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9章:三七
沈云傾笑著搖頭:“父母倒是有這個意向,但我自己沒有興趣,人生地不熟的,我還是比較戀家的。”</br> 沐晚想起她被送到英國做交換生的幾年,開始的時候的確是艱苦,但她沒有家,自然也沒有想家的感覺,對她來說,就像一個蒲公英的種子,飛到哪里就可以在哪里扎根。</br> 但是現(xiàn)在不一樣,有凌慎行的地方就是她的家,這種戀家的感覺也越來越濃烈。</br> 沐晚頓覺惺惺相惜:“我也是個戀家的,也不愿意去那么遠的地方。不知道沈小姐現(xiàn)在是念書還是?”</br> 沈云傾道:“我在城西開了一家咖啡店,可以喝咖啡,也可以閑坐看書,少夫人要是覺得悶,可以去我那里打發(fā)時間。”</br> “你還是叫我沐晚吧,這少夫人聽著生疏。”沐晚覺得沈云傾知書答禮,人漂亮又容易親近,對她的印象越發(fā)的好。</br> “那你也別我沈小姐了,叫我一聲云傾就好。”</br> 兩人心有靈犀,相視而笑。</br> “我聽說令尊的船上運的是貴重的藥材,不知道是什么藥材?”</br> “聽我父親說,好像是三七。”</br> 在這個時代,三七還沒有被廣泛種植,的確是非常貴重的,怪不得沈老板會親自監(jiān)船。</br> 沈云傾道:“現(xiàn)在碼頭的生意不好做,河道監(jiān)管又嚴,稅收也重,很多船家的船都停航了,這次要不是對方出了高價,父親也不會親自出海了。”</br> 沐晚皺眉道:“我聽少帥說,已經(jīng)減輕了碼頭的賦稅,監(jiān)管政策也都放開了,為什么生意還是難做?”</br> 沈云傾似乎欲言又止,俗話說,切忌交淺言深,她雖然對沐晚的感覺不錯,但到底不了解她是怎樣一個人。</br> 沐晚看出沈云傾的顧慮,于是說道:“如果你能實情相告,也許我可以幫助你們,畢竟沈家也不想做完這筆生意之后繼續(xù)坐冷板凳甚至是關(guān)門大吉吧?”</br> 沈云傾嘆了口氣,“你可知道凌文成?”</br> “凌文成?沒聽說過。”</br> “他自稱是督軍的侄子,父親又是凌軍中的元老,這些年一直在碼頭一帶肆意妄為,我們每一條船除了要向政府交稅,還要單獨給他再交兩成的稅收以及保護費,這樣層層剝削下來,到我們手里的利潤已經(jīng)微不足道,甚至是虧本。也有很多人試圖反抗,但他手底下養(yǎng)著一群打手,遇到這樣的船家就是一頓拳打腳踢,甚至還燒了幾艘商船,我們也曾上告,但上面根本沒有人管,倒是告狀的人第二天便橫尸街頭。”沈云傾說到這里,氣憤的同時,眼眶也紅了起來,“我的哥哥就是被這群人打成重傷,現(xiàn)在還躺在床上。”m.</br> “光天化日之下,竟然還有這樣的事情。”沐晚聽了,不由義憤填膺,“真是沒有王法了。”</br> 沈云傾凄然一笑:“連城是督軍的天下,督軍的侄子有幾人敢惹,王法又算得了什么呢?”</br> “那個凌文成,真的是督軍的侄子?”她從來沒聽老太太說過,就算是,大概也是遠房的,畢竟凌家現(xiàn)在一脈單傳,不可能突然蹦個“大侄子”出來。</br> 提到凌文成,沈云傾咬了咬牙,眼中透著濃烈的恨意:“不管他是不是督軍的侄子,現(xiàn)在沒人敢管他倒是真的,靠著這個碼頭,一年不知道要敲詐勒索多少錢財。”</br> “云傾,你放心,這件事少帥一定不知道,他平時最憎恨的就是這種搜刮民脂民膏的事情,一旦他查清了事情的真相,定會還你們一個公道。”</br> 沈云傾并沒有流露出什么喜色,不管這個凌文成是什么來頭,他的背后一定有勢力在支持著他,不然也不會縱容他如此逍遙,就算是少帥知道了又能怎么樣,在她眼里,他們不過都是一路人而已。</br> 沐晚看出她的顧慮,握著她的手說道:“相信我。”</br> 沈云傾點了點頭,被她眼中的執(zhí)著熱烈而打動:“我相信你。”</br> 兩人又說了會兒話,前面隱約已經(jīng)能夠看到港口的輪廓,沈儒良帶著幾個伙計邊走邊議論著,看到沐晚和沈云傾在,他立刻笑著走過來,先是向沐晚拱了拱手:“少夫人。”</br> 沐晚沖他點了下頭:“聽說沈先生這次運送的藥材是三七,不知道有多少呢?”</br> 沈儒良也沒避諱她,直接回答道:“足足裝了半船,大概有五百多斤。”</br> 五百多斤的三七的確是個不小的數(shù)目。</br> 沈儒良道:“對方出了大價錢的運費,不然我也不能接這筆生意。”</br> “沈先生裝船之前,可驗貨了嗎?”</br> “貨都是密封包裝的,上面蓋有印章,沈某并沒有驗貨。”沈儒良不知為什么,心中突然有些發(fā)緊。</br> “三七這么貴重,而且又是如此多的數(shù)量,沈先生為什么不開箱驗貨呢?”