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38章:掐桃花(一)
沈云傾深吸了一口氣,用一種悲傷的目光看望眾人:“我的丈夫葉笙,他為了不把碼頭賣給東洋人,結(jié)果被東洋人暗算,身中兩槍,差點(diǎn)要了性命;他在暗中與東洋人為敵,屢次破壞東洋人的侵占計(jì)劃,東洋人視他為眼中釘,肉中刺,想方設(shè)法除之而后快。可是你們做了什么,只是被東洋人一挑唆,立刻就把槍口和筆鋒對準(zhǔn)了自己人,完全忘記了初衷,你們明明什么都沒做,是誰給你們的臉面跑到葉公館門口大吵大鬧,打著愛國的旗幟做著愚蠢至極的事情。在你們?nèi)浩鹩懛サ臅r候,東洋人正坐在一邊喝茶談笑,看著他們?nèi)绾谓柚鴦e人的刀,除了最想滅掉的人。”</br> “是啊,三少奶奶說得對。”其中一個認(rèn)識沈云傾的男學(xué)生放下了手中的條幅,“青幫確實(shí)在和東洋人作對,這件事,我們大家不是都知道的嗎?”</br> “可那碼頭究竟是怎么回事,為什么會到了東洋人的手中?”</br> 沈云傾身邊的陳鐵急忙出來解釋:“地契被人偷了,我們也在找。”</br> “原來是這樣。”</br> “看來是我們誤會了。”</br> “這是葉笙的妻子嗎?沒想到她這么有魄力。”</br> “我還以為只是一個柔弱的女子呢,看起來,跟我們的年紀(jì)也差不了多少。”</br> 沈云傾聽著眾人的議論,沉聲道:“青幫一定會給大家一個合理的解決辦法,請大家稍安勿躁,不過,若是有人再來打擾我的家人,我不介意雙方兵戎相見。”</br> 這明顯帶有威脅的語氣卻并沒有惹來反感,相反,她站出來保護(hù)自己的丈夫,保護(hù)家人的勇氣還引來一片稱贊之聲,有些女學(xué)生看著她的目光滿是羨慕與向往。</br> 葉夫人聽說沈云傾三言兩語便將那些鬧事的學(xué)生給說退了,一臉的不可思議。</br> “就憑一張嘴?”</br> 葉文倒是不以為然:“只是一些不明事理,又好哄騙的學(xué)生而已,她沈云傾能把學(xué)生說退,可這連城大大小小的報紙,以及無知的百姓呢,難道她還能開一個演講大會替葉笙洗白?”</br> “這倒也是,她的本事也只有這些了。”葉夫人道:“老爺子氣得厲害,早晨還吐了血,現(xiàn)在正吊著一口氣呢,現(xiàn)在只要想辦法拿到青幫的玉印,再加上老爺子和輿論的壓力,我們就能把葉笙徹底的趕出青幫,沒有了青幫的葉笙,不過是個垃圾,不足為懼。而老爺子一定會把青幫的大權(quán)交到你的手中。”</br> “什么玉印,什么大權(quán),你們在說什么?”屋門猛地的被推開,一臉風(fēng)風(fēng)火火的葉武闖了進(jìn)來,“母親,大哥,你們背著我在商量什么大事呢?你們是要奪了那個雜種的權(quán)嗎?這種大事怎么能少得了我?”</br> 葉武一屁股坐在葉文身邊,葉文頓時有些頭疼。</br> “告訴你有什么用,你能弄到青幫的玉印?”葉夫人恨鐵不成鋼的瞪了二兒子一眼,“你除了會玩女人,還會什么,不及你大哥半分。”</br> “玉印?偷不就行了。”葉武說得理所當(dāng)然。</br> “你以為玉印是幾份破地契,說偷就能偷的?那東西葉笙貼身保管,除非你把葉笙也一起偷來。”葉文搖搖頭,“那人暫時也沒想到辦法,不過不會太久。</br> 看到聰明的母親和大哥無計(jì)可施,葉武眼珠子一轉(zhuǎn):“既然是那雜種寶貝的東西,那就拿他更寶貝的東西去換。”</br> 葉文和葉夫人聽了,如同黑夜中突然有人點(diǎn)起了一盞燈。</br> “你是說沈云傾?”</br> 葉武翹著二郎腿,用鼻子哼了哼:“小雜種不是最寶貝他那個妻子嗎,我們就綁架沈云傾那個賤人,讓小雜種拿玉印來換。”</br> “綁架沈云傾?”葉夫人搖頭:“沈云傾太精明了,我上次設(shè)計(jì)她反倒被她設(shè)計(jì),而且她的身邊還有葉笙安排的人保護(hù),綁架她談何容易?”</br> 身旁的葉文卻是默不作聲,半晌,眼睛逐漸亮了起來,“如果是那個人的話,也許真的可行,沈云傾再聰明,也不會懷疑他的。”</br> “小文,到底是誰幫你偷的地契,他是如何瞞過葉笙的?”</br> 葉文諱莫如深的笑了笑:“一個葉笙不會懷疑,沈云傾也不會懷疑的人。”</br> 葉夫人道:“就算我們可以綁架沈云傾,葉笙真的會拿玉印來換她嗎?對于葉笙那樣的人,權(quán)利比什么都重要,一個女人而已,不會讓他交出屬于自己的一切。”</br> “管他會不會換呢。”葉武往自己的身下看了一眼,濃烈的恨意頓時浸染了那雙狹窄的眼睛:“今天讓那個沈云傾逃過一劫,但她不是每天都有這種好運(yùn)氣,如果小雜種不換她,那也無所謂,我就直接弄死她,以解心頭之氣。”</br> “小武。”葉文看向他:“這件事交給你去辦,你能辦好嗎?”</br> “大哥放心,我一定處理的妥妥當(dāng)當(dāng)。”</br> “好,我讓那個人聯(lián)系你。記住,千萬別出什么差錯,就算葉笙不肯用玉印來換,也不能讓別人知道這是我們做的,不然,大家都沒有好果子吃。”</br> 杜書蘭提著食盒去了青幫總部,結(jié)果就看到門外擠滿了人,她說了自己是葉家的人,守門的才放她進(jìn)去。