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7、養(yǎng)母
霍云淺實在沒有想到,本應(yīng)該養(yǎng)尊處優(yōu)的太后,在近處看,氣色分明已是行將就木。
更可怕的是,她的左眼上蒙著一層濃重的白翳,看著有些瘆人,顯然是罹患了白內(nèi)障。
所以,文太后只能用右眼努力地湊近過來,端詳霍云淺的樣子。
只這么飛快地看了一眼,霍云淺便低下頭去,由著文太后的打量,手心微微沁汗。
文太后輕輕拍打她的手背,接著擺了擺手,霍云淺聽著一陣窸窸窣窣的衣料摩擦聲,悄悄抬眼一看,原來是旁邊的宮女太監(jiān)都退下了。
文太后再次開口:“好了,這兒沒有別人,你不必在哀家面前如此拘謹。”
她的聲音忽然變了,不再似方才奄奄一息的感覺,雖仍然不如年輕人那般中氣十足。
霍云淺猶疑地抬起頭,這才發(fā)現(xiàn)文太后的神情也在眾人離去后發(fā)生了變化,明顯精神了很多。
莫名的,霍云淺覺得自己似乎知道了什么不得了的事。
太后在假扮著什么……是在給誰看嗎?
偌大的宮殿里只剩下了她和文太后,以及一名顯然是心腹的姑姑。
霜月姑姑給她們二人重新斟了茶,文太后啜了一口,淡淡道:“你之前的事,哀家也聽說了不少,因此,哀家坦白說,原本并不贊同少陵和你的婚事。
“但你為朝廷立了大功,這是眾人所見;如今哀家也親眼見到你的確不錯,能讓少陵有個伴,哀家心里也踏實了。”
霍云淺低聲應(yīng)了,態(tài)度越發(fā)恭敬。
但這副態(tài)度似乎并不是文太后想要的,她盯了霍云淺片刻,咳嗽一聲,道:“在你心里,一定想知道,為何哀家對少陵如此上心罷?”
旁邊的霜月姑姑抬頭,欲言又止。
其實我并不想知道——霍云淺在心里如是說,而且,若不是太后突然這么提起,她都根本想不到要問這個。
但太后這樣的態(tài)度,明面上瞧著似乎是在掩蓋什么,可霍云淺已經(jīng)明確感受到,太后的意思分明是渴望被她提問呢。
明明只比老母親鳳夫人大幾歲而已……這位太后的脾性還真是古怪而難以捉摸啊。
霍云淺只得順著文太后的話道:“太后是天子之母,自然也是幾位王爺?shù)哪赣H,而且王爺排行最小,幼子得母親偏愛也是正常。”
說到這,她忽然想到,自己也是比兄姐們至少小了十多歲,怪不得母親鳳夫人和兄姐們都最寵愛她呢。
文太后微微蹙眉,似乎對她這個敷衍的回答并不怎么滿意。
她又輕輕咳嗽一聲,才道:“嫻敏皇后故去得早,彼時少陵才不過四歲,先帝憐恤其年幼喪母,便交由哀家撫養(yǎng),多年來,他們兄弟倆與哀家都如親母子一般……”
霍云淺默默聽著,她知道嫻敏皇后就是許珵的生母,同時也是……雨滴書屋
等等,她似乎聽到了“兄弟”二字?
文太后仿佛意識到什么,抬手掩唇,神情也有些不自在了,“哀家是說……”
“皇上駕到!”王德海的聲音幽幽傳來,霍云淺聞聲立起,而文太后則瞬間又恢復(fù)成了方才衰老病弱的樣子。
慶寧帝跨入殿內(nèi),霍云淺和霜月姑姑都馬上向他行禮。
他擺了擺手,似乎一點也不為自己母親的這幅樣子而感到意外,含笑道:“母親這次回來得突然,兒子剛剛結(jié)束前朝的事才趕來,希望母親不要責備兒子的怠慢。”
文太后低低地道:“皇帝日理萬機,哀家哪敢有抱怨呢。霜月,給皇帝看茶吧。”
“諾。”霜月姑姑依言給慶寧帝斟茶。
慶寧帝很隨意地坐下,坦然接了茶水飲了一口,目光又轉(zhuǎn)向了霍云淺,有些關(guān)切,“這幾日國公府可有得忙吧?哪怕不是第一次了,但少陵的婚事到底還是大事,又是去沖喜,還望寧蘇縣主不要怨上朕啊。”
“臣女不敢。”霍云淺垂眸,心里一陣呵呵,這老狐貍,已經(jīng)到了這種時候,還想用二婚來膈應(yīng)她?
文太后的聲音適時地插進來:“方才哀家也在和她說起這事。哀家一早便覺得,那林家的人都不是什么有福緣的,如今可都是一一應(yīng)驗了,偏少陵當年糊涂,非她不可。若是早能定下淺丫頭這般的,不知能省多少心。”
霍云淺咧了咧嘴,那老男人和林霓結(jié)婚的時候,她還只是個連古代結(jié)婚年齡都沒到黃毛丫頭好嗎,就算太后再疼許珵,也不會看上她吧。
“母親說笑了,若非前因,如今七弟又如何能和縣主走到一起?”慶寧帝笑了笑,“照兒子看來您還是多和縣主說一說新婦的規(guī)矩,畢竟七弟的身體如今身體是真不大好,兒子希望,縣主當真能給他帶去‘喜氣’。”
文太后微微頷首,神情卻有些萎靡,喃喃道:“可是啊……到底是人老了,不大中用,人還有些糊涂……”
慶寧帝盯著她的臉,沉吟片刻,霍云淺不失時機地插入道:“啟稟皇上、太后娘娘,太后娘娘今日回宮,一定是舟車勞頓引起身子不適,臣女不妨明日或者后日再來聆聽教誨。”
文太后低頭,眸中掠過一絲精光,卻也感覺到欣慰。
慶寧帝轉(zhuǎn)頭看了霍云淺一眼,似乎是笑了笑,“將來縣主也就是一家人了,多的是時間來陪太后說話。”
“諾,只要太后不嫌煩,臣女會多多前來的。”霍云淺回答得畢恭畢敬。
慶寧帝一噎,一時間竟吃不準這丫頭到底是如何想法,只得甩手離去。
霍云淺低著頭,聽到他的腳步聲離去,長長呼出一口氣,抬眸卻發(fā)現(xiàn),對面的霜月姑姑正似笑非笑地看著她。
她也回了一笑,心里卻感覺無奈。
真當她傻嗎,她難道聽不出這對母子之間的詭異和試探之意?
說來真怪,這對親母子之間怎么還這么互相提防……
原以為剛剛文太后只是敷衍慶寧帝,誰知她是當真疲憊不堪,讓霜月姑姑送霍云淺出宮,但也叮囑了讓霍云淺明日再入宮陪她說話。
二人一直走到宮門口,霍云淺正盤算著要怎么向霜月姑姑說明自己不想坐宮里的馬車回家,忽然間就看到了宮門外熟悉的馬車和立在馬車邊的何尹灃,瞬間眼前一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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