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9章:愛慕
沐晚讓凌慎行去換了衣服,又把映春和紅袖叫了進(jìn)來。</br> 這家診所的醫(yī)護(hù)人員有限,很多傷員躺在走廊里得不到醫(yī)治,他們是被她連累的,她不能坐視不管。</br> 沐晚讓紅袖去準(zhǔn)備醫(yī)療器械,她掀開被子下了床。</br> “少夫人,你應(yīng)該好好休養(yǎng)的,杰撒大夫說過不能隨意亂動。”</br> “我沒事。”沐晚搖搖頭,“別的做不了,清理傷口還是沒問題的,若是放任不管,等到傷口化膿潰爛,那就來不及了。”</br> 映春知道她的性格,一旦決定的事情是很難改變的,她急忙去找凌慎行,已經(jīng)換了身衣服的凌慎行看了看沐晚垂著的視線,心中涌起復(fù)雜的情緒。</br> 她一定是覺得這些人是被她連累了,所以強(qiáng)撐著病體也要親自動手醫(yī)治。</br> 他做了許多防備,卻沒料到那些人會利用山勢來做文章,因?yàn)橐坏┯|發(fā)泥石流,傷及的絕對不是一人,一個小小的鎮(zhèn)子已經(jīng)被淹沒了。</br> 為了一已私欲而罔顧無辜百姓的安危,這樣的人不配做六省之主,更不配身為人父。</br> 他揮揮手:“照著少夫人的話去做吧,你在身邊照顧著,別讓她太過操勞,一旦有什么不適就立刻通知杰撒。”</br> 不是她的錯,但她這樣做能好受些,就由著她去吧。</br> 凌慎行戴上軍帽,轉(zhuǎn)身大步離開。</br> 沐晚坐在椅子上,腿上蓋著薄毯,正在低頭對一個傷員的大腿進(jìn)行清創(chuàng)處理,紅袖稍有經(jīng)驗(yàn)便站在一旁幫忙,映春則是緊張的盯著她的臉,生怕她有什么不適。</br> 那傷員咬著牙一聲不吭,臉上已經(jīng)是汗?jié)窳艘黄?lt;/br> 少夫人自己就是個病號,卻要強(qiáng)撐著替他們這些人治傷,這份仁義果然如同外界傳說一般無二。</br> 沐晚替?zhèn)麊T做了局部麻醉之后便開始縫合,最后纏上干凈的紗布,又開了藥讓他配合著外敷內(nèi)用。</br> 傷員千恩萬謝。</br> 沐晚一連看了幾個病人,臉上始終沒有露出疲態(tài)。</br> 映春有些著急,不由小聲提醒:“少夫人,還是歇一歇吧。”</br> “我不累。”沐晚喝了口熱水,“叫下一個病人吧。”</br> 簾子被掀開,進(jìn)來的卻是雪秋和三姨太。</br> 雪秋一看到她就哭了,抱著她的手臂直掉眼淚:“嫂嫂,你不要傷心,孩子還會有的。”</br> 三姨太也在一旁抹眼淚,她自己就是母親,自然知道骨肉連心。</br> 沐晚目光平靜,“你們兩個既然來了就別閑著了,這里有許多傷員要救治,你們也搭把手。”</br> 雪秋和三姨太怔住了。</br> “嫂嫂,你要是難過就哭出來吧,別這樣憋著。”</br> 雪秋越發(fā)的著急,嫂嫂的樣子也太平靜了,就像是什么事都沒發(fā)生過一樣,她知道越是這樣強(qiáng)撐著就越容易憋出病來。</br> 沐晚垂下眼睛,拿起工具消毒。</br> “雪秋,你去燒熱水,三姨娘,你就負(fù)責(zé)按住這些傷員吧。”</br> 映春已經(jīng)叫了傷員進(jìn)來,兩人愣了下才開始去幫忙。</br> 人多力量大,外面積攢的傷員正在不斷的減少,直到天黑下來,沐晚才做完了最后一個縫合。</br> 映春急忙端了藥給她喝下,又讓她吃了米粥和雞湯,這才扶著她在床上躺下。</br> 沐晚累乏了,一沾到枕頭就睡了。</br> 雪秋和三姨太看到她睡著,這才將紅袖拉出去詢問。</br> “小姐一醒來沒哭也沒鬧,和少帥說了一會兒話,然后就讓我們把傷員叫進(jìn)來診治。”</br> “這個樣子怎么行,心里有郁積排不出來是會生成心結(jié)的,疾病難治,這心結(jié)難解。”三姨太搓著手掌,“要是能哭出來就好了。”</br> 紅袖勸慰道:“三姨太不必著急,小姐就是這樣的性子,越是大事她越是鎮(zhèn)定,就像上次少帥出事,她也沒哭沒慌亂,淡定的安排這個安排那個,你們就放心吧。”</br> “若是這樣就最好了。”三姨太嘆息一聲:“本來好好的,怎么就遇到這樣倒霉的事情,都說善有善報,我看這話真不準(zhǔn)。”</br> 幾人正說著話,一陣急匆匆的腳步聲傳來,緊接著就進(jìn)來一群人,那走在前面行色匆匆的正是沐老爺。</br> 雪秋眼睛一亮,看到跟在沐老爺身后的沐文羽和沐文柏以及沐老爺?shù)娜烫w姨娘。</br> 紅袖急忙迎過去:“老爺,大少爺,二少爺,趙姨娘。”</br> 沐老爺臉色悲傷,急切的問道:“晚兒呢,晚兒怎么樣了?”</br> 紅袖指了一下屋子:“吃過藥剛睡下了。”</br> 隔著簾子,沐老爺往床上看去,沐晚臉色蒼白,巴掌大的臉掩在雪白的被褥當(dāng)中。</br> 他當(dāng)即眼眶一紅:“我的晚兒啊,到底是受了多少苦,怎么瘦成這個樣子。”</br> 沐老爺早就打算來連城了,但因?yàn)橐恍┦虑楸愕R了,沒想到剛動身就收到了消息,自己的女兒遭遇了泥石流,肚子里的孩子也沒了,突如其來的噩耗讓沐老爺身子晃了三晃,一下子就病倒了,此時也是強(qiáng)撐著病體。