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5、小歡喜(4)
第54顆
第二天晚上, 霍禮鳴和程序他們在酒吧碰頭的時候,無不得意地說起談戀愛如何讓人心情愉悅。周嘉正聽得一愣愣的,連酒都忘了喝。
霍禮鳴睨二人一眼,“雖然第一次約會被你倆搞砸, 但我也算因禍得福。”
程序皺眉, “你他媽還是人嗎?”
霍禮鳴莫名, “我怎么就不是人了?”
“佟妹妹都沒二十歲,你就這么猴急?”程序一想, 可不樂意。
反應(yīng)過來, 霍禮鳴往他身上狠狠砸了個核兒, “亂說什么話!”
周嘉正點點頭,“明白了, 還是個處男。”
“你懂什么?”霍禮鳴覺得無所謂, 雙手靠后往吧臺一撐,“我有女朋友叫我寶寶,有嗎你們?”
“叫什么?”
“寶寶。”
周嘉正和程序做了個嘔吐的動作, 戀愛的酸臭味我不懂。吐完了,周嘉正問:“她家里人知道了嗎?”
“這才談多久。”
“屁。”程序呵笑,“你和佟妹妹的馬拉松可不短了啊。她上高中那會兒, 我就看出你倆必有端倪。”
周嘉正一聽, “喲, 序爺你還有看人識老婆的技能?那您給看看, 我媳婦兒以后長什么樣?”
程序端詳深思, “你印堂發(fā)黑,必遭情殤。”
“滾蛋!”
霍禮鳴也給聽笑了,他忽問:“你們兩個幫我留意一下,看有什么合適的工作或者適合的店面也行。”
“干嗎?”
“不想飄了, 腳踏實地做點事。”霍禮鳴笑。
程序?qū)徱曇环澳杲€想著考公務(wù)員。”
周嘉正:“老驥伏櫪,志在千里。”
“沒跟你們開玩笑。”霍禮鳴抬了抬下巴,酒杯杯底磕了磕桌面,“不過,考公務(wù)員這個主意也還不錯。”
“……”
霍禮鳴是一個很會為自己打算的人。
少年時有今天沒明天的經(jīng)歷,倒讓他懂得了居安思危。這些年看著不干正事兒,但也給自己留了后路。他要做人間瀟灑客,也確實做到了。
不過現(xiàn)在,他開始尋求另一種可能。
或者說,一種迎合佟辛生活的方式。
佟辛忙完課題,離約定的短途旅行時間也越來越近。
她本來沒多想,還是陳澄忽然提了一嘴,“就你和18哥啊?”
“是啊。”
“那你要不要把東西帶上,做個準(zhǔn)備?”
佟辛半天沒明白,“帶什么?”
“就那個啊。”
“哪個?”佟辛問完,即刻反應(yīng)過來,頓時不自在了,“沒必要呢,我倆還不是很……熟。”
陳澄笑得不行,好心提醒:“你喜歡他這么多年,這一步是遲早的呀。”
“遲和早,還是有很大區(qū)別的。”
佟辛莫名又想起那個“還沒開始就已結(jié)束”的夢。她清晰記得,夢里的男人只有區(qū)區(qū)48秒。
太洗腦了。
太敗壞印象了。
哪怕只是個夢。
大一下學(xué)期調(diào)整了課程,周五下午沒課。霍禮鳴來學(xué)校接到人,然后就驅(qū)車去市郊。古鎮(zhèn)處于兩市交界的地方。霍禮鳴也是無意間辦事路過一次,沒想到地方不比烏鎮(zhèn)、同里這些熱門景點差。
去年一個良心旅游博主錄了個vlog,算是在圈子里小火了一把。年前開始,古鎮(zhèn)逐步開發(fā),打造旅游路線。客棧這些一應(yīng)俱全,只不過還在發(fā)展中,所以游客相對不多。
霍禮鳴上的滬昆高速,還要走幾十公里的省道。從公路去到古鎮(zhèn),沒有公路直通,把車停在停車場,有免費的輪渡載客。
佟辛一直很喜歡這樣的自然風(fēng)光,四月春末,人間芳菲盡,卻也別有一番滋味。
“古鎮(zhèn)需要門票嗎?”
“不要,這剛開發(fā),還在推廣階段,什么都是免費的。”霍禮鳴說:“鎮(zhèn)上還有一排酒吧街,有家的民謠歌手很不錯,晚上帶你去聽。”
“姐姐呢?還在駐唱啊?”佟辛問。
“嗯,她最近不知怎么那么勤奮,不要命地唱。”霍禮鳴提起這個,心事重重,“我一朋友在清禮,告訴了我這些情況。按理說她也不缺錢,走的時候我給留了卡。”
佟辛眨眨眼,“那我跟我哥說一聲,讓他幫你多照顧姐姐?”
