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9章:烏鴉
杰撒的話十分俏皮,聽得映春和紅袖都抿著嘴笑,她們家的少夫人只此一個,恐怕到哪里都抓不到了。</br> 沐晚不由笑出來:“以后我們的醫(yī)院開起來,我一定把這個一抓一把的地方指給你。”</br> 杰撒的骨子里流著不同于國人的血液,他們不太注重一些虛禮,男女之間的相處也沒有拘謹(jǐn),有時候會喜歡說一些風(fēng)涼或者逗趣的話,所以,剛才那幾句話說出來,他是有些后悔的,畢竟他曾經(jīng)以為的玩笑話可是惹惱了好幾位千金小姐。</br> 但這位少夫人的笑容直達(dá)眼底,眼角綻開如同艷陽,那是真正的笑容,不是偽裝也不是刻意。</br> 他頓覺身心舒暢,看來和這位少夫人說話也不必過于拘謹(jǐn)。</br> 兩人又關(guān)于建醫(yī)院的事情談了很久,杰撒不客氣的留下吃了午飯,吃過飯,沐晚又帶他去了自己的實(shí)驗(yàn)室,這里可是除了她自己,連凌慎行都沒有踏入過半步。</br> 沐晚的實(shí)驗(yàn)室,器材已經(jīng)十分的集全了,而且年后又將旁邊的廂房打通,面積比原來大了不止一倍。</br> 杰撒看著眼前這一排排長桌上的玻璃器皿,頓時有些眼花繚亂,他可是做夢都沒想到,這位看似溫順賢惠的少婦人竟然還有一座實(shí)驗(yàn)室,這其中許多正在研究的藥材和實(shí)驗(yàn),連他都覺得匪夷所思,對于這位少夫人更是另眼相看了。</br> 如果是她要來建醫(yī)院的話,說不定,他們的夢想真的可以實(shí)現(xiàn)。</br> 杰撒一直呆到傍晚才離開,沐晚將他送到門口,兩人又說了一會兒話,杰撒上車前再次伸出了手,初見時是禮貌,這次臉上卻是帶著幾絲激動:“少夫人,希望我們合作愉快。”</br> 沐晚笑著與他握了一下手:“具體的事情,我們改日再談。”</br> “好,我等你的好消息。”</br> 沐晚目送著杰撒的車子遠(yuǎn)去,揮了揮手。</br> “小姐,剛才有個人影站在門后面鬼鬼祟祟的,好像是慕小姐院里那個香林。”映春走過來低聲說道,她可是一直都在密切注視著沐晚身邊的風(fēng)吹草動。</br> 沐晚輕輕一笑,這個慕凌飛還真是不安生啊。</br> “走吧,去老太太那里喝燕窩粥。”</br> “你說得是真的?”慕凌飛自從那日被沐錦柔算計(jì),精神一直有些萎靡,想到那個禿頭還是會覺得惡心,如果換個稍微帥的,她也勉強(qiáng)接受了,偏偏又笨又丑。</br> “香林親眼看到的。”香林低著頭,“二夫人還和那個洋人手牽手,十分的親熱。”</br> 慕凌飛當(dāng)然知道這只是洋人之間的禮儀,見面是要握手,分別是要擁抱,根本不算什么。</br> 但在這里就不一樣了,男女之別,特別是深宅大院,一個女子的行徑代表的是整個家族,而不是個人。</br> 老太太是個思想陳舊的,如果讓她知道了,沐晚一定沒有好果子吃。</br> 慕凌飛想到此,立刻從床上爬了起來,“隨便去廚房取點(diǎn)什么,我們?nèi)ダ咸抢铩!?lt;/br> 香林說了聲是就去準(zhǔn)備了,不久便提著一個食籃回來了。</br> “小姐,廚房的廚師說,這里是新做好的素鴨翅,還熱著呢。”老太太不吃素,這份素鴨翅正好。</br> 慕凌飛冷冷一笑:“走,我們?nèi)ソo老太太送鴨翅。”</br> 主仆兩人來到風(fēng)華苑時,里面已經(jīng)傳來笑語聲,慕凌飛一進(jìn)去就看到沐晚坐在老太太的身邊,不知道說了什么話,逗得老太太歡笑不已。</br> 這個沐晚,真是越來越會巴結(jié)奉承了。