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7章:引蛇
綠萍一進(jìn)來先是行了禮,然后才開口道:“映春姑娘讓我時刻留意著謹(jǐn)晗苑里的動靜,最近二夫人的丫頭菊梅經(jīng)常過來,今天一進(jìn)門,慕夫人就把我打發(fā)出去了,只留下菊梅在屋子里不知道說了什么。”</br> 沐晚微微垂下睫毛,纖細(xì)的手指在桌面上輕輕扣著。</br> 菊梅會去謹(jǐn)晗苑不過是得了沐錦柔的吩咐送些吃穿用度,不至于還要關(guān)上門鬼鬼祟祟的,難道那對母女買通了菊梅,讓她監(jiān)視著沐錦柔的一舉一動?</br> 那這下就有好戲看了,菊梅大概是抓住了沐錦柔的什么把柄,這才匆匆忙忙的去報信,以那對母女的作風(fēng),幸許很快就會有所動作了。</br> 映春見沐晚在深思,便拿了兩塊銀元打賞了綠萍,綠萍謝過了少夫人,歡歡喜喜的走了。</br> “少夫人,用不用派人去錦秀苑看一看。”</br> “也好,你派人盯著點錦秀苑,要是有什么動靜第一時間回來告訴我。”沐晚重新拿起書翻看起來。</br> 沐錦柔和慕家母女斗法,她樂不得坐山觀虎斗,最好是斗得兩敗俱傷,也省得她出手了。</br> 書看了半本,外面?zhèn)鱽砬瞄T聲,映春急忙去開門,看到站在門口的鐵柱和杏子。</br> 映春一喜:“是碧珠醒了嗎?”</br> 鐵柱搖搖頭,站在門外沖著沐晚拱了拱手:“少夫人,我和內(nèi)人商量過了,姐姐一直留在少夫人的別苑總是不妥,我們想把她帶回家去修養(yǎng),到了熟悉的環(huán)境,說不定對她的病情會有所幫助。”</br> 沐晚放下書走過來,一襲米白色長裙,淡雅大方,肌膚若雪,雙目更似一汪清水。</br> 鐵柱哪見過這么美的人,想多看兩眼又不敢,把頭垂得很低。</br> 沐晚眼睛眨了一下,笑道:“既然你覺得這樣穩(wěn)妥,那就把碧珠接回去吧,我這里有一些藥,你每天安時給她服下,其它的事情我會寫在紙上,你照著上面做就行。”</br> 鐵柱感激不盡,又深深鞠了一躬:“多謝少夫人大仁大德,以后有用得著鐵住的地方,鐵住必然赴湯蹈火,在所不辭。”</br> 沐晚道:“不過是舉手之勞,哪里需要你赴湯蹈火。”</br> 她走到桌子前,拿過筆寫了滿滿一篇紙,又讓映春把藥材包好一并交給鐵柱。</br> 鐵柱眼含熱淚,疊聲道謝,自己的姐姐不分青紅皂白屢次陷害少夫人,她竟然不計前嫌,如此慷慨,這份情意,他默默的記下了。</br> 鐵柱將碧珠接走后不久,紅袖就找了過來,一臉的擔(dān)心的問:“小姐,碧珠好好的,怎么被接走了,難道是鐵柱生怕我們照顧不周嗎?”</br> 紅袖一面是擔(dān)心碧珠,一面是難掩氣憤,總覺得自己這些日子的精心照料被人輕視了。</br> 沐晚捏起一塊糕點放進(jìn)嘴里,嘴角銜著莫測高深的笑容,眼角也因為笑意而微微瞇成一條細(xì)線。</br> “這是某人的主意,等著看好戲吧。”</br> 碧珠被送回鐵柱家的事情,四姨太很快就知道了。</br> 錦兒見她坐在那里一動不動,眼底是一片陰沉之色。</br> 外人所見到的四姨太端莊,美麗,高冷,但她所見到的四姨太卻是另一副樣子。</br> 她是冷家的家生子,父母都在冷家討生活,而她剛懂事的時候就被送到了冷秋茵的身邊,到現(xiàn)在也有十幾年了,冷秋茵是個什么性格的人,沒有人比她更清楚。</br> “我聽說碧珠的病不能好了,少夫人不愿意繼續(xù)留她在這里等死,所以她的弟弟就把她給接走了。”</br> “你親眼看見的?”四姨太不緊不慢的喝了口茶。</br> “是的,當(dāng)時我假裝路過,看見碧珠的弟弟帶著兩個人抬著一個擔(dān)架出去,碧珠躺在上面,臉白的沒有血色,一副將死的姿態(tài)。”</br> “那沐晚難道還真的有通天的本領(lǐng),受了那么重的傷,豈能說救活就救活,現(xiàn)在不過是殘存一口氣而已。”四姨太冷笑一聲,不過很快就皺起了秀眉,她曾經(jīng)想過沐晚大概會用碧珠的事情引她上鉤,所以這些日子一直在聽動靜,可是桂花苑那邊遲遲沒有傳來碧珠將醒的消息,不但沒有醒,相反卻是病情加重,已經(jīng)被嫌棄的送了出去,要是真死在桂花苑里,那才是晦氣。</br> 如果沐晚想要引出幕后主使,大可以向外宣傳碧珠就快醒了,那個幕后的主使怕碧珠醒了揭露自己就會害怕,這一害怕便會選擇時機動手,但是事情并沒有向這個方面發(fā)展,倒是碧珠已經(jīng)不治,只等著回去咽氣了。</br> “四姨太,碧珠要怎么辦?”</br> “將死之人,何足為懼,不用管她,就讓她慢慢等死吧。”四姨太冷哼一聲。</br> 錦兒應(yīng)了聲是,剛要轉(zhuǎn)身出去,四姨太突然將杯子重重一放,沉聲說道:“不對,不對勁。”</br> “四姨太,有什么不對勁?”</br> “碧珠可能真的要醒了。”四姨太幽幽的說道,眼神冷戾的看著面前的茶杯:“沐晚這么做不過是想要瞞天過海,碧珠會醒,她怕走漏了風(fēng)聲會對碧珠的人身安全產(chǎn)生威脅,所以就將人送了出去,并且告訴所有人,碧珠命不久矣,一旦碧珠醒了,她就可殺一個回馬槍,殺我們一個措手不及,這世上,最危險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br> 錦兒聽了,大驚:“碧珠真的要醒了嗎?