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5、(3)
第74顆
霍禮鳴把地上那堆東西一收, 直接丟進(jìn)了垃圾桶。
他洗澡去了,浴室玻璃上蒙上水霧。
佟辛坐在床上,時不時地轉(zhuǎn)頭看一眼。
淅淅瀝瀝的水聲,什么都看不到, 但可以誘發(fā)無限想象。甚至, 心里已經(jīng)自覺升起一片大屏幕, 水珠滑過男人胸肌、腹肌,然后墜落腳邊。
他濕潤的頭發(fā)硬茬茬的, 發(fā)尖凝聚搖搖欲墜的水滴。
佟辛閉了閉眼, 用手撫住心臟。
太限制級了。
霍禮鳴出來時, 穿得工工整整。黑t恤和運(yùn)動褲,褲腿卷上去一截兒, 露出還在滴水的小腿。相比腿的長度, 佟辛更喜歡看男人的腳踝。
修長的,瘦削的,微微凹進(jìn)去一個彎, 很性感。
霍禮鳴就是典型的合眼緣,結(jié)實(shí),卻不浮夸, 線條感很流暢。他習(xí)慣赤腳, 木地板上留下一個個腳印。佟辛走過來, 踩在這些腳印上, 笑著比劃, “真的好大啊。”
霍禮鳴卻微微挑眉,“嗯?大啊?”
這語氣,佟辛看了他一眼,就知道又不正經(jīng)了。
當(dāng)然, 這一晚,霍禮鳴也沒真的對她做什么,甚至連調(diào)戲都沒有,規(guī)規(guī)矩矩地躺在床上。
他問:“你來北京,你家里知道嗎?”
“知道。”佟辛眨了眨眼,“我說我過來看你的。”
“你沒挨揍啊?”霍禮鳴笑著問。
佟辛聲音漸小,“我到機(jī)場才告訴他們的。”
“呃。”霍禮鳴翻了個邊,手墊在左臉下,幽深的目光看著她,“真的這么喜歡我?”
“喜歡。”佟辛點(diǎn)點(diǎn)頭,“比十八歲的時候更喜歡。”
霍禮鳴眼睛熱了,聲音也帶著絲絲潤意,“我父母過世后,再沒有人跟我說,喜歡我。好像,被喜歡,以及喜歡別人,都成了一件很奢侈的事。十幾歲的時候,就想活著。二十幾歲,就什么都不想了,覺得能活著,就是件很好的事情。”
佟辛笑了下,眼睛像彎月,“怎么跟個小老頭一樣。”
“小老頭好啊,老老實(shí)實(shí)的,不會亂來。”霍禮鳴伸手抱她入懷,手指一下一下在她背上輕輕敲拍,聲音愈發(fā)低沉,“做你永遠(yuǎn)的老頭兒。”
佟辛笑著笑著,眼淚都快出來了,“我還花季少女呢,多虧。”
安靜一陣。
“辛辛。”背上敲拍的手不動了,霍禮鳴低聲:“明天,我跟你回清禮,一起去見你父母。”
早班飛機(jī),正好趕在午飯的點(diǎn)。
辛滟和佟承望都在家,張羅了一桌豐盛午餐。佟斯年趕在他們之前到家,他很少中午在家吃飯,完全是佟辛從昨夜開始,就不停發(fā)信息,再三交待讓他也回去。
辛滟和佟承望的態(tài)度擺在那兒,總得找一個聯(lián)盟軍。
雖然這位聯(lián)盟軍也當(dāng)?shù)貌磺椴辉福灰⌒涟岢鰧幬担褪侵苿俚牟欢▽殹?br/>
十一點(diǎn)半,霍禮鳴和佟辛終于敲門。
佟斯年開的門,視線落到兩人緊緊相牽的手上,瞇縫了眼睛。
霍禮鳴笑了下,“哥。”
佟斯年皺眉,“還沒到時候,別亂叫。”
佟承望在屋里喊:“回來了啊,快進(jìn)屋先吃點(diǎn)兒水果。”
果盤切得整整齊齊,還有一盆草莓,是霍禮鳴愛吃的。辛滟客氣打招呼,“小霍來了啊。”
霍禮鳴起身,恭敬喊:“叔叔好,阿姨好。”
“坐吧,隨意點(diǎn)。”辛滟指了指廚房,“我去盛湯,餓了吧,馬上吃飯。”
事實(shí)上,這是一頓氣氛還算融洽的聚餐,甚至能稱得上有說有笑。但霍禮鳴明白,他們只字不提他和佟辛,所謂和氣,只不過是體面和修養(yǎng)。
佟辛吃得也很忐忑,一方面怕冷場,熱鬧總比沉默的好,于是時不時搭話,頗有幾分強(qiáng)顏歡笑的意思。她很努力地活躍氣氛,霍禮鳴靜靜看著,卻讀懂了她小心翼翼藏著的委屈。
低了低頭,霍禮鳴已經(jīng)剝好一小碟的蝦,就這么不動聲色地放到了佟辛面前。
辛滟看到了他的舉動,沒說什么,繼續(xù)吃飯。
吃得差不多了,霍禮鳴主動起身,“阿姨,我?guī)湍赐搿!?br/>
“不用不用,你坐,我來就好。”辛滟硬是把人按回了座位。
看著霍禮鳴想努力,卻不知從何使力的模樣,佟辛憋了好久的眼淚,終于落了下來。
佟承望愣了,“哎,你這閨女,怎么哭了。”
佟辛手背不停抹,越抹越多,最后哽咽說:“你們能不能對他熱情一點(diǎn),他前天回北京,今天又趕過來,他昨天還發(fā)燒了,現(xiàn)在還沒完全好。”
辛滟下意識地看了眼霍禮鳴,“小霍你不舒服?”