</br> 慕凌飛恨恨的一咬牙,邁步跨了進(jìn)去,不知道老太太知道自己的孫媳婦不守婦道,和一個洋人拉拉扯扯,是否還能笑得出來。</br> “干孫女給奶奶請安。”慕凌飛笑意盈盈的上前。</br> 老太太將注意力從沐晚的話中收回,看向慕家這位千金的眼神也是淡淡的:“這都大晚上了,不必講究這些。”</br> 那意思是,你想來請安,一大早上不來,現(xiàn)在日頭都斜了才想起來,這安請不請的都沒什么。</br> 一旁的沐錦柔耷拉著眼皮兒,靜靜的喝茶,這個慕凌飛還真是恢復(fù)力驚人啊,如果換成別的女子被人那樣糟蹋,怕是會羞得幾個月沒有臉出門,可這個慕凌飛活蹦亂跳,簡直就像沒事人一般,若不是自己的手中握有證據(jù),恐怕她會一口否認(rèn)了,自己當(dāng)初的局也是白設(shè)計(jì)了。</br> “慕小姐也是來給老夫人送吃的嗎?”三姨太看向香林手中的食盒,“就怕老夫人吃不下了,剛剛才跟少夫人一起喝了燕窩粥。”</br> 沐晚現(xiàn)在的燕窩粥都是和老太太一起喝的,本來老太太只是熬給她補(bǔ)身子,但沐晚考慮到血燕這么昂貴的東西不能一人獨(dú)享,便提出要和老太太一起享用,對于她這一份細(xì)心與孝心,老太太自是非常感動,剛才三姨太恰巧也過來了,便連她也有一份,沐錦柔來得晚,只能喝茶吃干果了。</br> 慕凌飛一聽,急忙說道:“我這里的東西可是素鴨翅,奶奶不吃葷,吃這種素鴨翅最好不過了。”</br> 說完,便讓香林將食盒打開。</br> 沐晚斜眼看了過來,嘴角不著痕跡的向上揚(yáng)了揚(yáng)。</br> 香林剛剛打開食盒,正準(zhǔn)備從里面拿出盤子,忽然一團(tuán)黑影從中躥了出來,緊接著已經(jīng)飛上了房梁。</br> 香林大叫一聲,嚇得把食盒也扔掉了。</br> 老太太也急忙向后躲去,卻因?yàn)橥饶_不好差點(diǎn)摔倒,沐晚離她最近,急忙起身拉住了老太太。</br> “這是什么東西?”三姨太驚訝的望向房梁,一團(tuán)烏黑的東西正停在那里,她起身向后退了幾步,又趕緊往老太太那邊跑去,身邊的丫環(huán)早就反應(yīng)過來,急忙扶住了老太太。</br> “是烏鴉。”一個丫環(huán)說道,“身上一團(tuán)漆黑,不正是烏鴉嗎,我小時候經(jīng)常在林子里見到,我娘說,烏鴉出現(xiàn)是不祥的預(yù)兆。”</br> 老太太最是迷信了,聽小丫環(huán)這么一說,臉色頓時沉入黑水,一雙老卻不渾濁的眼睛帶著憤怒瞪向慕凌飛。</br> 慕凌飛也沒想到這食盒里會突然飛出一只烏鴉,此時也是目瞪口呆。</br> “少夫人,少夫人,你沒事吧?”就在眾人還在糾結(jié)烏鴉的時候,映春突然大叫一聲。</br> 老太太的注意力急忙被拉了過去,這才看到沐晚坐在椅子上,眉頭微微皺著,她想起剛才自己被那烏鴉嚇得差點(diǎn)摔倒,是沐晚急忙扶了她一把,她是有身孕的人,這樣的突然的動作大概是牽動了肚子,此時臉色看起來不太好。</br> 老太太一驚,急忙上前問道:“沐晚,你沒事吧,有沒有拉扯到?”</br> 沐晚對上老太太關(guān)切而焦急的目光,搖了搖頭:“剛才是拉扯了一下,不過現(xiàn)在已經(jīng)沒事了。”</br> 她說得云淡風(fēng)輕,但老太太卻不這么認(rèn)為,本來烏鴉就是不祥的征兆,偏偏又害得沐晚受到了驚嚇,幸虧沒什么大礙,一旦有事,真是后悔也來不及。</br> “慕凌飛。”老太太怒瞪向還在發(fā)呆的慕凌飛,“你們母女住在我們凌家,我可曾虧待過你們,好吃好用的伺候著,沒有一點(diǎn)的怠慢,可是你是怎么報答我們凌家的?