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8章:醒來
第二日一早,雪秋就來了,正見到一個丫環(huán)端了藥準(zhǔn)備送進(jìn)凌慎行的房間。</br> “我正好去看大哥,這藥我拿著吧。”</br> 那小丫頭十分謹(jǐn)慎,急忙說道:“這藥味兒苦,容易沾染到衣料上,三小姐還是不要碰了,免得弄得一身的藥味兒。”</br> “怕什么,我每日來看大哥,身上早就都是藥味兒了。”她伸手去拿那托盤,把三小姐的架勢擺了出來,“我來端就是了,你去忙吧。”</br> 那丫頭猶豫了一會兒,這才把托盤遞到沐晚的手上。</br> 不過卻是站在一邊一直盯著她,雪秋見她寸步不離,就怕自己打這藥的主意,不由心生疑惑,不過就是一碗藥而已,這小丫頭防賊一般叫人不得不生出別的想法。</br> 雪秋倒是更加堅定這其中有貓膩了。</br> “是雪秋來了啊。”沐錦柔站在門口,一身淡藍(lán)色無袖旗袍,如同大熱天里的一抹清涼云彩,她倒是真的瘦了一些。</br> 雪秋也不想把人往壞處想,于是端著藥走進(jìn)來:“昨天見二嫂嫂為大哥勞心勞力的,我也想盡盡做妹妹的責(zé)任,想著早點過來能不能幫上什么忙。”</br> “這里有我在,你就放心吧,再說丫環(huán)多得是,隨便吩咐一聲就是了,用不著你出力。”沐錦柔順手接過她手中的托盤,“進(jìn)來吧。”</br> 雪秋手中一空,微怔了一下,不過很快就跟上了沐錦柔。</br> 閑聊了幾句就見沐錦柔要給凌慎行喂藥,她急忙上前道:“嫂嫂,今天我來吧,大哥一直這樣昏迷,我也想照顧他,畢竟以前都是他在照顧我。”</br> “這些活兒你做不來的。”</br> “不會我可以學(xué)啊。”雪秋難得堅持,伸手就去拿碗,“二嫂嫂你正好休息一下,你要是不放心,就在一邊看著我做。”</br> 沐錦柔也不好過于推阻,畢竟那是凌慎行的妹妹,又是一片誠心,于是便把藥碗給了雪秋。</br> 雪秋拿起勺子喂哥哥吃藥,卻發(fā)現(xiàn)并不是那么好喂的,因為昏迷的人沒有意識,想要讓他把藥喝下去需要非常高的技巧,不然就會灑出來。</br> 她看著大哥日漸瘦削的臉,顴骨都高高突了出來,平時英俊瀟灑威武八面,現(xiàn)在病來如山倒,竟變得這樣脆弱,心頭仿佛被人用力揪著一般的疼著,真想把這些痛苦替他承擔(dān)過來,他可以撐起整個凌家,管理偌大的江南江北六省,她卻一無是處,不如他們位置顛倒,換成她躺在這里吧。</br> 雪秋眼中閃過心疼之意,手上一偏,藥就灑了出來,她急忙拿起隨身的帕子替大哥擦了擦嘴角。</br> 沐錦柔站在一邊,眼睛眨也不眨的盯著,豆蔻也在暗暗沖她使眼色,這藥里的玄機可不能被發(fā)現(xiàn)了。</br> “三小姐,我來吧。”豆蔻上前說道。</br> 雪秋聽了,臉色一沉,發(fā)起火來:“我不過是想親手喂大哥吃藥,你怎么像是防賊一樣,難道我還會下毒害大哥?”</br> 聽到防賊兩個字,沐錦柔悄然使了個眼色。</br> 雪秋一向是溫潤的脾氣,突然這樣橫眉冷對的樣子倒跟凌慎行像了七八歲,豆蔻平時就是怕凌慎行的,此時見了,立刻退后了兩步:“三小姐別生氣,我只是怕三小姐累著了。”</br> “不用你管。”雪秋是真的生氣了,從那個端藥的小丫頭再到沐錦柔,然后是這個豆蔻,每一個都極力阻攔她,她想到尤墨染的話,越發(fā)覺得沐晚的推測是對的,以前不知道的時候不會覺得有什么,還以為真是是怕她累著,現(xiàn)在有了懷疑,看這些人便是越看越像。</br> 雪秋生氣一吼,藥又灑了,她不得不再次用手絹擦干凈了,一碗藥倒叫她弄灑了三分之一。</br> “果然這工作不適合我。”雪秋把空碗遞給沐錦柔,“二嫂嫂,今日體會了一把才知道你不容易,以后我再也不給你搗亂了。”</br> 她言辭誠懇,沐錦柔只好笑笑:“你也是一片好心,我哪會怪你搗亂。”</br> “我一會兒還要去學(xué)校,就不在這里打擾你了,還請你照顧好大哥。”</br> “他是我丈夫,我自然是要全心照顧的,你快走吧,一會兒遲到了會被老師罵的。”沐錦柔語氣溫和,言辭間都是關(guān)切。</br> 雪秋出了門,見四下無人便從口袋里掏出那塊浸了許多藥汁的手帕,只要把這個拿給于術(shù)分辯,就能知道這藥中有沒有被動過手腳了。</br> 她為自己的機智點了個贊,快步出門去了。</br> 雪秋一走,豆蔻就上前說道:“二夫人,你不覺得三小姐有些古怪嗎?”</br> “是啊。”沐錦柔也在回憶著剛才發(fā)生的事情,“少帥病了這么久,她怎么早不來獻(xiàn)殷勤晚不來獻(xiàn)殷勤,偏偏等到這個時候,而且還特別關(guān)心那藥汁的事情。”</br> 豆蔻心中一凜,“難道是三小姐發(fā)現(xiàn)了什么?”</br> 沐錦柔也覺得事有蹊蹺,雖然雪秋是個心思單純的,但若是有人從中教唆呢?“看來我們的計劃要提前了,那個藥你弄來了嗎?”</br> 豆蔻從身上掏出一個小瓷瓶:“賀掌柜親自送來了。”</br> “他倒是個辦事爽利的。”沐錦柔拿過那個小瓷瓶,“看來要讓少帥提前幾天‘醒’過來了。”