“沒事的阿姨。”
“怎么沒事。”佟辛有點(diǎn)扛不住了,情緒決堤,一股腦地發(fā)泄出來,“他知道你們不喜歡紋身,回北京第一件事就是去洗紋身。他跟我說,等洗干凈了,也許你們對他的印象就會好一點(diǎn)點(diǎn)。”
佟辛眼淚叭叭掉,“哪怕一點(diǎn)點(diǎn),他都會去努力的。”
說完,所有人皆是一愣。
辛滟放下碗筷,走去霍禮鳴身邊,焦急關(guān)切:“怎么回事啊?”她一眼看到了霍禮鳴手臂上的紅腫,一目了然,“發(fā)燒是跟這個有關(guān)吧?”
霍禮鳴還是禮貌的笑,手往后放,不想讓他們看到。
“辛辛夸張了,不像她說的那樣。我這些紋身,年輕時候是個愛好,沒想太多。如果那時候知道會遇見佟辛,打死我也不紋了。”
一旁的佟斯年溫聲:“紋個身而已,怎么說成十惡不赦了?”
佟辛小聲接話,“是爸爸媽媽不喜歡。”
辛滟和佟承望急了,“怎么又是我們不喜歡了?我可沒說過這句話啊。”
頓了下,兩口子反應(yīng)過來,哦豁,帶著幫手來的。
霍禮鳴拉了拉佟辛的手,真無奈了,“你看你,又讓我說不清了,叔叔阿姨,對不起啊,我真不是這個意思。”
佟承望微微嘆了口氣,對辛滟說,“待會收拾,我們坐下來聊聊吧。”
三面沙發(fā),兩位長輩坐中間,佟斯年和佟辛坐左邊,霍禮鳴一個人坐單獨(dú)的。他像一個披荊斬棘的戰(zhàn)士,從不畏懼艱難險阻。
佟承望語重心長,“小霍,首先跟你道個歉。讓你誤會了我們的態(tài)度。叔叔想說,不管怎樣,我們都不希望你傷害自己的身體。同時,我們也尊重任何形式的存在。這是愛好也好,故事也罷,都是你以前的人生經(jīng)歷,不代表你的人品、性格,更不能決定,你是好人還是壞人。”
霍禮鳴抬起頭,和佟承望對視。
“我們做過鄰居,叔叔阿姨看得出來,你是個好孩子。你熱情、正義、不怕麻煩,替辛辛解決過很多難題。叔叔阿姨,一直想跟你好好地說一聲,謝謝。”
佟承望語氣沉穩(wěn),不疾不徐,亦充滿真誠。
霍禮鳴被他目光中的包容和憐愛感動著。他以為自己,不會再為人世間這些微不足道的小情緒所牽動,卻不料這一刻,仍被善意的美好、平等的尊重所震撼。
辛滟接過話,談心一般,“你應(yīng)該知道,我們家的情況有點(diǎn)特殊。辛辛呢,還有一個哥哥。不過,很早很早的時候,就過世了。”說到這,辛滟低了低頭,順過氣,才重新開口:“我很疼辛辛,她不止是我的女兒,更是、更是一種寄托。”
辛滟如鯁在喉,聲音已略帶哽咽。
霍禮鳴連忙起身,遞過紙巾,“阿姨,我明白。”
辛滟拭了拭眼角,看向他笑了笑。
“我想告訴您,我會守護(hù)您的這份寄托,拼盡我的全部,甚至是生命。”霍禮鳴說這句話時,眼里浮著光,亮堂、光明、君子坦坦蕩蕩。
他轉(zhuǎn)了下身,背后是他帶來的一個包。
霍禮鳴從包里拿出一個牛皮紙袋,解開白色細(xì)繩,拿出里面厚厚的一疊證本。最顯眼的,是連著的四個紅色房本。
“這是我在上海的三套公寓和一套住宅。公寓都不大,七十多平,還有一套上下結(jié)構(gòu)的小復(fù)式。”霍禮鳴語氣始終平靜,一本一本攤開在面前的茶幾上。
“這是我的兩輛車,一輛奔馳,一輛吉普。不過都有些年頭了,我買得早,也不太講究這個。如果辛辛有中意的,可以馬上換車。”
“我父親叫霍開誠,母親叫秦清一,現(xiàn)在葬在老家,每年祭日,我都會回去給他們上香。我還有個姐姐,目前單身。”
說到這,霍禮鳴意有所指地看了眼左邊的佟斯年,然后彎了彎唇,繼續(xù)說,“我在上海有位恩人,我十三歲那年,他救助我,引導(dǎo)我,早年確實(shí)不懂事,做過很多混賬事。但他不曾放棄我,把我引入正道。讓我真正的,有活著的感覺。”
短暫停頓,霍禮鳴一眼溫柔,“但因為佟辛,我想要更好、更熾熱地活著。”
“這是我的全部,從決定來的那一刻,我就斷了自己的后路。我要為佟辛,創(chuàng)造一個遠(yuǎn)大前程。”——
至死不渝且永不回頭。
“因為,她是我的未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