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6章:婚期
園子里的景致正好,陽光如同碎了的金子般灑在那對相擁的男女身上。</br> 他們看起來是那樣的般配,就如同天造地設(shè)的一對。</br> “雪秋,你的手怎么這么涼。”盧華握著她的手,微微驚訝,“你是不是病了?”</br> 雪秋搖搖頭,嘴角噙著絲淡淡的苦澀:“沒什么,大概是天氣越來越冷了,我是很害怕過冬天的。”</br> “你看人家就不覺得冷,抱在一起多暖和啊。”盧華是個直心腸,絲毫沒有注意到雪秋從剛才開始就蒼白的臉色,嘴里仍然在喋喋不休:“聽說那女孩還是院長的老鄉(xiāng),兩家是世家,從小就是一起玩大的,男人和女人就怕老粘在一起,粘著粘著就粘出了感情……喂,雪秋,你怎么走了?”</br> 盧華戀戀不舍的往窗外看了一眼,她還想看看一會能不能親上呢。</br> 這邊沐文羽安慰了郭蘭,又拿出藍(lán)色的手帕遞給她。</br> 郭蘭接過來擦著眼淚,看到自己沾在沐文羽衣襟前的一片濕,混著鼻涕眼淚,立刻抱歉的說道:“把你的衣服都弄臟了,你要是方便就脫下來,我給你洗干凈。”</br> 沐文羽搖頭:“沒什么,一件衣服而已,我們當(dāng)兵的哪能顧及這么多,在戰(zhàn)場上摸爬滾打的時候,可是人不像人鬼不像鬼。”</br> 他嘴上說得簡單,但想起那樣的場面不免讓人心驚膽戰(zhàn),郭蘭的眼中流露出傷感之色:“自從你從軍之后,我……我一直提心吊膽的,以前從不關(guān)心打仗的事情,卻養(yǎng)成了每天都要在報紙上找消息的習(xí)慣,若是沒打仗,這一天就會過得很開心,若是哪里燃起了戰(zhàn)火,就一直心跳出汗,特別是遼城戰(zhàn)役的時候……”她說著似乎已經(jīng)說不下去,眼中剛退下去的淚意又浮了上來,如同一只驚慌的小鹿般看著沐文羽,“那段時間真的是不堪回首……還好后來終于聽到了凌軍大勝的消息,你也安然無恙。”</br> 沐文羽第一次聽她說起這樣的話,羞澀中含著釋然。</br> 郭蘭道:“我還是拿去洗洗吧,在戰(zhàn)場上的時候顧及不了,在這邊總要干干凈凈的才好。”</br> 沐文羽沒再說什么,將外套脫下來交給她。</br> 郭蘭眼睛還腫著,不方便回到病房,沐文羽先去看郭守義了。</br> 郭蘭拿了沐文羽的衣服去水房清洗,正好遇見要去病房的雪秋。</br> “凌小姐。”郭蘭客氣的一笑。</br> 雪秋轉(zhuǎn)過頭,看到郭蘭柔婉的笑容,一雙眼睛卻是紅著的,那模樣分外的楚楚可憐。</br> 她剛才已經(jīng)聽說了郭守義的事情,畢竟是跟院長有親戚關(guān)系,這消息就傳得飛快。</br> 雪秋想著安慰幾句什么,卻是不太擅于說話,只是沖著她善意的點(diǎn)點(diǎn)頭。</br> “凌小姐忙吧,我要去趟水房。”</br> 雪秋垂下的目光看到她懷里緊緊抱著的男子外套,沐文羽今天沒穿軍裝,穿了件灰白色的西裝,這外套雪秋也曾見他穿過,所以一眼就認(rèn)了出來。</br> 雪秋心下一酸,還要維持著淡淡的微笑,指了下走廊的一側(cè):“水房在那邊,正好現(xiàn)在有熱水供應(yīng)。”</br> “謝謝凌小姐。”郭蘭揚(yáng)著嘴角沖她抱以笑容,“那我先過去了。”</br> 目送著郭蘭纖細(xì)的背影離開,雪秋才發(fā)現(xiàn)自己的眼眶有些發(fā)熱,她輕輕一抹,手背上就濕了一塊。</br> “雪秋,你怎么還愣在這里,7號病房的病人該吃藥了。”護(hù)士長從護(hù)士站探出頭,提醒了一句。</br> “對不起,我馬上就去。”雪秋擦了擦眼睛,小跑著奔向7號病房了。</br> 傍晚的時候,郭家來人了,郭蘭的母親張氏以及兩個哥哥郭敬宗和郭敬崇都匆匆的從河圃趕了過來。</br> 郭守義笑呵呵的,顯然不知道自己的病況。</br> “一定是蘭兒夸大其辭,把你們都給騙過來了。”溺愛的看了女兒一眼,郭守義道:“不過就是有些炎癥,大夫說先住院消炎,很快就會好的。”</br> 張氏心有淒淒然,明明悲痛難當(dāng),還是擠出一絲笑容:“你第一次住院,我們都不放心,更何況也有些日子沒有看到晚兒和文羽了,順便過來看看。”</br> 郭守義點(diǎn)頭,目光轉(zhuǎn)向兩個兒子的時候已含了嚴(yán)肅:“你們兩個怎么也跑來了,家里的生意不需要打點(diǎn)了?”</br> “父親生病,我和哥哥心急如焚,哪還顧得上生意?現(xiàn)在看到父親說說笑笑的,我們也算是安心了,生意的事是小,父親的健康才是大。”弟弟郭敬崇明顯是會說話,哄得郭守義笑了起來。</br> “聽說沐叔叔也來了,只不過比我們晚一些。”郭敬宗道:“大概再過半個小時就到了。”</br> 郭守義有些吃驚:“老沐頭竟然也來了?看來我這一病的動靜不小啊。”</br> 嘴上這么說,眼里還都是歡喜,一個人只有在困難的時候才能感受到身邊人的關(guān)心,現(xiàn)在他病著,老婆子女都在床前,自己最好的兄弟也在路上,本來得了病有些郁悶的心情也仿佛好了許多。</br> 沐晚聽說沐老爺來了,臉上帶了喜悅:“怎么說來就來了,也不提前打個電話。”</br> 沐文羽道:“可能是伯母跟父親說了郭伯伯病重的事情,父親怕是見不到郭伯伯最后一面才匆忙趕過來。”