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27章:欠錢的小警察
民國三十九年,東洋人從國內(nèi)撤兵,戰(zhàn)火平息,百廢待興。</br> 山城一帶盛產(chǎn)棉花,當?shù)赜袛?shù)不清的棉花商人,每年向全國各地甚至是對外出口幾百萬噸的棉花原料。</br> 尤家當年從連城幾經(jīng)輾轉(zhuǎn)到達了山城,放棄了曾經(jīng)的軍火產(chǎn)業(yè),轉(zhuǎn)行做起了棉花生意。</br> 這日,尤墨染的車隊運送著剛從地里收上來的棉花準備送去碼頭,結(jié)果前面車隊的頭子就跑過來報告:“有警察例行檢查。”</br> 外亂雖然平息,但是內(nèi)亂不斷,山城市所屬的是寧派的勢力,而寧派與宋派針鋒相對,水火不融,為爭奪國內(nèi)的統(tǒng)治權(quán)頻頻交鋒。</br> “停車,例行檢查。”前面的道口處設(shè)了路障,幾個警察揮手攔下了車隊。</br> “你們難道沒看到這是尤家的車隊?”車隊頭子跳下車,試圖與他們理論。</br> “不管是誰的車隊,照例檢查,如果把軍火運出去,這個責(zé)任我們可擔(dān)待不起。”兩派交火,最關(guān)鍵就是軍火買賣。</br> 對方不肯通融,車隊頭子只能來找尤墨染。</br> 尤墨染掐了手中的煙,抬了抬帽檐,露出一雙狹長而瀲滟的雙目:“帶頭的是誰?”</br> “是個女的。”</br> “女的?”尤墨染挑了挑眉梢,露出一絲玩味的笑意。</br> “請配合檢查。”清脆的女聲從車外傳來,當真是個小姑娘。</br> 尤墨染降下車窗看過去,便看到一個身著警服的女孩,眉目清秀,皮膚白皙,那小身板禁不住他一拳頭,竟然還跑出來當警察。</br> “喂,小姑娘,成年了嗎,穿你爸的警服好玩嗎?”尤墨染支著下巴,隔著車窗看她。</br> 樂熙不是第一次被人當成未成年,事實上她已經(jīng)十九歲了,剛剛從軍校畢業(yè),這是第一次被派出來執(zhí)行任務(wù)。</br> 面前這個男人長得很好看,桃花眼微挑,上揚的嘴角帶著一絲肆虐的弧度,輪廓干凈而完美。</br> 她知道他的名字,尤墨染,尤家的少主。</br> 樂熙正色道:“尤少主,我們只是例行檢查,麻煩你配合。”</br> “好啊,配合。”尤墨染輕笑了一下:“要怎么檢查?”</br> “你車上裝的是什么?”</br> 尤墨染望著女孩干凈不染一絲塵埃的臉頰,突然起了逗逗她的心思:“軍火……”</br> 下一秒,女孩的手就便放在了腰間配槍的位置,臉色也變得警惕起來,但那雙眼底卻有一絲慌亂一閃而過。</br> 尤墨染低笑出聲,繼續(xù)他沒有說完的話:“軍火……我可不敢運,是棉花。”</br> 樂熙捕捉到他眼底促狹的笑意,知道自己是被他耍了,一張小臉頓時又紅又白,咬了咬編貝一樣的牙齒:“你耍我。”</br> 尤墨染一臉驚訝的表情:“哎呀,被看出來了。”</br> 樂熙那表情恨不得撲上去咬他。</br> 尤墨染擺了擺手:“去吧,小警察,好好檢查。”</br> 樂熙恨恨的瞪了他一眼,然后帶人去驗貨了,她是第一次做這種事,自然是小心謹慎,和同事將幾車棉花都查了個仔細。</br> 檢查完畢,沒有任何問題,樂熙簽了一個證件給尤墨染:“尤少主,你可以走了。”</br> “恐怕不行。”</br> 樂熙愣在原地,什么叫恐怕不行,剛才是他要走,現(xiàn)在他能走了,竟然還想賴著不走。</br> 尤墨染打開車門跳下車,樂熙這才發(fā)現(xiàn)這個男人不但長得好,身材又高挑,往她面前一站,就像一座山壓到了頭頂。</br> “小警察,你弄壞了我的棉花,我要是走了,豈不是賠了,我是生意人,可不做賠本的買賣。”</br> “我,我沒有。”樂熙似有些委屈,兩只明亮的眼睛閃著倔強,“我沒有弄壞你的棉花,我只是檢查了一下。”</br> “是嗎?”尤墨染突然攥住她的手腕,在她一臉驚訝中將她拉到一車棉花面前,指著其中一袋棉花道:“我的棉花都是進行過密封處理的,而你在剛才的檢查過程中破壞了外面的包裝袋,這袋棉花現(xiàn)在已經(jīng)無法裝船運輸了,因為它很快就會在潮濕的空氣中發(fā)霉變質(zhì),沒有人會要一袋這樣劣質(zhì)的棉花。”</br> 樂熙似乎是被嚇到了,臉色有些蒼白的看向那袋棉花,剛才檢查的時候,她的確是用隨身攜帶的小刀將封口打開了,只為了檢查的更仔細。</br> “我,我并不知道這樣會損壞棉花,對,對不起。”</br> 尤墨染倚著車門,似笑非笑:“我是商人,對不起不值一分錢。”</br> “那我賠你的錢好啦。”</br> “也可以啊。”尤墨染點點頭:“這一袋棉花大概兩千塊錢,念你是初犯,我給你打個九折,收你一千八。”</br> “這么貴啊?”樂熙驚訝出聲,她在警察局做實習(xí)警察,一個月的工資才一百塊,而這一袋棉花是她一年半的工資,“我身上沒有這么多錢。”</br> “沒關(guān)系,可以打欠條。”