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0、十八歲(2)
第29顆
幾縷陰云悄然遮月, 江面?zhèn)鱽砗裰氐妮喆L鳴聲。夜風(fēng)輕撫江水,帶著涼意吹開少女額前的頭發(fā)。
佟辛的眼眸剔透,一點不比天上月光遜色。
這么直白的暗示,再不明白, 就是真裝糊涂了。但, 明白是一回事, 宣之于口又是另一回事。
霍禮鳴太清楚,佟辛現(xiàn)在的情況, 就像躍躍欲試的浪花隨風(fēng)舞擺。可以洶涌澎湃, 也能悄然止息。
她這個年齡, 可以做的事情有很多。
但,最重要的, 絕對不是這一件。
霍禮鳴不想伸出推波助瀾的手, 但這一刻,在炙熱虔誠的目光里,分明感受到自己被溫暖包裹。
他笑起來, 挺不正經(jīng)地揚高眉梢,“可以啊,你的夢想真牛逼。”
佟辛:“……”
她心里忐忑, 怎么還牛逼了?他是聽不懂還是自己說得不夠明顯?那怎樣才叫明顯?直接大聲說, 我喜歡你嗎?!
佟辛對上霍禮鳴的眼睛。
男人的眼神很硬朗, 直勾勾地看著她。沒有半分多余的感情。這么硬的目光, 就是一道無聲的城墻堡壘。
佟辛的勇氣一瞬泄了氣。
她有點無解, 腦子空白半秒,然后有東西鉆進來,一團團的,像浸了水的棉花, 又沉又重。
她后知后覺,這種東西,叫委屈。
霍禮鳴把蛋糕推高到她跟前,“來,吹蠟燭。”
佟辛沒好氣地鼓了一下嘴,夠敷衍的。蠟燭沒吹滅,還燃著。霍禮鳴“呼”的一下就給吹滅了,“好了,佟辛同學(xué)許愿成功。”
佟辛炸毛:“你干嗎吹我的蠟燭?”
“好好好,點上,再吹一次。”霍禮鳴撬開打火機,“咔噠”脆響,蠟燭重新燃起來。他不再調(diào)侃,神色收斂認真,聲音也沉下幾分,“就一個十八歲,多重要。來,重新許愿,小姑娘正經(jīng)點。”
佟辛默了默,仿佛知道了答案。
她一口氣吹熄,說:“不改。”
霍禮鳴挺想拍拍她后腦勺,手都伸到一半了,又給縮了回去。佟辛低著腦袋,長發(fā)遮住眼睛。
“妞妞。”霍禮鳴倏地叫她,“高三了,好好學(xué)習(xí)。”
佟辛不放過任何機會,戰(zhàn)火重燃,帥旗高掛,直直望向他,“好好學(xué)習(xí)有獎勵嗎?”
“……”
“沒有啊?那考上好大學(xué)呢?這樣有沒有?”
“……”
佟辛等不到答案,小聲嘁了嘁,“那你還讓我好好學(xué)習(xí)。”
霍禮鳴不怎么堅決,“我四舍五入也算你哥哥吧,哥哥囑咐妹妹,是出自對你的關(guān)愛。”
佟辛閉了閉眼,賭氣道:“誰要你當哥,不要你這種愛。”
有那么點擦槍走火的苗頭了,霍禮鳴靜了會,兩指點住她右肩,稍一用力,就把人給帶轉(zhuǎn)到正面。
他的視線自上而下,坦蕩誠摯地包容佟辛的目光,“愿望都是以后實現(xiàn)的。小妞兒,好好學(xué)習(xí)。”
佟辛怔怔發(fā)呆。
男人全神貫注的樣子,迷人又俊朗。霍禮鳴笑意隱忍,還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溫柔與耐心:“好好學(xué)習(xí),沒準愿望能實現(xiàn)得快一點。”
這晚回到家,寧蔚比他還快,連澡都洗完了。單腿盤在沙發(fā)上,膝蓋下露出勻稱的小腿。她頭發(fā)吹得半干,擦拭著毛巾回頭看他一眼,笑嘻嘻地問:“沒怎么樣吧?”