</br> 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青幫一夜之間就成了連城的眾矢之的,外面掛滿了各種打壓的條幅。</br> 杜書蘭想,在連城,誰還敢給葉笙臉色看。</br> “杜小姐請進(jìn)吧,笙哥在里面。”光頭在前面引路,走到一扇雕花大門前便止住了腳步。</br> “你認(rèn)識我?”杜書蘭指了指自己的臉。</br> 她是第一次來青幫的地盤,也是第一次看見這個光頭,沒想到他竟然認(rèn)識自己。</br> 是不是葉笙在他的面前提起過?</br> 難道她的計(jì)劃成功了?她順利抓住了那個男人的胃!</br> 不然為何青幫的大門會放她進(jìn)來,這個光頭對她又是如此客氣。</br> 杜書蘭想到此,小臉上頓時春光燦爛,調(diào)整了一下興奮的心情,伸手推開了門。</br> 屋子里并沒有人,擺設(shè)非常簡單,杜書蘭提著食盒四處看了看,并沒有看到葉笙。</br> 正在她猶豫著要不要再等一會的時候,突然聽到一聲慘叫,緊接著又是一聲。</br> 她尋著那聲音找過去,就看到一個偏門。</br> 杜書蘭想著葉笙可能在里面,于是輕手輕腳的推開門走了進(jìn)去。</br> 昏暗的房間里,只有不遠(yuǎn)處的棚頂掛著一盞燈,在那搖曳的燈光下,烏黑的柱子上綁著一個人,早已經(jīng)看不清本來面目,全身上下都是各種交錯的傷口,地上的血跡里混著幾個血乎乎的東西。</br> 杜書蘭細(xì)細(xì)一看,竟然是兩只耳朵。</br> “砰”的一聲,杜書蘭手中的食盒掉落在地,里面的碗盤碎得四處都是,而燈光下的男人轉(zhuǎn)過臉,明明那樣俊美好看,卻如同獄中的撒旦魔鬼,眼中的殺意和兇殘的氣息踏冰而來。</br> “啊——”杜書蘭尖叫一聲,幾乎是連滾帶爬的跑了出去。</br> 門口的光頭聽著女人的叫聲,以及見了鬼似的杜書蘭,不以為意。</br> 看著她的鞋子都跑掉了一只,光頭跟手下道:“送杜小姐回去吧,這里她應(yīng)該不想再來了。”</br> 從此之后,杜書蘭不但不想來青幫,見了葉笙也該繞著走了。</br> 笙哥早就想親手掐掉這朵桃花,只不過考慮到嫂子很喜歡她做的飯菜,這才留了她,現(xiàn)在嫂子又喜歡上了另一個廚子的菜,杜書蘭自然是沒用了。</br> 這個世上,不是所有女人都能駕馭得了笙哥。</br> 而在那座暗房里,葉笙用白色的手帕擦著手中鋒利的小刀,冷冽的目光不帶一絲溫度:“讓我想一想,下一刀該切哪里……”</br> 那人已經(jīng)虛弱的幾乎沒有氣息,聽到他的話如同被雷劈中,全身都顫抖起來。</br> 他一直咬牙挺著,可到了這個時候,他實(shí)在是撐不住了,他只想求一個痛快。</br> “我告訴你,你立刻殺了我。”男人說著一嘴蹩腳的中文。</br> “好。”鋒利的刀子在葉笙的指節(jié)轉(zhuǎn)了幾圈,最后被他收入口袋:“說。”</br> 那人忍著劇痛道:“是你的大哥葉文,他答應(yīng)跟我們合作,替我們弄到地契,交換條件是,我們要大肆宣傳這件事情,然后搞臭你的名聲,將你從青幫龍頭的位置上拉下來。”</br> “是誰偷走的地契?”m.</br> 那人搖頭:“我只負(fù)責(zé)拿到地契,至于是誰偷的,我并不知道。”</br> 葉笙又盯著男人看了一會兒,確定他沒有說謊后,這才起身走了出去,同時吩咐身邊的手下:“給他一個痛快。”</br> 葉笙剛出門,后面就傳來一聲槍響,他腳步不停,眉頭不皺,徑直走向迎面而來的光頭。</br> 光頭道:“那個東洋人招了?”</br> 不用回答,看葉笙的表情就已經(jīng)知道了,“對了,笙哥,碼頭那邊準(zhǔn)備好了。”</br> 葉笙本打算先回去找葉文,聽了光頭的話便點(diǎn)了下頭:“好,我現(xiàn)在過去。”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nèi)斷壁殘?jiān)f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jīng)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yuǎn),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fēng)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yuǎn)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yuǎn)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jī)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diǎn)風(fēng)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jī)會。</p>
良久之后,機(jī)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nèi)。</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