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8章:墊背的
沐錦柔的店鋪這兩日十分不安生,問題一個接著一個,沐錦柔跑了三四趟。</br> 沐文柏那邊也沒有消息,她也不敢四處打聽,想到少帥答應過沐老爺,她才能稍稍安心。</br> 只希望沐文柏永遠不要被抓到,這樣她才不會被連累。</br> 沐錦柔一早醒來眼皮就在跳,她怕是不好的征兆,便拿了薄荷葉子貼了上去。</br> 沒一會兒,豆蔻就急匆匆的跑進來,驚叫道:“二夫人,不好了。”</br> 錦秀苑里亂成一團。</br> 桂花苑的小廚房里卻是熱鬧。</br> 沐晚帶著映春在做五色面,把各種顏色的水果和蔬菜汁和進面粉里做成面條,這樣煮出來的面就是五顏六色的。</br> “少夫人真是心靈手巧,竟能想到這種吃法。”映春將漂亮的面條盛出來,又在上面澆了剛做好的鹵汁。</br> 凌慎行一早就出去了,說是會回來吃早飯。</br> 大廚房那邊送來了一尾鮮活的鯽魚。</br> 口味這東西真是奇怪,孩子還在肚子里的時候,沐晚最討厭的就是魚腥味兒,現在孩子沒了,她聞了這魚味兒也沒有任何感覺了。</br> 她把魚撈出來洗好,準備煲湯。</br> 紅袖從外面跨進來,正聞到香噴噴的煎魚的味道,據說這魚需要將兩面用豬油煎過入鍋,再用熱水入鍋,煮出來的魚湯便是奶白色的。</br> “小姐,少帥回來了,正在老太太那里呢,二夫人也在。”紅袖氣喘吁吁的來報信。</br> 沐晚將煎好的魚放進砂鍋,又倒了開水進去,扔了幾顆大棗和枸杞才蓋上鍋蓋。</br> “這魚湯要煲兩個小時,我們去看熱鬧吧。”</br> 灑了這么久的網,現在終于到了要收魚的時候了。</br> 沐晚剛到文風苑的門口,就聽到里面?zhèn)鱽磬ㄆ暎亻T的丫環(huán)替她打開簾子,正看到沐錦柔跪在老太太和凌慎行面前,一旁還站著兩個警察,那帶隊的正是錢隊長。</br> 老太太見她來了,向旁邊的座位指了指,像是十分疲憊似的揉了揉眉心。</br> “奶奶,真的是天大的冤枉,我對文柏私下販賣大煙的事情一無所知,他來跟我借錢,我以為他要做生意,就借了一點私房錢給他。”沐錦柔嚶嚶的哭著,一副委屈的樣子。</br> 老太太睨了她一眼:“借了一點私房錢就借了七千塊?”</br> 就算沐家有錢,那也是沐家的,跟她這個凌家的媳婦沒什么關系,一個居家的媳婦,手里最多就存?zhèn)€三到四百的私房,就連當初最受寵的四姨太,督軍也不過是偷偷給了她五百銀元而已。</br> 沐錦柔一驚,老太太竟然連數目都知道,這件事一定不如表面看來這樣簡單。</br> “七千塊?沒有啊,奶奶,我哪有這么多錢借給文柏,我只是給了他七百塊而已。”沐錦柔急忙為自己申冤,七百塊就算全部用來買煙膏也買不了多少,斷然不會連累到她。</br> “錢隊長,把帳目給她看一眼。”一直沒有出聲的凌慎行淡淡瞥過來。</br> 錢隊長急忙把手中查好的帳目拿到沐錦柔面前:“二夫人,這是從你下面幾間鋪子里帳本和借據,這些借據上都有沐文柏的簽名,數目加起來正好是六千三百塊,再加上二夫人所說的七百塊,這就湊齊了七千塊,與沐文柏的所說的數額相符。”</br> 她一早聽到消息,說是警察進了凌府,老太太和少帥讓她過去。</br> 現在聽著錢隊長這話,顯然沐文柏已經被抓住了,不然外人也不會知道她借了七千塊的事情。</br> 沐文柏真是糊涂,他既然已經被抓了,就說那錢是他自己的就好,為什么要把她給牽扯出來。</br> 老太太見她驚慌的樣子,面色一肅:“現在全國上下的禁煙運動搞得轟轟烈烈,我們連城也是首當其沖,凡有私下販賣煙膏者一律重責。前兩日,軍中李將軍的兒子因為私下聚眾吸食大煙,已經被玉堂判了十年的牢獄,就是想要以此作為警示,讓那些還存了異樣心思的人,趕緊收一收心。沒想到一轉眼,你就做出這種糊涂事,若不是錢隊長今日親自上門,我這個老婆子還被蒙在鼓里,以后事情傳出去,我們凌家表面上禁煙,背地里卻縱容家人販煙,這真是天大的笑話與恥辱。”</br> 一頂頂大帽子扣下來,頓時壓得沐錦柔喘不過氣來,跪在地上瑟瑟發(fā)抖:“奶奶,少帥,我真的是冤枉啊,店鋪的錢并不是我借出去的,我是一點都不知道啊。”