他的手中很快多了一副紙筆遞過去:“寫吧。”</br> 樂熙不情不愿的接過來,那有些可憐的眼神望了尤墨染一眼,不過馬上又十分堅定的扭過頭,將紙按在車廂上,拿起筆寫了起來。</br> “寫好了。”她把欠條遞過去,大概是不愿意給,指節(jié)輕輕捏著白紙的一端,不肯松手似的。</br> 尤墨染輕輕一拽,欠條就到了他的手中,他掃了一眼,“把還錢日期也標明一下,三天吧。”</br> “三天?可我哪里來那么多錢啊?”</br> “這就不關(guān)我的事了。”尤墨染攤攤手,又在樂熙單薄的肩膀上拍了兩下,這兩下雖然沒用什么力氣,卻差點將她拍進土里:“加油,小警察。”</br> 車隊離開關(guān)卡后,車隊頭子掃了一眼尤墨染手中的欠條:“少主,棉花已經(jīng)重新裝好了,不會耽誤給客人發(fā)貨。”</br> 什么開封了就會變潮之類的都是唬人的,他們是專門做棉花的生意的,隨車都會攜帶封裝設(shè)備,怎么可能允許這種事情發(fā)生。</br> “嗯,很好。”尤墨染把手中的欠條折成豆腐塊放進口袋:“三天后等著收錢。”</br> 車隊頭子:“……”</br> 少主,你這樣欺騙人家一個小姑娘,良心不會痛么?</br> 而某個剛工作就要賠償巨額損失的樂熙,此時心頭陰云密布,腦海里還在回響著同事語重心長的勸慰:“都說那個姓尤的不好惹,下次看到他,還是離遠一點。”</br> “就當是花錢消災(zāi)了,聽說他以前是混黑道的,做軍火生意,殺人不眨眼。”</br> “熙熙,怎么愁眉苦臉的,難道是工作上遇到什么難題了?”發(fā)現(xiàn)女兒心不在焉扒著飯的李翠華,關(guān)心的問。</br> “哦,沒什么。”</br> “要是有事就跟母親說,母親幫你解決。”</br> “我知道了,母親。”</br> 這時,外面說著話走進兩個人,李翠華吩咐一邊的傭人:“是老爺和大少爺回來了,再添兩副碗筷。”</br> 傭人急忙轉(zhuǎn)身去了。</br> “那批軍火還沒找到嗎?”</br> “是的,干爹,我已經(jīng)派人全力查找了,一旦找到窩藏的人絕不姑息。”</br> 說著話進來的是山城市的市長樂俊山,身邊比他高出一頭,長相英俊的是他的干兒子樂延凱。</br> 樂延凱十五歲的時候在戰(zhàn)亂中被樂俊山遇到,樂俊山收養(yǎng)了他,這些年一直帶在身邊,是他的心腹。</br> “父親,大哥。”樂熙高興的站起來。</br> 樂俊山看到女兒,立刻笑逐顏開:“熙熙,今天第一天出任務(wù),感覺怎么樣?”</br> 樂熙強顏歡笑,這感覺真是不怎么樣,本來想要向父母證明自己,沒想到第一天就被賠了人家兩千塊。</br> “挺好的。”樂熙準備死要面子,打死不說。</br> “有什么事就跟你大哥說,他會幫你。”</br> 樂延凱笑著看向樂熙,“熙熙,別太累,大哥會心疼。”</br> “知道了,大哥。”</br> 吃過飯,樂延凱和樂俊山又說了會正事,這才回到自己的房間,結(jié)果進門沒多久,樂熙就跑過來了。</br> “大哥,江湖救急,借我五百塊錢。”</br> “想買珠寶了?”</br> “不是,總之你先借我五百,等我攢夠了錢就還你。”</br> “傻丫頭,拿大哥的錢還用還,五百夠嗎,我給你一千。”</br> “就五百,我那里還有點零花錢。”樂熙拿過樂延凱遞來的信封,嘻嘻一笑:“謝謝大哥。”</br> 樂延凱摸了摸她的頭,眼中的情緒高深莫測。</br> 他將自己的感情掩飾的很好,除了干爹沒有人知道,他從十八歲的時候就一直喜歡這個妹妹,他看著她長大,給她最好的呵護,他是這個家里對她最無微不至的人,他努力在樂俊山的面前表現(xiàn),就是為了能夠達到更高的位置,然后娶到佳人。</br> 所以,只要她高興,他愿意為她做一切。</br> 三天后,樂熙如約來到尤氏的辦公樓,這座兩層小樓以前是座公館,現(xiàn)在是尤氏公司的辦公室。</br> “小姐,麻煩你等一下,少主正在開會,馬上就出來了。”</br> 樂熙坐在一樓的沙發(fā)上等了沒多會兒,就看到尤墨染,正被一群人簇擁著,而他站在其中,鶴立雞群。</br> 這的確是一個十分耀眼的男人,只是眼角永遠掛著一絲玩世不恭,讓人捉摸不透他的想法。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nèi)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jīng)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fēng)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fēng)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nèi)。</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