弄出一只烏鴉給我們添晦氣,又差點(diǎn)嚇得沐晚流產(chǎn),你們……你們母女簡直就是不知好歹,我看不用跟著督軍一起回北地了,你們收拾收拾,馬上就滾回遼城去。”</br> 老太太以前還是客客氣氣的,現(xiàn)在是徹底的撕破了臉,一只烏鴉她可以不在乎,但是關(guān)系到沐晚的肚子,那就是小題也要大作了。</br> 慕凌飛頓時嚇得花容失色,尖聲為自己辯解:“奶奶,冤枉啊,我也不知道這食盒里為什么會有一只烏鴉,香林,你快說,這食盒是哪來的?”</br> 香林已經(jīng)從驚嚇中回過神,此時立刻跪在地上:“這食盒是我從后廚拿來的,那廚師說這里裝著上好的鴨翅,還說鴨翅剛出鍋,趁熱吃最好,讓我不要打開。”</br> “對,一定是那個廚師放的,是他不懷好意,想要用烏鴉來給奶奶添晦氣。”慕凌飛急忙說道:“奶奶一定要嚴(yán)懲那個廚師。”</br> “好,既然你們這么說,那我就讓廚師過來對質(zhì)。”老太太讓下人去把廚師找來了。</br> 進(jìn)來的是一個四十多歲的廚子,穿著一身青布的衣衫,看到老太太就跪了下去。</br> 這廚子在凌府已經(jīng)有些年頭了,老太爺在世的時候最喜歡吃他做的鴨翅,還稱贊他為連城第一翅,所以,這盒子中原本放著就是鴨翅的念頭已在老太太的心中根深蒂固。</br> “回老夫人的話,剛才香林姑娘去后廚要一些吃的,我正好新做了鴨翅,準(zhǔn)備給老夫人做宵夜,鴨翅有剩余,我就給香林姑娘裝到了食盒里,當(dāng)時香林姑娘還打開食盒看了一眼,我告訴她,這東西要趁熱吃,涼了就少了三分鮮味兒。”廚師說著,看向香林,“香林姑娘當(dāng)時將食盒打開一條縫的時候,難道看見烏鴉了嗎?”</br> “你……你在胡說,我根本就沒有打開過,是你說要趁熱吃,打開就涼掉了。”香林指著廚師,極力為自己辯解。</br> 廚師對著老太太說道:“老夫人明鑒,我在凌府這么久,對老夫人死心塌地,怎么會放一只烏鴉進(jìn)去,這不是給自己找不痛快嗎?更何況,我也沒有這么做的理由啊。”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nèi)斷壁殘?jiān)f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jīng)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yuǎn),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fēng)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yuǎn)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yuǎn)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jī)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diǎn)風(fēng)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jī)會。</p>
良久之后,機(jī)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nèi)。</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