紅杏出墻
先祖皇帝在位時,曾七次南巡,有得有失,有利有害。雖然可清楚地了解江南的官風(fēng)民情,廣蠲賦稅,禮遇致仕大臣,宣揚圣恩,對爭取縉紳士民,安定江浙有很大益處,但是,另一方面,開支確實十分巨大,用掉白銀上萬兩,興師動眾,勞民傷財。
所以先祖皇帝在位最后一年,公開言:“朕臨御六十年,并無失德,惟六次南巡,勞民傷財,作無益,害有益,將來皇帝南巡,必慎之。”
這算是給民間一個交代。
之后的先帝在位四十余年,南巡不過兩次。
所以溫疏聽到安柯的話,完完全全不可置信,皇帝登基十年載,實在不算長的,怎么要南巡了?
安柯?lián)沃^,笑道:“嘖嘖,皇帝來一趟,不知道要怎么鬧呢。”
“你從哪里得來的消息?”須景問。
“我一個京都的朋友到南海來辦事情,昨天晚上遇見了,說起這件事,說是已經(jīng)在籌備了。”安柯說:“消息很快就會傳到你這里的,趁早回汴城做做安排吧。”
溫疏垂下眸,繼續(xù)安安靜靜地用膳食。
既然是橋歸橋路歸路,皇帝自然不會再同她有什么交集,就是擔(dān)心隨行的會有那些個“熟人”,就算要陪著須景出個場接待一下,到時候裝個病就可以了,危險性也不會很大。
她一個廢后,如果手腳健全地出現(xiàn)并且被發(fā)現(xiàn)……溫疏的眉頭立馬皺了起來,搖搖頭
不會的。
回汴城的事情用完晚膳時須景就告知了溫鵬,溫鵬沒有問緣由,點點頭表示明白。
大夫人倒是有點不舍的樣子:“疏兒就要回去了?才來幾天呢。”
溫疏淺淺的笑:“有小半個月了呢。”
大夫人掩住唇角:“是我記錯了,總覺得疏兒才來。”
溫疏扯出笑容,不再作答,須景的手在下頭突然覆上她的,溫疏一愣,同他對視兩秒,然后默默在他手里寫字――婷兒的事情,大夫人沒有嫌疑的吧?
那片花田……溫疏嘆一口氣。
須景搖搖頭,手指在她手心移動――不知道。
“嘔……”飯桌上突然有干嘔的聲音,溫疏詫異地抬頭,看見大夫人正捂住嘴巴,秀眉緊皺,臉色蒼白,幾個丫鬟連忙將人扶起來,溫大人站起來,有點著急:“這是怎么了?”
大夫人捂著嘴巴搖頭,讓那幾個丫鬟扶她出去。
溫疏放下筷子,看一眼桌上,“難道是食物有問題?”
溫鵬面色一變,立馬叫人去請大夫 ,不一會一個丫鬟進來,說大夫人覺得身體不適,已經(jīng)回院子里了。
溫鵬皺起眉頭嘟囔:“最近真是倒霉。”
須景詢問溫疏有沒有不舒服,溫疏搖搖頭,突然想起宮里時,那些個嬪妃懷孕的狀態(tài),似乎和大夫人的狀況有點像,只是臉色不會這么白。
她沉吟半響,委婉的把這個猜測說了出口。
溫鵬不贊同的看她:“怎么會?不可能的。”
說完又喃喃自語:“只是吃錯東西而已。”
溫大人這么篤定,肯定是有原因的,他這些日子里都沒有去過夫人房里呢。
看著溫大人干著急,溫疏說:“您不去看看?”
“唉,她屋子里頭不知道熏了什么草藥,我受不了那個味道,進去呆片刻就呼吸不暢快。”溫鵬忍不住埋怨,所以他不碰夫人也是正常的。
“奇怪,我就沒有這個感覺。”溫疏抬眼看向須景,須景回:“去過一次,也沒有什么感覺。”
這時小紫進來了,說是京都來信,須景接過來,打開,粗略一看已經(jīng)明了,說道:“岳父大人,本王有要事要辦。”
說完低頭對溫疏說:“我出去一趟,恐怕今晚回不來了”
“我們明天就要回汴城了。”
須景揉了揉眉心說:“我盡量早上回來,嗯?”
