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章
這一晚,這座城市的某一家麥當(dāng)勞里,角落里坐了一個人。她從晚上七點(diǎn)半進(jìn)門后就開始坐在那里,面前點(diǎn)的食物一口未動,連飲料都沒喝一口,整個人埋葬在燈光的陰影背后,看不清表情。
時間快速流逝,晚上十點(diǎn)半,那位客人還沒走,幾位營業(yè)員小姐開始嘴角抽搐了:雖說俺們的口號是全天24小時歡迎您來歡迎您再來,但這位客人是不是也太執(zhí)著了點(diǎn)?俺們其實(shí)也很喜歡早點(diǎn)打烊的……
看著那位客人一連四個多小時都呆坐著沒動,餐廳值班經(jīng)理走了過去,想問一句“小姐你還好吧?”,然而話還沒問出口,就看見她正抬起左手覆上雙眼,很快地,她的手心就濕了,有水痕順著手心悄悄滑了下來……
這天晚上唐辰睿和香港方面視頻會議處理完公事,抬腕看了看手表,晚上十二點(diǎn),還來得及回家睡一覺。于是唐辰睿抓了桌上的車鑰匙,順手撈了西服外套決定回家。
開車的時候開了行動電話的免提,按下快捷鍵打了家里座機(jī),無人接聽。
一個紅燈,唐辰睿踩下剎車,手指無意識地敲著方向盤,眉心微皺:這么晚了,那家伙還沒有回家?
想了想,掛了電話改撥席向晚的手提。響了很久,但最終被接了起來。唐辰睿剛想問“你在哪里”,就聽到電話那頭傳來小爪子亂拍的聲音,發(fā)出清脆的“噗噗”聲。
恩,看來接電話的不是向晚,是家里那只兔子。他養(yǎng)的那只兔子長久跟著席向晚混,間接接受了不少黨的教育,對某些詞匯高度敏感,一聽到席向晚的手機(jī)鈴聲“東方紅太陽升他是人民大救星……”,它就立刻撒腿跑過去擁抱毛主席。
唐辰睿掛了電話。
兔子接了電話,可見她的手機(jī)在家里,她應(yīng)該是回家了。問題是,這家伙在干什么?連電話都不接,實(shí)在不是她的作風(fēng)。
綠燈亮起,駕駛座上的男人重重踩下油門,車速一下子飆了上去。
到家,唐辰睿掏出鑰匙開門進(jìn)去,一股醉人的酒意立刻撲面而來。唐辰睿定了定神,抬手開了客廳的燈。
她喝酒了。
五六個空的啤酒罐放在客廳的玻璃茶幾上,旁邊還有一罐喝了一半的,沙發(fā)上躺著一個人,縮成一團(tuán),看起來是已經(jīng)睡過去了。她的行動電話掉落在地上,兔子抱著它呼呼大睡。
唐辰睿走過去,忽略她醉酒的事實(shí),她不開心,她不想說,他就什么都不問,攔腰抱起她想抱她去臥室睡。
他的手抱住她腰的一瞬間,席向晚醒了醒。吃力地半睜開眼睛,一看清視線范圍內(nèi)的人是誰時,她瞬間清醒,無意識就推了他一把,把他推開。
抗拒他的意思如此明顯,唐辰睿心里一沉,但終究還是穩(wěn)住了。
她的手指冰涼,這一年的冬天出奇的冷,唐辰睿看到她單薄的襯衫和外套,隨手拉了拉她領(lǐng)口:“怎么穿這么少睡在這里?”
席向晚像是見了鬼一樣地躲了開,唐辰睿的手指停在半空中,不能進(jìn)也不可退。
唐辰睿穩(wěn)住了心里漸漸升騰起的陰暗面,微微笑了下,若無其事地摸了摸她的臉:“你怎么了?”
席向晚閉上了眼睛,對他講:“沒什么,只是……今時不同往日。”
她明顯不想多說什么,站起身搖晃著想走,只對他說:“有些事,我要好好想一想……”
右手忽然被人一把抓住,一個用力,她就被人扯回,跌落回沙發(fā)的時候酒精的作用上來,一陣犯暈過后,再睜眼時,她看見唐辰睿臉上的笑容已經(jīng)絲毫不見,雙手撐在她的身體兩側(cè)。
“你在躲我?”