</br> 沐文柏在后面扶住沐老爺:“父親,你身體不好還是先回旅館歇著吧,二姐這邊,我們守著就好。”</br> “我不走。”沐老爺固執(zhí)起來,“我要看到晚兒好起來,都怪我,是我這個做父親的不好,當(dāng)初為什么答應(yīng)把她嫁進(jìn)凌家這樣的龍?zhí)痘⒀ǎ羰撬皇羌薜揭粋€普通人家,也不至于受這些大苦大難。”</br> 先是落井,之后是遭遇大火,后來又被掠去了北地,現(xiàn)在更是小產(chǎn),他可憐的女兒到底是怎么熬過來的。</br> 沐文柏與趙姨娘對視一眼,趙姨娘的眼中閃過一絲不屑。</br> 還是沐文羽勸道:“父親,您一路奔波,先到椅子上坐一會兒,等二姐醒來你再問清楚也不遲。”</br> 沐老爺也是覺得疲憊,便在椅子上坐了下來。</br> 不久,凌慎行就回來了。</br> 沐老爺見了女婿也是沒好氣,哼了一聲:“我把晚兒交給你,你就是這樣護(hù)著她的嗎?若是你沒本事,就讓她回沐家,我們沐家沒你那樣權(quán)勢滔天,但是衣食無憂,無憂無慮,不必時刻都把生死掛在褲腰帶上。”</br> 面對岳父的訓(xùn)斥,凌慎行立在一邊十分恭敬的聽著。</br> 沐老爺數(shù)落了一會兒,想到對方到底是少帥,他再罵下去也是讓女婿沒面子,而且女婿一聲不吭,顯然不打算推諉自己的過錯,他說著說著也沒了之前的氣勢。</br> “岳父說得對,是我沒有保護(hù)周道,岳父盡管罵就是了。”</br> “算了,孩子都沒了,罵你有什么用?”沐老爺氣乎乎的轉(zhuǎn)過頭。</br> 趙姨娘替他捶著肩膀:“老爺別生氣了,天有不測風(fēng)云,少帥也無法料到會有泥石流啊,再說了,他們都還年輕,孩子沒了可以再有,現(xiàn)在只要二小姐身體好好的,這比什么都重要。”</br> 趙姨娘的一番話說得沐老爺寬心了不少,不過馬上又問:“晚兒出了這樣的事,怎么不見錦柔,她是怎么做姐姐的?”</br> 趙姨娘臉色難看,不過很快又笑道:“我聽說錦柔最近不舒服,一直躺在床上休息,我這次厚著臉皮跟著老爺來連城,就是想要看一看錦柔。”</br> 聽說沐錦柔病了,沐老爺?shù)哪樕藕每戳艘恍?lt;/br> 趙姨娘暗自咬牙,同樣都是女兒,沐錦柔生病,沐老爺不聞不問,沐晚躺在床上,沐老爺卻急得像是熱鍋上的螞蟻,哪怕拖著病體也要在這里守著。</br> 雪秋一直偷偷的注意著沐文羽,他正和凌慎行站在窗邊說話,這些日子似乎憔悴了不少,灰色的中山裝穿在身上稍顯寬大,但一雙眼睛仍然是清澈明亮。</br> “三小姐。”雪秋正看得入神,一張俊逸的臉擋住了她的視線。</br> 雪秋淡淡嗯了一聲,想到之前被沐文柏欺騙的事情仍然心有芥蒂,比起沐文柏,沐文羽卻是處處不同,仿佛一黑一白。</br> “三小姐還在生我的氣嗎?”沐文柏臉上噙著笑,十分誠懇:“那時是我年輕不懂事,做了錯事也自食了惡果,三小姐不肯原諒我也在情理之中,不過,我還是要鄭重的同三小姐說一聲對不起。”</br> 雪秋看向他溫潤的臉,卻是怎么也高興不起來,有些人就是人面蛇心,從表面上是看不出來的,她以前辯人不清,經(jīng)歷了生死卻多長了一個心眼,不喜歡的人就是不喜歡,無論他做什么都無法再讓她心軟。</br> “我不接受你的道歉,也請你不要再來煩我。”雪秋說著,轉(zhuǎn)身走了。</br> 沐文柏顯然沒料到雪秋會拂了他的面子,大姐不是說這個三小姐最是單純好騙心又軟嗎?</br> 他望著雪秋的背影,嘴角上揚(yáng)起一抹譏諷的笑容,不就是督軍府三小姐嗎,只要是他想要的,沒有得不到的。</br> “你在看什么?”沐文羽的聲音突然在耳邊響起。</br> 沐文柏收斂了嘴角的笑容,“沒什么,跟三小姐閑聊幾句。”</br> “沐文柏,別打她的主意。”沐文羽沉聲警告,眼中帶著怒氣。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nèi)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jīng)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yuǎn),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fēng)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yuǎn)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yuǎn)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jī)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diǎn)風(fēng)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jī)會。</p>
良久之后,機(jī)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nèi)。</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