</br> 沐老爺與郭守義不是親兄弟勝似親兄弟,這些年的感情,他們姐弟二人都看在眼中。</br> 沐晚抬起頭看過來:“文羽,我覺得父親這次過來,不止是看望郭伯伯這么簡單。”</br> “姐的意思是?”</br> “郭伯伯的兩個兒子都已經(jīng)結(jié)婚了,孫子和孫女也有了,他現(xiàn)在最放不下的是什么?”</br> 沐文羽像是明白了她的意思,濃黑的眉毛擰在了一起。</br> “所以,父親這一趟過來,一定是為了定下你和郭蘭結(jié)婚的日子,郭伯伯最多還有三四個月的時間,也就是說,在這幾個月里,你和郭蘭必須要結(jié)婚,也算是了卻了郭伯伯最后的心愿。”</br> 沐文羽聽著沐晚的話,拳頭不由自主的握住。</br> “父親的脾氣你很清楚,如果你有把握說服他的話,你可以不娶郭蘭,但我覺得……如果郭伯伯沒有這個病,也許還有機(jī)會,這大概就是天意了。”</br> 沐老爺很快就來到了醫(yī)院。</br> 沐晚和沐文羽陪著他去看了郭守義,因為不能透漏病人的病情,沐老爺心里難過,臉上還要裝作若無其事。</br> 晚上凌慎行親自過來接眾人去沐晚的西餐廳吃飯。</br> 沐老爺還是第一次來女兒的餐廳,看到里面絡(luò)繹不絕的食客,沐老爺不免感慨,果然是他的女兒,也繼承了他做生意的天分。</br> 西餐廳開了一個包間,大家相繼入座。</br> 沐老爺坐下后,沐文羽要坐在他身邊,他卻將郭敬宗和郭敬崇兩兄弟拉了過來,有意讓沐文羽坐在郭蘭的身邊,沐文羽掃了一眼餐桌,除了郭蘭的右手邊,他的確沒有位置可坐。</br> 郭守義看到他乖乖的貼著郭蘭坐下,臉上露出欣慰的表情。</br> 郭守義一高興就要喝酒,郭蘭急忙道:“父親,當(dāng)著晚姐的面,你還敢喝酒?”</br> “不礙事。”沐老爺主動開口:“只喝一點(diǎn)不會有事的。”</br> 他們兄弟聚在一起喝酒的日子,這大概是最后一次了。</br> 沐老爺心中感傷,眼眶也跟著紅了,為了不被看出異樣,急忙低下頭去。</br> “郭伯伯可以喝一點(diǎn),但不能多了。”凌慎行起身給郭守義倒了小半杯酒,“點(diǎn)到為止。”</br> 郭守義沒想到凌慎行會親自給他倒酒,急忙半起了身雙手接過。</br> 縱然他的輩分?jǐn)[在這里,但凌慎行的身份非同一般,他自然不能像對待普通的侄女婿那樣對他擺出長輩的威嚴(yán)。</br> 凌慎行坐下來,在桌子下面悄然握住了沐晚的手。</br> 眾人臉上都在笑,卻只有郭守義的笑是真心的,其他人都是戴著一副面具。</br> 酒過三巡,沐老爺忽然說道:“兄弟,今天當(dāng)著大帥的面,我有一件事情要宣布。”</br> 沐文羽聞言,握著酒杯的手不由一緊。</br> 自從沐老爺來了之后,他便沒有機(jī)會同他單獨(dú)說話,沒想到沐老爺竟然會不問他的意思就直接做決定。</br> 怎么辦,要不要現(xiàn)在就出聲阻止,若是真讓沐老爺說出來,一切都無法挽回了,可是,他要怎么開口,難道當(dāng)著這么多人的面說他不喜歡郭蘭,不想娶她嗎?</br> 看了眼身邊的郭蘭,面色蒼白,眉間噙著憂色,自從得知郭伯伯病了之后,她的臉上就沒有笑容。</br> 他想起小時候兩個人一起玩耍的情景,那時候他少年調(diào)皮,總喜歡偷偷的欺負(fù)她,她明明受了委屈,也不會到長輩面前告狀,有一次他把她的頭發(fā)拽散了,正好被郭夫人看到,郭蘭還急忙替他遮掩。</br> 就是這樣一個善良好脾氣的女孩兒,他怎么忍心。</br> 但是,沐文羽的腦海里又閃過一張總是笑如陽光般的俏臉,這讓他立刻就堅定了自己的想法。</br> 他要娶的人是雪秋,他不能給郭蘭幸福。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nèi)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jīng)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yuǎn),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fēng)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yuǎn)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yuǎn)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jī)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diǎn)風(fēng)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jī)會。</p>
良久之后,機(jī)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nèi)。</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