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287章:怒火
    隨著頭目一把將床幔拉開,里面的情景也顯露了出來:疊得整整齊齊的被褥,是那種年輕女子喜歡的水粉色,上面還用金色的絲線繡著百鳥朝鳳的圖案。</br>  頭目一愣,不過很快就上前將床上的東西丟到了一旁,檢查床上是否有能夠藏人的地方,床上找不到,他又在屋子里仔仔細細的搜查了一圈,能藏人不能藏人的地方都沒放過。</br>  最后自然是一無所獲,但這整齊的房間已經(jīng)被他弄得亂七八糟。</br>  沈云傾的臉色并不好看,眼底隱隱帶著怒意,這次也不用跟他客氣了,而是直接威脅道:“你們不分青紅皂白就來沈府大肆翻找,又懷疑一個女子的閨房藏了男人,你們可知道這件事若是傳出去,對我來說就是奇恥大辱,沈府好歹對少帥有著救命之恩,我又是老太太的干孫女,你們這么做,就是跟督軍府做對,如果你們的老大知道了,是會怪你們尋人有功還是辦事不利?”</br>  這一番話語速不快,聲音也不高,但就是有一種奇妙的震懾力,因為她句句都說在點子上,讓人聽了不得不去信服了她的話。</br>  頭目聞言,臉色略顯蒼白,他這樣冒然的進了沈府,又弄亂了人家小姐的閨房,確實是有失體統(tǒng),而且正如沈云傾所說,沈府和督軍府關系密切,他們?nèi)绻训饺艘簿土T,如果搜不到,那不就是在打督軍府的臉嗎,督軍要是知道了,鐵定會對斧頭幫產(chǎn)生排斥的心思,他們就算再厲害也不過是黑幫,哪怕掌握著一些勢力和經(jīng)濟,卻無法跟強大的軍隊抗衡。</br>  頭目想到老大知道這件事后會有的反應,臉色又白了幾分,想通了之后,他急忙對著沈云傾低頭拱手:“沈小姐,今日之事確實是我唐突冒犯了,還望沈小姐大人大量,不要跟我這樣一個粗人一般計較,以后有用得著在下的地方必然效犬馬之力。”</br>  他這意思是說,希望沈云傾不要將事情鬧大,更不要讓督軍府那邊的人知道,只要督軍府不追究,他們的老大也不會怪罪他,她肯幫忙的話,他以后一定會回報。</br>  沈云傾豈會聽不出他話間的意思,眼中的冷意漸漸退去,她并不奢求什么回報,她現(xiàn)在只想讓這些人趕緊離開,還不知道那個“麻煩鬼”躲在哪里,千萬別露出馬腳才是。</br>  于是,她聲音柔和似不會計較一般:“我那位姨娘不得寵愛,就喜歡背地里興風作浪,莫要信了她的胡說八道。”</br>  頭目對于這些大宅院里的內(nèi)斗還是有所耳聞的,有些姨太太安分守已,但大多數(shù)都不肯按部就班,陷害主母,陷害嫡子嫡女,爭風吃醋,無所不用其極,而沈云傾所說的這位姨太太大概也是故意想將她陷于不利的境地。</br>  頭目似乎明白了什么,又拱了拱手:“打擾沈小姐了,我們這就走。”</br>  說著,對手下的人一揮手,十幾號人便浩浩蕩蕩的出了沈府。</br>  直到這些人走遠,沈云傾才焦急的問秋彩:“他人呢?藏到哪里了?”</br>  秋彩也一臉的疑惑:“我剛才出去處理那些紗布,回來的時候人就不見了,我怕那些人來搜查,就把這里的床章?lián)Q掉了,他腿受傷了,不知道是怎么離開的。”</br>  秋彩也是個機靈的,看到有人闖進來就知道事情不妙,好在那個“麻煩鬼”自已離開了,不然真要把她們都連累了。</br>  “是啊,他的腿受傷了,如果離開沈府又能跑到哪里呢?”沈云傾嘆了一口氣,“算了,他既然走了,那就跟我們沈府無關了,是死是活聽天由命吧。”</br>  不過是一個萍水相逢的陌生人而已,她還沒有好心到去管一個陌生人以后的死活。</br>  只是想到姜姨娘今天的所作所為,沈云傾的一雙鳳目不由浸染上了寒意,這個姜姨娘的膽子真是越來越大了,竟然把手伸到她這邊來,既然姜姨娘覺得她是一個好欺負的,那她倒不介意讓她見識一下“大小姐”的特權(quán)。</br>  晚上沈儒良從外面回來了,劉氏今天手氣不好,輸了一百多個銀元,心里正氣悶著。</br>  但是看到沈儒良,她還是要盡到做妻子的責任,服侍他吃飯用菜,而桌子上擺著的都是沈儒良愛吃的。</br>  “去叫小姐過來吃飯。”沈儒良出了趟海,也有幾天沒看見女兒了,現(xiàn)在回來了就迫不及待的要跟女兒一起吃飯說話。</br>  丫頭聽了便去了沈云傾的院子,不久就苦著臉回來了。</br>  劉氏見那丫頭神色不好,便問道:“小姐呢?”</br>  “沒看到小姐,不過聽秋彩說,小姐今天受了委屈,在房間里哭了一天,午飯和晚飯都沒吃。”</br>  “誰敢欺負我沈儒良的女兒?”沈儒良頓時臉色一沉,“我去看看。”</br>  劉氏也擔心女兒,動作比沈儒良還快,兩人腳步匆匆很快就到了沈云傾的房門外。</br>  “秋彩,到底是怎么回事?”