霍禮鳴莫名其妙,“能怎么樣?”
“你沒被那小姑娘抽筋扒皮啊?”
這語氣就不太讓人高興了,霍禮鳴皺眉說:“佟辛說話是靈活了些,但沒有壞心思,你別總陰陽怪氣的。”
“喲喲喲,還護起短來了。”寧蔚嘆氣,“千辛萬苦找到的弟弟有什么用。”
霍禮鳴勾了條椅子,在她面前坐下,手肘撐搭著膝蓋,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樣。寧蔚掃他一眼,定聲問:“她喜歡你。”
霍禮鳴默了默,沒否認。
寧蔚亦平靜,“你怎么想的?”
霍禮鳴失笑,“我說有罪惡感,你信么?”
“信啊。”寧蔚由衷說:“妹妹是個乖女,有點小聰明,但一看,就是優(yōu)越家庭里出來的孩子。”
干凈的白球鞋,款式簡潔但質(zhì)量上乘的衣服,待人接物落落大方。佟辛這樣的女孩兒,會讓人想到“美好”這個詞。
思及此,寧蔚又看弟弟一眼,“真表白了?”
寧靜的夜晚,落地燈暖黃的光圈中,霍禮鳴語氣平和,“她今年高考,成績很好。”
寧蔚當機立斷,“那就斷了想法,別耽誤人。”
霍禮鳴嘖的一聲,“怎么就叫耽誤人了?我還能害她不成?”
寧蔚冷笑,“所以呢,你也報個高三,當個插班生陪她一塊兒搞學(xué)習(xí)?”
霍禮鳴驀地閉聲,安靜幾秒后,他說:“我知道。”
“我跟她說了,好好考試。”
寧蔚哎的一聲長嘆息,“今晚有人要傷心嘍。”
真不巧,某人還真說不上是傷心。
佟辛回到家,反倒平靜下來。雖然結(jié)果不盡人意,但好像也沒那么壞。她對今晚之行的定義,更多的是成全了自我。
霍禮鳴好像不是個壞蛋。
她這么明顯的情緒表達,他都沒有泛濫附和。若是個浪子,大概早就不正經(jīng)了。這么一想,他還是挺男人的。
一頓細致透徹的分析完畢,佟辛盯著墻上搖曳的樹影想笑。
這叫什么?
無腦吹捧。
她邁出的這一步,嚴格來說,并沒有收獲她想要的結(jié)果。但自己并不難過,甚至可以這么說,如果霍禮鳴接受了,或許才叫她失望。
喜歡這種事,擱佟辛這兒,憋不住。感性之余,她又有清晰的理性。她深知,她和霍禮鳴認識的時間不長,年齡吧,差得也有點遠。如果不是有這份心思,換做任何一個男人身上,那就叫老牛吃嫩草。
想到這,佟辛沒忍住,“噗嗤”一聲笑劃破安靜。單方面的喜歡這件事,或許這樣,才是最合適的答案。
佟辛想到霍禮鳴說的那句“好好學(xué)習(xí),沒準愿望就實現(xiàn)得快一點”。那是正正經(jīng)經(jīng)的回應(yīng),也是藏匿溫柔和余地的誘人。
佟辛第一次覺得,原來搞學(xué)習(xí),是一塊巨大的,香甜的蛋糕。她一個鯉魚打挺從床上翻身坐起,沒睡意了,不多想了。
聽他一次話吧。
好好學(xué)習(xí),考上好大學(xué),或許,愿望真會很快實現(xiàn)。
連日來的苦悶和迷茫瞬間被吹拂,只剩一腔熱忱。佟辛又恢復(fù)了高效率的學(xué)習(xí)狀態(tài),本該惹人遐想的夜晚,她有如神助,一口氣刷了五套試卷。
從深夜滑到天明,夏日晨光來得更早些。
六點不到,練太極的爺爺奶奶悠然自得,晨跑的青年朝氣蓬勃。菜市場是城市最先熱鬧起來的地方,七點一過,推著童車遛彎兒年輕母子咿咿呀呀,早餐店的老板熱情吆喝,“來嘍,牛肉面不加醋。”
霍禮鳴神清氣爽地出門,包子鋪不嫌難排隊,二十幾分鐘買了四屜小籠包。自己吃兩籠,寧蔚和那小妞兒各一籠。
他吃得快,怕打包的涼了不好吃。霍禮鳴拭了拭嘴,起身剛要走,手機響。他看一眼,很快接起,“禮哥?”