“那最好不過了。”霍禮鳴如釋重負(fù),“我早有這想法,但佟哥幫我姐找房子的事兒已經(jīng)夠麻煩他的,我也不好再開口。”
佟辛話里有話,怎么聽怎么狡黠,“他巴不得呢。”
霍禮鳴心存感激,“佟哥醫(yī)者仁心,骨子里有大愛。”
“這倒不必拍馬屁,”佟辛輕飄飄道:“效果不佳,建議以后當(dāng)面夸。”
霍禮鳴:“……”
上岸后,時間還早,行李也不多,都裝一個背包里由霍禮鳴背著。兩人找了個河邊船餐廳,其實也不叫餐廳,是本地很有特色的烏篷船造型,一些簡單的河蝦小炒,吃的一個新鮮。
佟辛特別愛那道蝦仁豆腐,吃飯的樣子也忒專心。
“你怎么不吃?”佟辛發(fā)現(xiàn)他都沒動筷子。
霍禮鳴一手搭在窗沿子上,一手搭著椅背邊沿,笑著說:“我看你就飽了。”
他本意是指她秀色可填溫飽,但在女生聽來就不是那個味兒了。佟辛臉色變了變,“我就這么丑到讓你吃不下飯啊。”
“?”
“那下次就別帶我出來玩了。”
霍禮鳴腦子只冒出一句話,并且當(dāng)即脫口而出:“一家兩口,我最丑。”
佟辛愣了下,臉頰像起了小火苗星子,有點燙,“誰跟你一家兩口。”
“哦。”霍禮鳴答得干脆,“一家三口,我最丑也行。”
佟辛抿了抿唇,扭頭看河景。
有風(fēng)輕撫而過,臉頰的那點火星子成燎原之勢,照亮了那些與未來有關(guān)的想象。
下午在民俗生活區(qū)逛了逛,古鎮(zhèn)雖不大,但還是有許多東西可看。糖畫、手工銀飾、刺繡,佟辛帶了微單,拍了不少照片。
“我回去可以寫一篇古鎮(zhèn)文化相關(guān)的論文。”她突發(fā)靈感。
“你還可以給男朋友寫一本詩集。”霍禮鳴散漫道:“你給佟醫(yī)生都寫了厚厚一本,男朋友總該有資格吧。”
佟辛眼神平靜,“詩集是出不了了,書倒還是能出。”
“什么書?”
“《休夫手冊》”
“……”
這種山水相依的小鎮(zhèn),就適合慢節(jié)奏地玩。幾個宗祠修葺得都很好,保留了不少文書古籍。一路走走拍拍,竟也到了太陽落山。
吃了當(dāng)?shù)氐奶厣拙€后,霍禮鳴問:“還去聽民謠嗎?”
佟辛肚子撐,人也累,擺擺手說:“不去了,我想躺會兒。”
鎮(zhèn)上客棧不是那么多,許多還正在裝修。霍禮鳴去了以前他住過的一家,結(jié)果客棧老板說,“抱歉啊,只有一間房了。”
“今天來了個旅游團(tuán),都給訂了。最后這一間,你們要不要?”
站在一旁的佟辛也都聽到了,接到霍禮鳴詢問的眼神,她默默搖了搖頭。
老板:“咱們鎮(zhèn)現(xiàn)在能營業(yè)的就三家棧子,其余兩家應(yīng)該也都訂完了,不過你們可以去西邊,那里倒是有一些農(nóng)戶小院兒,不過條件一般般。”
佟辛:“過去要多久呀?”
“走快點,四十分鐘吧。”
“……”
佟辛累得不行,吃撐的胃也不太舒服,手一揚,“行吧。”
單人間,一百塊,拿好房卡后,佟辛忽然問了句:“老板,能加張床嗎?”
老板為難道:“我這沒床哦。”
霍禮鳴雙手插兜里,眉毛幾不可微地?fù)P了揚,嘴角的笑意怎么也藏不住。佟辛轉(zhuǎn)身就撞見他這副表情,于是冷漠道:“也沒事,你睡地板,我睡床。”
“……”
客棧的房間不算大,確實也容不下兩張床。但裝潢簡潔大方,收拾得也干干凈凈。霍禮鳴看了一圈,沖床對面抬了抬下巴,“還有投影儀。”
佟辛進(jìn)房間起就很安靜,尤其霍禮鳴順手把門一關(guān),她的肩膀便顫了顫。霍禮鳴知道她緊張,頓了會,極其夸張地往門板上一貼,“你別過來啊。”
佟辛:“?”
“我這不是還沒準(zhǔn)備好嘛。”霍禮鳴語氣欠得很。
佟辛:“……”
霍禮鳴笑著說:“放松點,哥哥是個好人。”
佟辛無辜的眼神望向他,“但我不想做好人呢。”
“……”
霍禮鳴知道她也就嘴皮子逞強,真要有個什么,就成了小慫包。于是先把自己做規(guī)矩了,別惹得她平白誤會。佟辛洗完澡出來,穿的是一套粉色小草莓的睡衣。長發(fā)軟軟撩在右肩,像一顆移動的大草莓,
霍禮鳴盯著她好一會,忘了挪眼。
佟辛抿抿唇,“別奢想了。”
“嗯?”