“好,你也不用著急回來的,先辦事情。”溫疏知道不是小事情,聲音低了幾分,顯得溫善耐心。
她的嗓音很多變,小聲像是在撩人上蓋了層軟軟的棉花,正常說話時是在魅惑上又多了不可侵犯的高貴,生了氣大聲起來就不知道是什么樣子了。
她還沒有朝他發(fā)過脾氣,想想真是不高興。
月色濃郁,幕布一般的天空,更顯得月亮明亮。
箐陪著主子走回院子,正因為月明,沒有拿燈籠。
“箐。”溫疏突然開口:“你和暗侍衛(wèi)怎么樣了?”
箐一愣,臉迅速地紅了個遍,像個可口的桃子。
她的那種很慢熱的人,對待感情卻比主子開竅,她剛來溫疏身邊時,說話少,臉色淡,做事穩(wěn)妥,給人年歲老成的感覺,但久了會發(fā)現(xiàn) ,這不過個愛裝成老大人的小姑娘嘛
溫疏沒有聽到回答,繼續(xù)問:“你覺得他人好嗎?”
“……”箐低下頭,摸了摸滾燙的臉,小聲說:“應(yīng)之很好。”
小暗是孤兒,無名無姓,“應(yīng)之”是須景給他的字,這翩翩儒雅的名字與他那粗礦高大的外貌實在有許多反差。
溫疏唇瓣一揚,扭過頭眉眼彎彎地要調(diào)笑調(diào)笑這個難得害羞的丫頭,還沒有開口,突然腳步一頓,笑容消失在臉上。
箐察覺到溫疏的變化,正準備說什么,這時,不遠處突然傳來窸窸窣窣的聲音,她瞪大眼睛,溫疏朝她做了一個噤聲的動作。
箐連忙點頭,溫疏指了指發(fā)出聲音的地方,然后緩步走過去。
箐小心跟上,溫疏只前行幾步便頓足,不用再過去一探究竟了,因為那頭的說話聲足以叫人探明究竟。
“還難受嗎?”一個陌生醇厚的嗓音傳來。
“唔……好多了……”女人的聲音,溫柔如綿密細雨,“云,我沒事,你不用把脈了。”
“我看看……”男人沉默一陣,突然壓抑的笑起來:“蔓蔓,你,你懷孕了!”
“真的?我們……有孩子了?”
“走,你跟我離開這里。”
“……不行。”
“為什么?”
…………
已經(jīng)不用聽下去了。
溫疏回頭,看到箐因為驚愕瞪大的眸子,溫疏搖搖頭。
竟然是大夫人。
誰能想到,溫柔賢惠的大夫人竟然會紅杏出墻。
箐乖乖的點頭,提起裙擺小心往回走,然而走在花叢里,裙擺一個不小心碰到了一枝花,摩擦聲極小,箐頓了頓,回頭看一眼溫疏,溫疏示意她小心些。
家丑不可外揚,閑事不可多管,溫疏只想盡快離開。
“呵,王妃娘娘想去哪?”背后突然的聲音叫人心一跳,溫疏轉(zhuǎn)過身,明亮的月色下,她看到了大夫人……和她表弟。
這么小的聲音都能發(fā)覺,恐怕是個習(xí)武之人。
那男人露出笑容,莫名扭曲,聲音低低的:“這叫我如何是好呢?王妃娘娘。”
溫疏瞇了瞇眸子:“我明日就回去,不會揭穿你們。”
大夫人眼神復(fù)雜地看向她,搖搖頭:“疏兒,你……唉。”
男人走過來,溫疏立馬往后退,男人冷笑,“真可惜。”
敵意撲面而來,溫疏二話不說往回跑,前面的箐卻突然倒了下去,腦袋撞到了地上的一塊碎石,猩紅的血流到土地上。
“你干什么!”溫疏厲聲呵斥,目光落到男人手上的一塊小石頭上,男人無辜地說:“不過是點了她的穴,不過她倒霉,磕到石頭上了。”
“好了。”男人快步走來,一掌劈過去,溫疏大概已經(jīng)料到如此,閉上了眼,任由無邊黑暗將她包圍
還能怎么辦呢?須景,我該怎么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