沈儒良看到站在門口的秋彩,沉著聲音問。</br>  沈儒良膝下無子,雖然有兩女,但是對于這個女兒絕對是偏愛的,家里所有的好東西都要先給她用,再加上沈云傾溫順懂事識大體,劉氏又是他的糟糠之妻,所以待沈云傾就特別的好。</br>  秋彩抹了一把眼淚,聲音哽咽:“小姐今天水米未進,一直在哭,我勸也勸不好,只能等老爺和夫人回來。”</br>  “我問你到底發(fā)生什么事了?”沈儒良聽說女兒委屈成這樣,不由提高了音量。</br>  “云傾啊。”劉氏已經(jīng)快步走過去敲門:“你快開開門,你這個樣子,母親很擔心啊。”</br>  “我以后都不要再見你們了。”沈云傾的聲音忽然從屋子里傳來,帶著幾分嗚咽:“女兒沒有臉見你們,不如一死了之。”</br>  劉氏和沈儒良聽了,臉色大變,沈儒良顧不上那么多,一腳就將房門踹開了,正看到沈云傾拿著一把刀子抵在手腕上。</br>  劉氏驚叫一聲,迅速撲了過去,一把將沈云傾的刀子打掉了:“云傾,你要做什么,你想嚇死我嗎?”</br>  沈云傾撲到劉氏的懷里,嚶嚶的哭了起來。</br>  沈儒良看到地上那把尖刀,心有余悸,女兒的性子他最是了解,寧為玉碎不為瓦全的,當初凌文成逼迫她的時候,她要一死了之,現(xiàn)在到底發(fā)生了什么事才讓女兒如此決絕的想要自盡。</br>  秋彩觀察著沈儒良的表情,見他眼中既有怒意又有疼惜,知道是時候把事情說出來了。</br>  于是撲通在一邊跪下道:“今天斧頭幫的人來府里搜人,小姐本來應付的很好,結(jié)果姜姨娘突然跑出來說小姐帶了一個男人進了她的閨房,最后斧頭幫的人沒尋到人,還把小姐的閨房弄亂了,小姐一氣之下就閉門不出,幾次想要自盡,都被我攔下了。”</br>  沈家夫婦是關心則亂,要是真的幾次自盡,怎么還能任由她將刀子放在身邊。</br>  秋彩繼續(xù)哭道:“當時在場的有十幾號人,還有府里的管家和下人們也聽到了,姜姨娘說小姐藏了一個男人,這簡直就是不讓小姐活了啊,誰不知道小姐一直規(guī)規(guī)矩矩的,怎么可能藏了什么男人,那些斧頭幫的人不是什么也沒找到嗎?”</br>  “姜如玉。”劉氏聽了秋彩的話,牙齒咬得咯咯響,眼中迸發(fā)出強烈的恨意,轉(zhuǎn)而就對沈儒良道:“老爺,你可要為云傾做主,本來云傾是能嫁到一個好人家的,那姜如玉卻這樣詆毀她的清譽,這讓云傾以后還怎么見人啊?想說一門好親事怕也難了。”</br>  沈儒良氣得胸膛起伏,臉色陰沉不定,他看向一直藏在劉氏懷中哭泣的女兒,又看了看地上的刀子,說了一句:“你好好看著云傾,我去找那個賤人算帳。”</br>  說完,提了一下長衫的衣擺,氣勢洶洶的走了。</br>  沈云傾聽著沈儒良的腳步聲遠去,在劉氏的懷中微抬起頭,沖著秋彩使了一個眼色,秋彩也沖她眨了眨眼,那意思是說:小姐放心,都安排好了。</br>  沈云傾重新將臉埋進劉氏的懷里,又委屈的哭起來。</br>  她不過付出幾滴眼淚,而姜姨娘就準備接受父親的滔天怒火吧。</br>  沈儒良剛走過雕花回廊,就見兩個小丫頭坐在臺階上嗑瓜子。</br>  其中一個神秘兮兮的說道:“你聽說大小姐的事情了嗎?她竟然帶了一個男人回來,兩人鬼鬼祟祟的在屋子里呆了半天。”</br>  “我怎么能不知道呀,現(xiàn)在全府上下都知道了,沒想到大小姐表面看著嫻熟,骨子里卻那么風騷,竟然把男人帶到自己的閨房去了。”</br>  “不過,這是真的嗎?”</br>  “當然了,是姜姨娘親口說的,嘖嘖,果然是人不可貎相啊。”</br>  沈儒良聽了這樣的對話,一想到全府都知道了沈云傾那“子虛烏有”的事情,頓時覺得一股血液直沖頭頂,當即怒斥道:“你們在這里胡說八道什么,再讓我聽到你們在背后亂嚼舌根,我就拔了你們的舌頭。”</br>  兩個小丫頭見狀,急忙嚇得跪了下來,沈儒良沒有心思管她們,邁著大步朝著姜姨娘的院子走去。</br>  那兩個小丫頭相視一眼,不由會心而笑,哪怕隔著這么遠,她們都能感覺到老爺?shù)呐稹?lt;/br>  大小姐讓她們在這里等著老爺果然是對的,這一把油澆在火上,還怕不把老爺?shù)呐瓪恻c著嗎?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nèi)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jīng)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nèi)。</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