唐辰睿很少這個樣子,最為一個用腦子吃飯的人,唐辰睿極少會當(dāng)場翻臉把場面搞成短兵相接的樣子,這么多年,這個男人具備一個合格的商務(wù)人士最大的特點(diǎn):擅長偽裝,溫和無誤的外表。
如果席向晚還清醒著,就會懂唐辰睿已經(jīng)動怒,今晚萬萬不可再觸他地雷。可是她醉了,管不了任何人了。
“不是躲,你讓我一個人靜一靜……”
唐辰睿垂了垂眼睫,他很清楚用什么辦法可以讓一個女人開口講真話。耐心漸漸耗盡,他忽然伸手往她領(lǐng)口探去。
“不要。”
她猛地抓住他的手。
唐辰睿笑笑,一點(diǎn)溫度都沒有,“怎么,連我碰一下都不能接受了?”
向晚看著他,終于開口說了實(shí)話。
“唐辰睿,我們之間……有些事需要重新考慮一下。”
唐辰睿的耐心終于全部耗盡,森冷地盯住她。
“什么意思?”
“我沒和你談過我們家的事吧?”她忽然開口,聲音如水般緩緩流淌出來:“我爸爸和席家的事呢,是件無頭案,當(dāng)年的輿論分成兩派,一種說向晴害死了我爸爸,還有一種,就是說我爸爸沒有盡到醫(yī)生的責(zé)任,既然收了席家的錢,就應(yīng)該治好向晴才對,畢竟兩個人失蹤時向晴只有十七歲,是未成年,我爸爸是成年人,責(zé)任更大……站在第三方的角度來講,我爸爸的確有撇不開的責(zé)任,拿了那么大筆報酬最后卻和病人一起失蹤了,怎么也難逃指責(zé)……”
“……所以出了那件事之后,在分不清誰對誰錯的情況下,我以前就有個愿望,阿姨對我的養(yǎng)育之恩對我而言是情債,我要還的,所以當(dāng)初阿姨要我和你訂婚,我也沒有意見……”
“今晚我和席向晴談過了,”她說:“向晴那個人呢,我一直覺得她心理扭曲得就像火葬場辦事不力只燒了一半似的……但是,有句話她卻說對了……”
她看著他,迎上他的目光,有掙扎,有放棄:“以我原本的身份,是一輩子都不可能遇到你的。現(xiàn)在遇到了,還不是和她對我爸爸一樣,決不把你讓給任何人……”
“向晴要我拿你去換我爸爸的下落,我拒絕了,我還沒來得及思考就下意識拒絕了,當(dāng)時我只有一個想法,就是我不能拿你去換任何人。”
她低下頭,對他坦誠:“……可是現(xiàn)在我心里好難過,我過不了自己這一關(guān),我為了你居然連我爸爸都可以不要了,這種感情代價太大,我付不起……我說服不了自己就這樣當(dāng)作毫無任何事發(fā)生一樣地再和你在一起……”
唐辰睿聽得不發(fā)一言,聲音里聽不出一絲情緒:“所以你現(xiàn)在,后悔了?……你后悔遇到我,讓你陷入這種境地?如果可以的話,你寧可不要遇見我,是不是?”
席向晚沉默良久,然后,緩緩點(diǎn)了點(diǎn)頭。
她說她后悔了,后悔遇到他了。
這一個事實(shí)比任何事都讓他心灰意冷,她讓他的愛情出師無名。
唐辰睿在一瞬間暴怒。
毫不留情把她一把甩進(jìn)沙發(fā),掐住她的腰把她按死在沙發(fā)上,他沒控制力道以至于讓她痛得悶哼了一聲,驚醒了一旁呼呼大睡的小兔子。
小兔子抬眼看見唐辰睿和席向晚都在沙發(fā)上,于是小兔蹦過去也想跳上去,卻只見唐辰睿的臉色難看得不像話,看見它過來,唐辰睿薄唇中吐出一個字:“滾——!”
向晚看見小兔被徹底嚇到了,趴在地上動也不敢動,像是要哭了,向晚清醒了三分,“你干什么——!”
唐辰睿居高臨下看著她,笑得陰柔。
“后悔了是吧?……我本來以為,這一年來我對你怎么樣,你總該有分寸,但既然你今天還是后悔了,那我也不必再憐惜你。……我從不做虧本交易,該你還的,我今天就連本帶利拿回來。”
她驚駭?shù)乜匆娝忾_襯衫紐扣,一顆一顆,露出光裸身體。唐辰睿穿上襯衫西服時怎么看都是偏瘦,只有脫下衣服后才知道是真材實(shí)料,這樣一個男人,處于暴怒、不理智的狀態(tài)下,他存心要對她怎么樣,她是反抗不了的。
“唐辰睿……!”他要干什么?
他對她柔柔一笑,聲音好溫和。
“……我唐辰睿從不喜歡強(qiáng)迫女人,但是對你席向晚,我今天就破一個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