先關(guān)心她。”嵇煬坐下來一邊給南顏揉手一邊問道,“你們是如何遇上魔修?”
穆戰(zhàn)霆一五一十地把入穢谷后遇到魔修的事描述了一番,當中情形十足兇險,最后感慨不已——
“這丫頭可莽了,她那招金光閃閃的一出,那條烏啼蛇渾身開始冒紫煙,嚇得四散奔逃,要不是一起陷在陣里的那些修士太沒義氣,出來了之后就全跑光了,否則不止那尸傀,那把魔修也跑不了。”
嵇煬聽得前因后果,又看這倆人一身血印子泥點子,把南顏的手握緊三分:“當真?”
南顏點點頭。
穆戰(zhàn)霆見狀連忙說好話:“那頭尸傀我也試著打了,根本打不動,阿顏去錘了兩下尸傀就嗷嗷叫,只是看著不像是仰月宗的功法,也不知道這丫頭哪里學(xué)來的。”
南顏的七佛造業(yè)書練到煉氣中期后就沒敢繼續(xù)往下練,因為這功法后期的描述簡直宛如魔王臨世,看了看嵇煬,正想張口,卻又聞嵇煬輕輕放下。
“若依我私心,無論她想練什么,只要有心踏仙道求長生,我均感欣悅。至于功法云云,每個人各有奇遇,她既沒有詳詢我之過往,我也不必探究她的路。”
南顏有點羞愧,小聲道:“我是練了一門功法,但是功法有限制我說不出來,等回家找娘后,我就不會練了。”
旁邊穆戰(zhàn)霆忙道:“別別別,你還是練著吧,只要能自保就行了。哎嵇煬,那烏啼蛇的蛇毒我取來了,還需要什么藥?”
嵇煬沒想到買的丹鼎當天就派上用場了,道:“煉丹輔料在坊市中均可購得,只是周圍修士雜糅,聽你們的說法,尚有魔修在其中,最好需得尋一僻靜之處煉丹養(yǎng)傷。”
穆戰(zhàn)霆指著天上飛來飛去的修士靈光,道:“到處都是修士,哪里來的僻靜地方,要么回渡空舟?”
南顏跳起來道:“要不然就提前一天來我家吧,附近就是孔州,我家有老房子在那呢,早點回去還可以看我娘!”
自從乘上渡空舟,南顏每天說的最多的就是我娘云云,嵇煬卻是每天都在斟酌言語,到時該如何曉之以情動之以理,好讓她走出喪親的心傷皈依我道。可等到即將來時,還是有幾分遲疑。
“今日?”
“對呀,”南顏掰著指頭算了算,道,“今天還有中秋廟會呢,好不容易回家了,我還想買點城南的蛋黃月餅和蜜三刀,我娘愛可吃這個呢,大哥呢?”
穆戰(zhàn)霆對南顏的娘有那么一點陰影,怕她娘又提南顏的終身大事,擺手道:“我跟你一起去可以,沒把你嫁出去,我無顏面對你娘,算了算了。”
南顏怒不可遏:“你上回要把我介紹那頭豬精的事我還沒找你算賬呢!我南顏就是一輩子嫁不出去,一個人老死,我也不成家!”
“對不起嘛,那頭豬精我下回再打一頓……”
“不行我先打你一頓!”
穆戰(zhàn)霆閃得快,轉(zhuǎn)眼間跑遠了:“你打不著!”
嵇煬已經(jīng)懶得再攔他們了,于是南顏又和穆戰(zhàn)霆秦王繞柱似的糾結(jié)許久,等他們都累了,嵇煬才拎著一個拖著一個離開穢谷。
孔州離穢谷不遠,修士疾行不過半個時辰,便已見到孔州巨大的城池。
此時日頭剛從西山落下,天穹已半數(shù)染為墨藍色,穹頂之下萬家燈火漸次升起,身處沒了宵禁的凡人城池中,不期然地,軟紅千丈已來得這般熱烈。
南顏和穆戰(zhàn)霆之前都是在凡世生活若久,一進城池中,周身氣氛便活躍起來,倒是嵇煬對此似乎十分陌生,任南顏拉著擠進熙熙攘攘的人群里時,雖仍是端雅矜持的氣態(tài),卻難免顯得有幾分無措。
修界之中,哪怕是相識多年的修士,都會互相提著小心,絕不會湊得這般近。
哪像是凡間,就算是見面不識的陌路人,都離得這般近,近得能感到對方散發(fā)的溫度。
南顏熟門熟路地鉆進一家當鋪,用坊市里換購的玉器小物件當了一貫銅錢,回去一眼只看見嵇煬,咦了一聲:“大哥呢?”
“戰(zhàn)霆說來過孔州,知道關(guān)帝廟的符很靈……去了關(guān)帝廟說是要求符。”
南顏哦了一聲,蹭到嵇煬身邊問道:“我家老房子在城北很遠很遠的地方呢,見到娘了就逛不了廟會了,少蒼有沒有想去玩的地方呀。”
嵇煬輕輕搖頭:“我不曾來過凡……不曾來過廟會。”
南顏訝異了片刻,萬萬沒想到自己有帶嵇煬長見識的一天,道:“那你跟我走呀,我?guī)阃婧猛娴模院贸缘模俊?br/>
“我……”嵇煬剛想說修士不宜多染五谷,話到口頭,卻也不知是不是因為秋夜的燈火過于惑人,鬼使神差地便點了頭。
“好,我跟你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