如果她把四姨太的事情都供出來,那我們……”</br> “所以……碧珠不能醒。”四姨太抽出手帕擦了擦嘴,秀美的臉上一面陰森,“沐晚以為自己已經(jīng)瞞天過海,卻不知道我識破了她的計劃,她想讓碧珠醒,我就偏偏不讓她醒。”</br> 四姨太附在錦兒的耳邊低語了幾句,眼目中閃動著精光。</br> 錦兒聽了連連點頭:“我這去辦。”</br> 錦兒走后,四姨太起身走到書桌前,從地板下面的縫隙里拿出鑰匙,打開抽屜的最后一層,里面放了許多書籍,她熟練的找到其中一本,翻開幾頁后,里面夾著一張照片。</br> 照片是一男一女的合影,男子穿著一身黑色的中山裝,女子穿著當(dāng)時流行的校服裙衫,男子高大挺拔,相貎英俊逼人,女子溫婉美麗,如同小家碧玉。</br> 四姨太將照片慢慢的靠近自己,最后傾身過去,紅潤的嘴唇輕輕的印在照片中男子的臉上,本來陰氣沉沉的臉綻開一個如同少女般燦爛的笑容。</br> 入夜。</br> 鐵柱按照沐晚的交待,先是讓自己的妻子給碧珠擦了身子,又給她按摩了腿腳,再扶著她半坐喝下了湯藥。</br> 待等這些都做完,鐵柱的妻子給碧珠蓋好了被子,賢惠的說道:“你累了一天了,休息吧。”</br> “嗯,你也辛苦了。”鐵柱看了碧珠一眼,和妻子一起退了出去,親手掩上了門。</br> 鐵柱夫妻的身影剛一消失,一條黑影從從外墻下面躥了上來,動作利落的跳進(jìn)了院子。</br> 碧珠所在的房間正好對著院墻,那人落下的時候便站在她的窗前。</br> 黑影四處望了一眼,然后飛快的將一個醼了油的火球點著扔了進(jìn)來。</br> 不久,屋子里便有黑煙躥出,緊接著熊熊大火就燃燒了起來。</br> 黑影見火勢已起,知道任務(wù)已經(jīng)完成,雙臂向上一翻攀上了院墻,結(jié)果剛剛落地,就有數(shù)只烏黑的槍口對準(zhǔn)了他。</br> “別動。”</br> 黑影見圍著他的是幾個荷槍實彈的大兵,就算他有通天的本事也無法抵得過槍彈。</br> 自知在劫難逃,黑影乖乖的舉起了手。</br> 老太太本來已經(jīng)歇下了,忽然就聽見外面?zhèn)鱽韨}促的腳步聲,老人眠淺,很快就驚坐而起:“竹兒,外面是怎么回事?”</br> 竹兒急忙進(jìn)來說道:“據(jù)說是那個碧珠的弟弟來鬧事了,說我們凌府有人想要謀害她的姐姐。”</br> “碧珠?就是五姨太那個丫頭,當(dāng)初把沐晚推下井的?”老太太張開雙臂讓竹兒給她套上了褂子,“她不是一直在昏迷嗎?她都快死了,誰還會謀害她啊?”</br> “竹兒也不太清楚,少帥帶了人正在桂花苑那邊處理呢。”</br> 竹兒在前面提前燈籠,很快就到了桂花苑,門口的燈點著,里面一片熱鬧。</br> 老太太見督軍也是剛剛睡醒的模樣趕來,不由暗自嘀咕了一聲:不過就是一個丫環(huán)死了,用得著三更半夜把全府的人都驚動起來嗎?</br> 她轉(zhuǎn)而看向跪在院子中間的人,年紀(jì)輕輕的,穿著十分樸素,此時正在同凌慎行說話。</br> “還請少帥做主,找出這個放火燒了我宅子,想要害死我姐姐的人。”</br> 凌慎行看著他問道:“你起來吧,燒宅子的人我已經(jīng)抓到了。”</br> 跪在地上的鐵柱像是大吃一驚,片刻后才起身。</br> 老太太對督軍說道:“難道是有人要殺這個碧珠滅口嗎?”</br> 督軍臉色深沉,閉著嘴巴不說話,站在他身邊的四姨太則是低垂著頭,一副事不關(guān)已的樣子。</br> 直到一個被五花大綁的男人被提了起來,四姨太才稍稍抬頭看過去,秀面浮上一層蒼白之色。</br> 那人跪在地上,看到自己被帶到了督軍府,身邊又圍了這么多人,連督軍和少帥都在,頓時一股絕望感自頭頂狂壓下來。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nèi)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jīng)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yuǎn),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fēng)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yuǎn)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yuǎn)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fēng)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nèi)。</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