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9章:香消玉殞
    沐晚冷笑:“我自己的命,有什么不敢的?”</br>  “你敢,我不會讓你死的。”楚南風情緒激動,眉毛不受控制的抖動,他已經(jīng)做了萬全的準備,沒想到還是被她算計了。</br>  她微微張開嘴,卷起舌頭,讓楚南風可以看清她舌底下的東西。</br>  “這是一粒吃下去就會立刻暴斃的毒藥,我想死,只需要咬碎它,楚南風,你的動作再快,能快得過一咬牙一眨眼嗎?”</br>  “沐晚,如果你敢死,我就立刻殺了凌家所有人。”楚南風有些氣極敗壞。</br>  “你果然還是出爾反爾了。”沐晚怒瞪向他。</br>  楚南風笑了:“你不是也一樣嗎?”</br>  “我從沒答應過你,我要活著。”</br>  “我也沒有答應過你,放了他們不會再把他們抓回來。”</br>  沐晚看著他,楚南風也在看著她,兩個人離著五米遠的距離,就像一場沒有聲音卻硝煙彌漫的對弈。</br>  “大帥,不好了,外面有人打過來了。”</br>  楚南風一驚:“是誰?”</br>  “好像是凌慎行。”</br>  “不可能,他現(xiàn)在還在漢口。”</br>  說話間,四周突然喊殺聲震天,兩伙隊伍很快就交上了火。</br>  是凌慎行?</br>  沐晚又驚又喜。</br>  他來了,他終于來了。</br>  “沐晚。”楚南風突然大步走過來,“跟我走。”</br>  “楚南風,你再走一步試試。”沐晚急忙往后退去。</br>  楚南風看著她絕然的表情,不得不停了下來,他知道,她一定說到做到。</br>  “沐晚,我不想傷害你。”楚南風攥緊了拳頭,緩緩擎起手中的槍:“就算你不到我身邊,我也不會讓你回到凌慎行那里。”</br>  “那你打算怎么做?”沐晚指了指自己的胸口,“你可以一槍打死我,這樣,你也不必再為難了。”</br>  “沐晚,你不要逼我。”楚南風搖搖頭,眼中情緒復雜,“你不要逼我。”</br>  “是你一直在逼我。”沐晚不由揚高了聲音:“為了你所謂的真愛,你犧牲了這么多人,最后,你還是什么都得不到。楚南風,你用尸體堆起來的江山很快就會腐爛倒塌。”</br>  “不會的,這天下是我的,你也是我的。”楚南風的槍口穩(wěn)穩(wěn)的對著沐晚,“沐晚,你只有一條路可以選,那就是跟我走。”</br>  “真不巧,恰恰這就是我唯一不會選的路。”</br>  沐晚話音剛落,忽然聽見有人喊道:“大帥小心,保護大帥。”</br>  楚南風還沒反應過來,忽然看見前面亮起無數(shù)燈光,一張熟悉的面孔躍入視線。</br>  凌慎行,竟然是凌慎行。</br>  聽著這熟悉的腳步聲,沐晚驚喜的轉(zhuǎn)過頭……</br>  砰!</br>  子彈破空的聲音讓這個本就紛亂的夜晚更多了幾分詭異。</br>  兩軍呈對壘之勢,兩軍主帥都在,是誰開的槍?</br>  楚南風猛地撐大了雙目,震驚的看向面前的沐晚,她穿著一身天藍色的衣裙,一朵紅色的花朵在她的胸前緩緩綻放。</br>  沐晚只覺得胸口處被什么東西用力撞擊了一下,那力道大的讓她往后退了兩步,緊接著被火灼燙的銳痛襲來,她低頭看向胸口,衣服上的血跡正在不斷的擴大,子彈穿過留下灼傷的焦黑色痕跡。</br>  楚南風看向自己的槍,不,這槍不是他開的,他不過是嚇嚇她,就算她真的不跟他走,他也絕對不會開這一槍。</br>  是誰?是誰開的槍?</br>  楚南風上前欲扶住倒下的沐晚,卻有人先他一步自后面接住了她綿軟的身體。</br>  凌慎行手掌觸到她的胸口,濡濕的感覺讓他飛快的張開了手掌,掌心有大朵的紅花開放,順著他的掌紋流淌了下來。</br>  “晚晚。”仿佛一瞬間呼吸都停頓了,凌慎行急忙去看沐晚的傷勢,沐晚臉色蒼白,嘴唇瞬間失去了血色。</br>  “阿行,阿行……”沐晚扯出一個虛弱的笑容,伸出手去撫摸他的臉,血便順著她的指尖滴落了下來,“我以為再也見不到你了。”</br>  凌慎行一把將沐晚抱了起來,轉(zhuǎn)身吼道:“軍醫(yī),叫軍醫(yī)。”</br>  “阿行。”沐晚輕輕扯了一下他的衣襟:“傻瓜,我就是……醫(yī)生,沒用的……”</br>  子彈穿過胸口,雖然沒有直接命中心臟,但是以這樣的出血量,她應該堅持不了幾分鐘。</br>  “阿行,聽我說……”沐晚望著他消瘦的面孔,“漢口怎么樣了?”</br>  凌慎行用力按住她的胸口,仿佛只要這樣就可以阻止那些鮮血涌出來。</br>  他多少次與死神擦肩而過,卻從來沒有怨恨他的無情,此時,他只愿意用自己的性命來換她,不管付出任何代價。</br>  凌慎行強忍著就要撕裂身體的悲傷,低頭看向她毫無血色的臉:“漢口守住了,我們截斷了敵人的后勤補給。”</br>  沐晚終于松了一口氣。</br>  “我?guī)闳メt(yī)院,杰撒一定會想辦法救你。”