督軍不在府上，凌慎行是唯一能說話做主的男人，府上什么大事小情拿不準的時候，老太太都會請他定奪。</br>　　沐晚想，難道是四姨太病危，孩子不保？</br>　　果然，凌慎行聽了李副官的話，轉身就走。</br>　　沐晚剛要松口氣，忽然聽到他沉冷的聲音傳來：“你跟我一起過去。”</br>　　“我？”沐晚心想，她去做什么啊，老太太估計正煩著呢，看到她只會填堵，除非腦子被飛機夾了才會去自討沒趣。</br>　　凌慎行說完，也不管她是什么反應，邁著長腿就往四姨太太的別苑去了。</br>　　沐晚不想得罪凌慎行，要救紅袖還要指著他呢，現(xiàn)在就算是去礙眼，她也只能忍了。</br>　　她頗有些悻悻的跟上了凌慎行的步伐，沒走多遠又見他突然停了下來，那頎長的身影被陽光拉扯的細長，卻又有一種無形的壓迫感，果然是出身于沙場上的男人，不需要任何多余的動作便可以盛氣凌人。</br>　　沐晚心頭一緊便聽到他幽幽的語氣：“把嘴巴擦擦。”</br>　　沐晚愣了好一會兒，這才下意識的用手背抹了下嘴角……許多桂花糕的碎沫……她頓時大囧，剛才就是帶著這一嘴子桂花糕在跟他“侃侃而談”？</br>　　真是丟人丟到家了。</br>　　沐晚急忙抹了抹嘴巴，確定干凈了之后才去追趕凌慎行的步伐，大概是臊的慌，一直跟他保持著不遠不近的距離，一路上也沒開口說過話。</br>　　剛到四姨太的別苑，十幾個進進出出的丫頭神色慌張，有的還在唉聲嘆氣，凝重的氣氛籠罩在這小小的別苑上空，讓人喘息困難。</br>　　沐晚想起在急診干過的那段時間，每天腳底下都跟抹了油似的，人像陀螺一樣轉個不停，生與死只在一線之間，也許提個鞋子上個廁所的工夫，一條人命就已經(jīng)嗚呼了。</br>　　凌慎行前腳已經(jīng)進了別苑，卻是站在外間，隔著兩層屋子，四姨太是督軍的老婆，他自然是要避嫌的。</br>　　沐晚偷偷瞧了他一眼，只見他神色凝重，兩條好看的長眉在眉心處擠了個川字，一雙漆黑的狹目中隱含著擔憂。</br>　　沐晚心想，四姨太懷的是他的弟弟或者妹妹，他擔心也是合情合理的。</br>　　沐晚在外面陪他站了一會兒，老太太身邊的丫頭竹兒便出來了，她先是看了沐晚一眼，隱約有什么話要對凌慎行說，卻礙于她的存在不好啟齒。</br>　　沐晚是聰明人，不想在這里偷聽閑話，剛要轉身離開，凌慎行便開口道：“想說什么只管說。”</br>　　竹兒這才說道：“四姨太的情況很不好，血流不止，先后來了幾個連城有名的大夫都沒瞧出什么來，這血也是止不住，大夫說，要是血還止不住，這孩子恐怕要保不住了。”</br>　　凌慎行的眉頭皺得越發(fā)厲害，罵了一句庸醫(yī)的同時，回頭吩咐李和北：“大同路上有個教堂，你去把那里的洋醫(yī)生請過來。”</br>　　軍隊里倒是有軍醫(yī)，但是戰(zhàn)事剛過，他放假回家省親了。</br>　　李和北有些猶豫：“可是老太太……”</br>　　老太太是封建守舊的，從來就不相信什么洋醫(yī)生。</br>　　“哪那么多廢話，讓你去你就去。”</br>　　李和北應了一聲，急忙轉身走了。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jīng)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