</br> “那三小姐那邊?”</br> “你派人盯著她,一旦發(fā)現(xiàn)她有什么古怪的舉動。”余下的話是貼著豆蔻的耳邊說了出來,豆蔻聞言,用力點了點頭:“二夫人放心,我一定辦得妥妥當(dāng)當(dāng)。”</br> 沐晚將做好的藥密封好,像是了卻了一件大事般長吁了口氣,又讓紅袖去叫了劉嬸。</br> 劉嬸拿著沐晚給的藥便去了老督軍的住處,將用法仔細(xì)的說了一遍。</br> 楚夫人半信半疑,但是督軍已經(jīng)伸出了手:“管它是毒藥還是良藥,盡管拿來吧。”</br> 楚夫人嘆息一聲,按照劉嬸的說法,從中倒了幾粒給老督軍服下了。</br> 沐晚再次知道連城的消息已經(jīng)是五天之后了,兩地的交通本來就不便利,雖然有火車,但是檢查的特別嚴(yán),火車又慢,一來一回就要消耗數(shù)天。</br> 紅袖下午去見了尤墨染,回來后帶來的并不是好消息。</br> “三小姐失蹤了。”</br> “什么?”沐晚大吃一驚,“什么時候的事情?”</br> “消息傳到現(xiàn)在,大概也過去七八天了。”紅袖焦急的說道:“尤少主還說,少帥醒了。”</br> 如果是早一些聽到這個消息,這或許是個好消息,但是為什么雪秋失蹤,凌慎行就醒了,這其中真的沒有什么關(guān)聯(lián)嗎?</br> “是我害了雪秋。”沐晚頓時有些無力,一只手捏緊了身側(cè)的椅子,“雪秋一定是去查下藥的事情被沐錦柔發(fā)現(xiàn)了,所以她讓人對雪秋下了手,雪秋不過是一個單純的孩子,若是那些人痛下殺手或者做出其它更加不堪的事情,就算我以后見到了阿行,也是沒臉面對他了。”</br> “小姐,你不要自責(zé),少帥是三小姐的親大哥,她是在幫自己的大哥又不是在幫少夫人。”</br> “也許我應(yīng)該告訴老太太的……”</br> 紅袖嘆氣:“連城那邊都在傳小姐跟著楚大帥跑了,老太太恐怕也是恨透了你,又怎么會相信你的話,只有三小姐是個善心腸,對你是真心實意的好,這件事也只能讓她解決,要怪就怪那個沐錦柔,實在是太惡毒了。”</br> 沐晚一想到雪秋現(xiàn)在生死不明,內(nèi)疚加上懊惱與難過,眾多情緒交織在一起,頓時覺得一陣無力。</br> “小姐,尤少主讓我轉(zhuǎn)告你,他已經(jīng)讓手下人的去找三小姐了,讓你不必?fù)?dān)心。”</br> 沐晚輕輕點頭,尤墨染果然是了解她的,知道她最憂心的是什么。</br> “紅袖,你明天再去跟墨染說一聲,如果這事是沐錦柔做的,讓他的人從那個藥鋪的掌柜賀明軒那里下手,說不定能找到關(guān)于雪秋的線索,如果賀明軒那處不行,就讓他盯著點沐文柏,沐錦柔對于這個弟弟是最信任的,機密的事情都會交給他去做。”</br> 紅袖一一記下了:“我明天就去找尤少主。”</br> 沐晚撫摸著手中的紅茶杯,只覺得一陣心煩氣燥,這種身處牢籠般的感覺真的很無助。</br> 阿行,你真的醒了嗎,如果你醒了,快點去救你的妹妹啊。</br> 凌慎行醒來的消息很快就傳遍了凌府上下,督軍在軍中忙碌不在府中,老太太在三姨太的攙扶下幾乎是一路小跑著到了凌慎行的別苑。</br> “希堯,希堯。”老太太還沒進(jìn)門,喊聲已經(jīng)傳來了,“你可算醒了,你真是嚇壞奶奶了。”</br> 沐錦柔聞聲急忙迎出來,一臉喜悅的道:“奶奶,少帥真的醒了。”</br> “那真是太好了。”老太太進(jìn)了屋直奔凌慎行而去,在看到他仍然閉著的眼睛時,心中咯噔一下:“這,這是怎么回事,怎么又睡了?”</br> 沐錦柔道:“大概是剛醒的原因,也不說話,就是用眼睛看了看我,然后又睡了。”</br> “那我就在這里等著。”老太太喜滋滋的坐了下來,一副盼星星盼月亮的焦急。</br> 不知道過了多久,果然見凌慎行睜開了眼睛,不過眼底卻沒有什么情緒,不知道在看著哪里。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nèi)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jīng)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yuǎn),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fēng)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yuǎn)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yuǎn)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fēng)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nèi)。</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