</br>  “阿行。”沐晚的聲音越來越低,“阿行……我有一個秘密……一直……沒有告訴你。”</br>  凌慎行用力深吸了口氣,眼中的水氣漸漸凝聚成珠子,“我知道,我都知道。”</br>  沐晚張了張嘴,有些驚訝的看向他。</br>  凌慎行將額頭貼近她的臉,“我知道……你不是沐晚。”</br>  原來,他早就知道了。</br>  沐晚驚訝之后便覺得釋然,這樣真好,她對他再也沒有秘密。</br>  “阿行……”沐晚剛說了兩個字,一口腥甜之氣涌上來,鮮血從嘴里涌了出來。</br>  凌慎行捂著她的胸口,又用手去擦著她嘴角的血,但那血卻怎么也擦不完似的,不停的涌出來。</br>  他從來沒有這樣慌亂,從來沒有想要讓時間就此停止。</br>  “晚晚,你再堅持一下,軍醫(yī)很快就來了,你不會有事的,那么多次生死關頭,你都熬過來了,晚晚,我們還沒有孩子,聽著,你不能這樣閉上眼睛,我要你給我生孩子,生很多很多孩子……只要你好了,我們就去那個世外桃源,從此再也不問世事,做一對神仙眷侶……”</br>  做一對神仙眷侶……多么讓人向往啊。</br>  沐晚的意識開始渙散,眼前的臉也開始模糊,她的手勉強摸上他的臉,卻摸到一片濡濕,“阿行,不要哭……不要哭……阿行……”</br>  沐晚看著他笑:“其實我還有一個名字……我叫……我叫……”</br>  臉上被她撫摸的位置突然一空,熟悉的觸感如同流星般墜落……</br>  凌慎行眼看著她的手在他面前垂下,他要抓住卻只抓到了空氣,他俯下身去吻她的唇,不停的給她度去自己的呼吸,可不管他怎么努力,懷中的人都是一動不動,覆在他手底的心臟漸漸停止了跳動。</br>  剛剛停了的雨又開始下起來,雨點急促的敲打著大地。</br>  凌慎行跪抱著懷中已經(jīng)失去呼吸的人,臉埋在她的頸間,發(fā)出的悲鳴如同受傷的野獸。</br>  他失去她了,他保住了他的城池,卻還是失去她了。</br>  楚南風眼睜睜的看著這一切,一雙眼睛如同被血染過般的紅,看到那張蒼白的臉,他竟然沒有勇氣靠近半分。</br>  他用手抓著胸口的位置,那一槍打在她的身上,也如同打在他的胸膛,胸口被貫穿了,裂開了一個大洞,風和著雨水呼呼的往里灌,瞬間就一片冰涼。</br>  悶雷在頭頂炸響,楚南風猛地打了一個冷顫。</br>  他轉(zhuǎn)過身,陰戾的目光掃過身后的眾人,最后落在某張臉上。</br>  “是誰開的槍?是誰?”</br>  楚南風的暴怒無人敢應接。</br>  楚南風徑直走向福山愛子,手一伸摸向她腰間的配槍,槍口仍然帶著灼熱的溫度,這是剛剛開過槍的證明。</br>  楚南風猛然將她的槍拔了出來,對準了福山愛子的額頭。</br>  “殺了我。”福山愛子絲毫沒有懼意,迎上他的槍口:“殺了我,你就沒有戰(zhàn)無不勝的軍隊,不過是一個女人而已,她比得過這江南江北,比得過這偌大的江土嗎?如果她死了,你什么都不想要了,好啊,殺了我,殺了我為她報仇。”</br>  楚南風雙目幾欲撐裂,殺氣和怒火將他變成了一只嗜血的獅子。</br>  他的槍口用力頂著福山愛子,手背上的青筋一條條蹦了出來。</br>  福山愛子冷笑:“楚南風,你不敢殺我,你也舍不得殺我,你口口聲聲說你愛她,其實你更愛的是這大好的河山,楚南風,何必自欺欺人呢?”</br>  “你以為我真的不敢殺你?”</br>  “是,你不敢。”福山愛子笑得一臉篤定。</br>  “那你錯了。”楚南風本來暴怒的臉突然平靜如湖水,“你這樣的女人,我要多少有多少,但是沐晚……這世上只有一個沐晚。”</br>  “楚南風,你什么意思?你殺了我,你就沒有……”</br>  砰……</br>  子彈自福山愛子的眉心穿入,在她的后腦開了一個血洞。</br>  她用一種不可思議的目光看向楚南風,結果連一個字都說不出來便直直的向后倒去。</br>  她忘了,楚南風既然能找到她福山愛子,也可以找到下一個東洋人,而東洋人想要借著楚南風的手控制這個國家,必然還會把下一個“福山愛子”送到他的在前。</br>  她對他來說,從來都是……無關緊要的。</br>  楚南風無視倒地的福山愛子,緩緩轉(zhuǎn)過身。</br>  他看著凌慎行抱著她走遠,穿過雨幕,就這樣毫無預兆的走出了他的生命,他頹然的站在雨中,就像被掏空的木偶,連牽著的那根線也一起斷了。</br>  沐晚!</br>  沐晚!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nèi)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jīng)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nèi)。</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