</br> “那是你的店鋪,誰敢不經你的允許就動你的錢?”老太太冷哼一聲。</br> “是,是賀大掌柜。”沐錦柔眼睛一亮,閃過一絲陰狠,“賀大掌柜是幾個店鋪的總管事,大概是文柏打著我的旗號去借錢,賀大掌柜沒有問清楚便將錢借了。”</br> 沐晚端著手中的茶杯,眼神薄涼的看著狼狽不堪的沐錦柔,果然是這樣的,一旦出了事,立刻就把自己的責任推得一干二凈,那些對她有用的人,需要的時候當槍使,不需要的時候當盾牌。</br> 哪怕與沐文柏姐弟情深,在出事后不是想著關心沐文柏,而是先考慮自己有沒有被連累,這對姐弟果然是絕配呢。</br> 老太太瞇了瞇眼睛:“既然這樣,就把那個賀大掌柜的叫來問清楚。”</br> 沐錦柔哆哆嗦嗦的應了聲“是。”</br> 很快就有人將賀明軒找了過來。</br> 此時沐錦柔已經在地上跪了半個小時,膝蓋早就麻木了,可是面對老太太和少帥的怒火,她只能強行忍著,半點聲都不敢出。</br> 賀明軒一進門便看到跪在那里搖搖欲墜的沐錦柔,眼底立刻顯出疼色,對上凌慎行看過來的目光,他立刻低下頭,走上前問好。</br> “你就是賀大掌柜?”老太太捏著佛珠,上下打量了賀明軒一眼。</br> 賀明軒正在心里盤算著,今天這一出到底是怎么回事,聽到老太太的話便恭敬的回道:“正是。”</br> 老太太還沒等說話,沐錦柔忽然抬頭看過來,眼淚里噙著滿滿的委屈:“賀大掌柜,你倒是說說看,為什么會把錢借給文柏,這件事我一無所知,你是不是被他誆騙了?”</br> 賀明軒心下一沉,身子僵硬了起來。</br> 掃了一眼屋子里的眾人,很快,他就理清了來龍去脈,原來是沐文柏的事情連累到了沐錦柔,她為了撇請自己便拉他出來做墊背。</br> 賀明軒心下酸楚不已,他對沐錦柔一片癡情,可她對他只是利用,他一開始就知道,卻無法控制自己越陷越深。</br> 賀明軒咬了咬牙,在老太太面前跪下來:“是我糊涂,那日沐家二少爺來店鋪里借錢,還說是二夫人答應了的,我不疑有他,便將錢借給了他,事后聽說二少爺私下販賣大煙,人已經跑了,我不敢讓二夫人知道借錢的事情,便悄悄隱瞞了下來,沒想到今天東窗事發(fā),是我對不起二夫人,平白連累了她。”</br> 沐錦柔聽到賀明軒的話,暗暗松了一口氣,她就知道賀明軒到了關鍵時刻一定不會不管她,她拿捏的也正是這一點。</br> 老太太自然不希望禁煙的事情連累了凌家的名聲,于是也不深究,同錢隊長道:“既然賀大掌柜已經招認了,那借錢的事情就跟我家二夫人無關了。”</br> 錢隊長點頭道:“沐文柏這次定是要重判的,賀大掌柜有幫兇的嫌疑,我要把人帶回警署一并調查。”</br> 賀明軒聽了這話,心下一沉,仿佛跌進了萬丈深淵,痛苦、矛盾、絕然,又有些許的不甘。</br> 沐文柏這次犯的是大事,只要跟他有牽連的都要定罪,他心甘情愿替沐錦柔擋罪,就算去坐牢也不后悔,只希望她心中記得他的好,也能好好的將他們的孩子養(yǎng)大。</br> 明知道她根本就不愛自己,但他還是無法傷害她,更不能不管她。</br> 但是想到那陰暗的牢房,以及沒有自由的生活,還是有陣陣懼意襲來。</br> 賀明軒心中萬般惆悵,一時間各種情緒起伏。</br> “姐姐。”沐晚忽然驚叫一聲:“血,你的裙子下面怎么出血了?”</br> 話音剛落,眾人還沒反應過來,只見一邊的賀明軒彈簧一樣的躥了上去,焦急的盯著沐錦柔的裙子,一臉緊張的問道:“血,血在哪里?”</br> 賀明軒這樣的反應讓眾人都驚呆了。</br> 沐錦柔在片刻的怔愣之后,臉上的血色褪盡,幾乎是惡狠狠的瞪了賀明軒一眼。</br> 賀明軒感覺到四周投來的目光,頭發(fā)仿佛一根根豎了起來,他剛才內心慌亂,沐晚這一叫仿佛把他緊繃的神經喊斷了,竟然不管不顧的沖了過來,絲毫忘記了他是什么身份。</br> 賀明軒急忙往后面退去,低著頭,說話有點蒼白:“二夫人沒事吧,真是嚇了我一跳。”</br> 沐錦柔小心的去看凌慎行和老太太的臉色,果然看到凌慎行目光陰沉,老太太也是面沉如水。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