</br> 但他很快就忽略了心頭那股緊張的異樣,覺得自己是草木皆兵了:“這個客戶已經(jīng)合作數(shù)年了,彼此都有信譽基礎(chǔ),應(yīng)該沒什么問題吧?”</br> 沐晚笑了笑:“可能是我多心了,沈先生不必在意。”她又轉(zhuǎn)頭同沈云傾說道:“我先回房間了。”</br> “嗯。”沈云傾笑道:“一會我就把書送給你。”</br> 沈儒良目送著沐晚的背影消失,“云傾,這個少夫人的性格怎么樣?”</br> “挺容易親近的,也沒有架子,和她交談很愉快。”</br> “我看她挺喜歡你的,你要抓住機會跟她多交往,有她給你撐腰,以后想找一門好親事也容易多了。”</br> 沈云傾無奈的看了眼自己的父親:“交朋友如果都存著這樣的心思,誰還會跟你以誠相待啊。”</br> 沈儒良呵呵一笑:“好好好,我只是開個玩笑,他們那樣的人豈是我們這種人家能夠高攀起的,你也快回去收拾下吧,船馬上就要靠岸了。”</br> 沈儒良帶著幾個伙計下了甲板,不知道為什么,想到沐晚剛才說的話,他的心里總有些惴惴不安。</br> 雖然跟這個客人有過幾次生意來往,對方也比較講信用,貨沒收到就已經(jīng)付了運費,但這船上裝的三七價值不菲,真要有什么差錯的話,他就是傾家蕩產(chǎn)也賠不起。</br> “老板,船馬上靠岸了。”伙計提醒道:“我們?nèi)蕚湟幌掳伞!?lt;/br> “嗯。”沈儒良打消了心中的疑惑,跟著那伙計一起走了。</br> 沐晚回到船艙,凌慎行剛剛醒來,正準備用一條濕毛巾擦臉。</br> 沐晚站在他面前,拿過那條毛巾,細細的給他擦拭起來,她動作輕柔,就像有小貓的爪子在撓著他。</br> 他忍不住圈住她的腰將人帶到懷里。</br> 沐晚說了聲討厭,兩只手順勢環(huán)住了他的脖子,像只無尾熊一樣掛在他的身上。</br> “有一個叫凌文成的人,你認識嗎?”</br> “凌文成?”凌慎行道:“他是我一個遠房的表哥,軍中一個元老的兒子,怎么忽然提起他了?”</br> “我剛才在甲板上碰見了沈云傾,跟她閑聊的時候說起的。你這個遠房的表哥在你們家的碼頭橫行八道,恃強凌弱,簡直就是碼頭霸王,聽說還燒過船,打死過人。”</br> 凌慎行面色一肅:“竟然還有這樣的事情?”</br> 他要管理整個江南江北數(shù)省,自然沒時間去顧及一個小小的碼頭和一個遠房的表哥。</br> “這個凌文成四處說他是督軍的大侄子,說他的父親是元老將軍,就連警察局都懼他三分,要是由著他這樣欺行霸市,壞的不是他的名聲,而是我們凌家的威望。”沐晚正色道:“剛才我說要把這件事告訴你的時候,沈云傾甚至都沒流露出任何的喜色,因為在他們這些老百姓的眼里,凌家和凌文成這樣的人不過是一丘之貉,就算你知道了也不會怎樣。”</br> “這個凌文成,是誰給他的膽子。”凌慎行怒道:“看我怎么收拾他。”</br> 沐晚輕輕替他擦著臉:“阿行,我真高興,你不是那種只顧自己開疆拓土不顧百姓死活的軍閥,在你眼里,其實百姓才是最重要的吧?”</br> 凌慎行握著她的手,頗有幾絲自嘲的意思:“夫人言重了,我連年征戰(zhàn),百姓民不聊生,哪里是不顧百姓的死活,分明就是陷百姓于水火。”</br> “你打仗,一是為了自己的雄心,其次也是為了能夠早點四方統(tǒng)一,天下太平,老百姓才能過上和平安穩(wěn)的日子。”</br> 凌慎行不由一愣,頗有些動容,片刻后,低頭親了親她:“多謝夫人給我冠上這樣的美名,為了夫人的話,我也只好往這個方向努力了。”</br> “夫君能有這樣的心,為妻很是高興。”</br> 這時,船艙的門被敲響了,來傳話的是沈儒良身邊的大伙計,他垂著頭陪著笑,“少帥,少夫人,船已經(jīng)靠岸了,但是收貨的東家已經(jīng)在碼頭上等著了,沈老板說,為了不打擾少帥和少夫人,請兩位先在船艙里等候,等貨卸完了,外面清靜了,再派專車送您回凌府。”</br> 凌慎行嗯了一聲:“既然這樣,那我們就等一等。”</br> 大船靠岸,碼頭上又雜又亂,還是這里清靜,要回家也不差這一時半刻。</br> 進了船艙,沐晚忍不住說道:“總覺得沈先生運的這批貨有些蹊蹺,三七這種藥材如此名貴,到底是哪個商家能一口氣就進五百斤呢?”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nèi)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jīng)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nèi)。</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