唐其琛的第一行政秘書,柯禮。這也是一號人物,跟了唐其琛十幾年,真正的左膀右臂。那頭說了幾句,霍禮鳴臉色霎時大變,“怎么又住院了?!”
柯禮:“唐董昨晚親赴一樁商務(wù)談判,這個標的兩個億的數(shù)額,又牽涉海外子公司。這幾天他本就感冒,晚上應(yīng)酬局上又喝了點酒,回去就胃疼復(fù)發(fā)。”
霍禮鳴皺眉,語氣也有點慌,“嫂子呢?”
“夫人自然忙前忙后,但西哲和西朵肺炎還沒痊愈,她兩頭奔波,人都瘦了一大圈兒。”柯禮說:“唐董這一病,消息還是封鎖的,對外只稱去國外工廠考察。”
亞匯集團,百年家族企業(yè),在國內(nèi)實屬低調(diào),但集團財富驚人,牽一發(fā)而動全身,掌權(quán)人的生活行跡,本就是公司絕對機密。
柯禮能打這通電話,必是抱著直截了當?shù)膽B(tài)度:“唐董入院前交待過,讓你回上海。”
關(guān)鍵時候,只信心腹。
霍禮鳴一剎分心,舉著手機在耳畔。
那頭疑問,“禮鳴?”
霍禮鳴掌心貼緊屏幕,沉聲:“好。”
晨風(fēng)短暫送涼,只等太陽出來,又熱如蒸籠。霍禮鳴蹲在馬路邊,拎著小籠包,時不時地看向佟家。花叢錦簇里,只能瞥見一半的門。
信息發(fā)了沒兩分鐘,佟辛就跑了出來。小小的身影還帶蹦跳的,她看起來心情不錯。在霍禮鳴面前站定,她笑眼微彎,“吃包子啊?我也有份兒?”
霍禮鳴點了下頭,“你和佟醫(yī)生每人一籠。”
佟辛接過,笑盈盈地看著他。陽光灑下來,讓她輪廓像是染上一層毛茸茸的金邊。霍禮鳴莫名想到一個詞,甜妹。
甜得他都不忍看了。
注意到她手上拎著的東西,霍禮鳴問:“拿的什么?”
“醫(yī)藥包。”佟辛軟著聲音說:“我問我哥的同事姐姐拿的。這些藥都是他們醫(yī)院自產(chǎn),消炎止痛很有效,別的地方買不到。”
霍禮鳴喉結(jié)微滾,看著她,一字不言。
佟辛不自在,認真打量起他,“你今天怎么了?”
霍禮鳴說:“我今天回上海。”
佟辛不以為意,只眨眨眼,“又回?你不是才回過一趟嗎?”
霍禮鳴“嗯”了聲。
“這次去幾天?”佟辛問完,忽然意識到什么,笑容也慢慢淡去。
霍禮鳴抬起頭,與她對視,說:“不知道。”
“不知道。”佟辛笑了下,“那就是很久嘍。”
她故作輕松的語氣,只徒添欲蓋彌彰的難過。霍禮鳴一看她表情,整個人都不好了,他在她臉上,只看到強顏歡笑。
盤算著委婉的溝通,到這通通翻盤了,霍禮鳴坦誠告訴:“上海那邊出了點事,我得回去。”
佟辛什么都沒說,低眉垂眸,白色帆布鞋輕輕磨蹭地上的碎石子。
良久,她低聲問:“你還回來嗎?”