“我這衣服你穿不下。”
“……”
霍禮鳴突然覺得,這一晚,將成為考驗他意志力的最難關(guān)。
這個澡他洗得磨磨蹭蹭,出來時,倒也穿得整整齊齊。他邊擦頭發(fā)邊看佟辛蹲在地上搗鼓投影儀。
“開關(guān)在這。”他走過去指了指。
佟辛松了口氣,“好啦。”
“看什么電影?”
“一個戰(zhàn)爭紀(jì)錄片,下載了一直沒來得及看呢。”佟辛起身就看到他拆了條新毯子往地上鋪,“你干嗎?”
霍禮鳴彎著腰,隱隱露出紋身圖騰,因為動作牽扯,手臂的肌肉若隱若現(xiàn),他說:“我躺會。”
……這么乖啊。
說睡地板還真照做。
佟辛一時心軟,遲疑了半刻,平靜說:“地上潮,床就分你一半吧。”
霍禮鳴聞言一頓,側(cè)過頭,眼神意味深長,“這么大方啊。”
它來了,它來了。
佟辛太了解他,這副表情之下,指不定又要出口霍言霍語。
她清了清嗓子,“倒也不是大不大方的事兒。你看吧,你年齡大我這么多,勉強一點呢,我叫你小叔叔也過得去。萬一你睡地上得了風(fēng)濕,骨質(zhì)增生之類的,我還得送你去醫(yī)院。”
霍禮鳴垮了臉,無奈道:“不帶這么拿年齡攻擊人的啊。”
佟辛也低頭笑起來,拍了拍身邊,軟聲說:“上來啦,陪我看紀(jì)錄片。”
二戰(zhàn)時期的歷史,影像與解說融合得很好。兩人起初都挺認(rèn)真,但到第二篇幅,開頭就是介紹參戰(zhàn)士兵的業(yè)余生活,囊括心理和生理,說到生理部分時,有一句話是:“有的青年,可長達(dá)兩小時在屋內(nèi),一般情況下,就只接待這一位,實屬身強體健。”
霍禮鳴呼吸都有些亂了節(jié)拍,下意識地看了看佟辛。
佟辛卻陷入沉思,模樣兒像發(fā)呆。
霍禮鳴猜,她一定是羞澀了。
然后,佟辛腦子里全是——上個世紀(jì)的人都這么厲害,他怎么只有48秒呢。他怎么不活在上世紀(jì),進(jìn)修一下再投胎呢。哎,真是人比人氣死人。
霍禮鳴握住她的手,狀似無意地搭在自己肚子上。
佟辛回過神,不解地看向他。
“害怕吧?沒事兒,我牽著你。”他溫柔道。
佟辛還有點沒從那個噩夢中緩過來,遲鈍地點了下頭,“是挺讓人害怕的。”
觀影繼續(xù)。
兩人重新入神。
飛機(jī)大炮坦克看得好好的,忽然,房間響起一聲尖叫:“——啊!!”
是道女聲,還有點異常,那種聽起來似痛苦、似享受、似沉迷的復(fù)雜情緒。
佟辛愣了愣,完全沒明白是怎么回事。
緊接著,這個聲音再次響起:“——啊!啊!哥哥好猛!!”
佟辛漸漸反應(yīng)過來是怎么回事,霍禮鳴更快一步的,伸手就把她耳朵捂住。他額頭上滲出汗,死死盯著投影屏。這一層每個房間都安裝了投影,一定是信號串了。別人房間的視頻信號覆蓋到了他們這個房間。
幸虧只聞其聲,不見其人。
但也足夠要人命了!
“真猛!真厲害!——”如見鬼的驚叫聲連續(xù)不斷,回蕩在兩人的耳朵里。
霍禮鳴的額頭、后背、甚至大腿都滲出了熱汗。
偏偏佟辛軟軟小小的一只,半靠在他身上。睡衣的小草莓好像長了翅膀,通通往他心里飛,撩出了個心猿意馬。
尷尬之際。
佟辛倏的抬起頭,慌亂褪去,反倒是豁出去的平靜。
她蹭開霍禮鳴的手,坐直了,清了清嗓子,然后更大聲地叫:“啊!!爺爺真厲害!!”
霍禮鳴:“?”
“爺爺太強了吧!!”佟辛起先還不好意思,邁出這一步后,反倒起了玩心,“爺爺比哥哥厲害多啦!!啊!!”
霍禮鳴猛地笑出了聲,他挑眉,配合地也坐直,然后握拳去捶床板,“咚!咚!咚!”撞擊聲非常到位了。
佟辛捂著嘴狂笑,站起來蹦床,“嘎吱——嘎吱——再來一次!!”
兩人像孩子,笑眼對視里,忘記共住一屋的不自在,忘記意外帶來的小難堪,他們不用言語即能深刻達(dá)成共識:
只要我不尷尬,尷尬得就是別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