霍禮鳴應(yīng)得干脆:“回。”
佟辛語氣頓時硬茬起來,“你騙我。昨晚說過的話,今天就翻臉。你既然要走,為什么,為什么……”
為什么還要給我似是而非的希望。
佟辛腦海一片空白,除了委屈,還是委屈。她紅著眼睛,憋著不讓眼淚滑落,倔強的,假意無謂地直視他:“你不用告訴我,我們本來就不熟,鄰居而已。我不在乎,我根本不在乎。”
霍禮鳴本能反應(yīng)地要向她靠近,并且不自覺地放低聲音:“又不是不回來了。辛辛,說這些,就傷心了啊。”
佟辛這會倒不看他了,把小籠包塞還他懷里,轉(zhuǎn)身就跑了。
今天家里大人都在,辛滟擱廚房切水果,佟承望聽早間新聞。佟辛木訥地坐在沙發(fā),一雙眼睛停在電視屏幕上。
佟承望偶爾發(fā)表幾句意見,“這項政策利國利民,以后一定大有作為。”
佟辛什么都聽不見,耳邊一陣嗡嗡的飛旋聲。
“辛辛。辛辛?”佟承望叫她好幾遍,才愣愣地回過神。
佟承望起疑,提醒說:“你手機一直在震。”
“鴨鴨”兩個字跳躍屏幕,佟辛按了拒絕,然后假裝若無其事地繼續(xù)看電視,“不認識,騷擾電話。”
她一直忍,一直忍。
不能哭,不能露端倪。
爸爸坐在旁邊,媽媽也會看到。
佟辛掌心貼著沙發(fā)墊,暗暗的,用指甲使勁掐自己。心酸和眼淚忍回去,一定,一定要忍回去。
上海那邊應(yīng)該非常緊急,柯禮性子如此沉穩(wěn)的人,都連著給霍禮鳴打了三通電話,并且及時定了下午的機票。
霍禮鳴到家,寧蔚剛起,瞧見他臉色不對勁,“怎么了?大早上出門掉錢包了?”
霍禮鳴進去臥室,半分鐘后出來,往桌上放了三樣?xùn)|西——
“三片備用鑰匙你收好,門口信箱里還有一片,萬一哪天你忘記帶,記得去那兒找。這張名片你別丟,號碼存手機,凜哥在你們這圈子里能說上話,你要是惹了事兒,去找他,就說是我姐。”
最后一樣:
霍禮鳴手指將銀|行卡推去她面前,“你拿著用。”
寧蔚徹底冷下來,“霍禮鳴,你犯事了?”
“我下午回上海。”
寧蔚愣了愣,沒想是這個答案。
“我跟你說過,如果我十四歲,沒有碰見琛哥,我可能已經(jīng)成少年犯了。”霍禮鳴淡聲道:“上海那邊出了點事,我得走。”
寧蔚盡快消化掉這個消息,再抬頭時,第一句話就是問:“佟辛呢?”
他沒吱聲。
“弟弟。”寧蔚皺眉道:“你這樣子,好像個渣男哦。”
“我渣?”霍禮鳴冷笑,“我真想渣,佟辛連骨頭都不剩了。”
寧蔚努努嘴,這倒是真的。
霍禮鳴眉間一絲煩亂,“這姑娘成績好,不耽誤她這一年。”
離登機不到兩小時,時間有點趕。走的時候,寧蔚欲言又止,“你跟她說了沒啊。”
“說了。”霍禮鳴長呼一口氣,語氣分外落寞,“她不接我電話。”
出門的時候,霍禮鳴停在路中間。盛夏烈陽愈發(fā)囂張,哪兒都是明晃刺眼的光亮。他站在光亮里,轉(zhuǎn)頭望。
佟家緊閉的大門,看似與往常無異。
門里,躲在窗簾后面的佟辛紅著眼睛,小心翼翼地從縫隙里去看他背影。霍禮鳴就背了一個雙肩包,年輕挺拔,白色t恤簡潔。
似是感應(yīng),他又回頭。
佟辛連忙放下窗簾,躲著不見。她心里默默數(shù)數(shù),數(shù)到20的時候,她再撩開窗簾。路上行人匆匆,風(fēng)吹樹梢,陽光斑斕細碎。
已經(jīng)沒了霍禮鳴的蹤影。
辛滟在廚房喊:“辛辛,幫媽媽去王阿姨那兒拿點東西。”
佟辛干啞著嗓子,“嗯!我就去。”
她低著頭出門,迎上刺目陽光,痛得她閉上眼睛。頭頂心被熾熱籠罩,直穿而下,佟辛覺得身體里像有巖漿,可她死死壓著,不敢讓它們噴發(fā)而出。
“妹妹!”
佟辛猛地睜開眼,就看見寧蔚一路小跑向她而來。寧蔚神色稍顯嚴肅,拉著她的手就往外走,“他十二點的飛機,剛走不久。”
佟辛定住腳步,倔強道:“我不去。”
寧蔚松開手,也不再逼,只淡淡說了句:“他這一走,可能三年五載都不回來了。這輩子最后一面都不見? ”
小小年紀,最容易被“一生”嚇唬。
佟辛愣愣看著寧蔚。
寧蔚握住她的手,二話不說就跑,“跟姐姐走。”
一路飛的,直奔機場。
奈何路上塞車,磨嘰了十幾分鐘。趕到時,去上海的航班已經(jīng)顯示開始登機。寧蔚走得急,手機落在家里。
她拿過佟辛的,熟門熟路地給霍禮鳴打電話。
霍禮鳴接得飛快,“辛辛?”
開著免提,那么差的音質(zhì),都能聽出他的迫不及待。
寧蔚簡單明了:“你能到安檢口來嗎?”
霍禮鳴一聽,飛身往外跑。
三分鐘不到,他喘著氣,在安檢口大聲:“佟辛!”
佟辛小小一只,安靜地站在那。眼睛是紅的,鼻子也是紅的。兩人遠遠而望,隔著一扇門的距離。
霍禮鳴清晰感知自己心跳的加速,那股推動力,是不舍。他嘴唇微啟,沒出聲,只用嘴型默聲四個字:“高三加油。”
佟辛沒什么反應(yīng),但漂亮細長的脖頸,喉嚨輕滑出一道弧。機場廣播已循環(huán)航班即將關(guān)閉艙門的通知。霍禮鳴轉(zhuǎn)過身,長腿闊步地往里走。他抬高手臂,做了個揮手的動作。
背影瀟灑風(fēng)流。
在佟辛眼里,卻是風(fēng)流云散。
回去的出租車里,寧蔚坐副駕,瞄了好幾次后視鏡。
佟辛挨著右窗戶坐,表情平靜的,或者說是發(fā)愣的,一動不動看著窗外。寧蔚想找話聊,但到嘴邊又都咽了回去。
下車后,兩人一前一后往小區(qū)里走。分道揚鑣時,寧蔚忍不住安慰:“沒事兒啊妹妹,以后姐姐帶你去上海玩。”
佟辛搖搖頭,小聲說了一句話。
寧蔚沒聽清,傾身靠近,“什么?”
明明是驕陽盛夏,怎么就覺得一朝葉落呢。佟辛眼淚一顆一顆往下砸,那些隱忍的愛意和忍耐,都成為夏日午后的一場暴雨,傾盆而下,悲烈壯闊。
寧蔚感同身受,眼角不自禁地也泛起濕潤。她把佟辛輕輕抱在懷里,溫柔又心疼地哄:“不哭不哭,姐姐幫你揍他好不好?”
佟辛在姐姐懷里閉上眼,淚像溪流,她哽咽說:“迪士尼的煙花,我看不到了。”
她最期待的一場煙花,還未燃放,就已匿跡。
她以為青春里的悸動,是波瀾壯闊的偉大。其實到頭來,只是被一葉輕舟,無風(fēng)路過。
路過了,就是看不見了。
她的青春,落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