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2章:猜想
沐晚跪在地上,繼續(xù)說道:“如果不知道母親已經(jīng)中毒如此之深,我也不會向母親提這種無禮的要求,母親當(dāng)初就是為了遠(yuǎn)離內(nèi)院的紛爭才會來這翠云庵大隱于世,現(xiàn)在讓母親再次回到那個讓您厭棄的院子,您心中一定是不喜的,可母親有沒有想過,您身上的毒無藥可解,能活在這世上的日子也是屈指可數(shù),難道您不想在這有限的時間內(nèi)多親近您的一雙兒女嗎?”</br> 靜候緩緩閉上眼睛,嘴角緊緊的繃著,看似十分痛苦。</br> 沐晚垂著頭,卻也猜到了她的反應(yīng),不過這并不影響她繼續(xù)一句一句的戳靜修的心窩子。</br> “那些不相干的人對母親來說都是過眼云煙,再見也無什么相干,可骨肉親情卻是割舍不下的,母親覺得這些不相干的人和自己的兒女孰輕孰重?雪秋今年十六,已經(jīng)出落的十分水靈,愛慕她的男子不在少數(shù),母親難道不想親眼看著女兒風(fēng)風(fēng)光光的出嫁嗎?”</br> 想,她當(dāng)然想,只是沐晚說她毒已入骨,無藥可醫(yī),怕是活不到那個時候了。</br> 沐晚就像看透了她的心思似的,緩緩說道:“只要母親肯回佛堂,我一定盡心盡力的照顧母親,有我在您身邊,雖然不能解您身上的毒,卻可以為母親續(xù)命。我知道母親從不把生死放在心上,但有這幾年的壽命能夠看到兒子建功立業(yè),女兒嫁于良人,豈不是很劃算?阿行一片拳拳孝心,還望母親成全,今天斗膽這樣一提,母親也不必馬上回復(fù)我。”</br> 她將兩只平安符從口袋里拿出來,一一展平后放在手心里呈到靜修的面前:“您送我們的平安符,我們一直帶在身上,而現(xiàn)在,我希望能帶走的不止是這平安符,還有母親的人。”</br> 靜修看著那對一模一樣的平安符,心潮涌動,許多復(fù)雜的情緒涌上心頭,半晌,她才伸手拿過了那對符。</br> “阿行明天就會帶著軍隊去連山一帶剿滅土匪,我會在同濟(jì)寺等他歸來,等我們離開那日,如果母親讓人把平安符送了回來就表明母親愿意跟我們走……如果沒有看到平安符。”沐晚頓了一下,沒有說下去。</br> 靜修沒有說話,她也緩緩從地上起身,又沖著靜修行了禮,這才轉(zhuǎn)身離開。</br> 望著沐晚遠(yuǎn)去的背影,靜候全身的力氣像是被抽空了一樣,今天的事情一件一件的都是當(dāng)頭一棒,讓她幾乎喘不過氣來。</br> 她有些僵硬的坐了下來,一只手用力攥緊了那對小小的護(hù)身符。</br> 如果佛祖有靈,那就替她指點(diǎn)迷津吧,告訴她到底該怎么辦?</br> 凌慎行和李和北還在議事,回到休息的客房,沐晚已經(jīng)坐在那里翻經(jīng)書了。</br> “看不懂還在裝模作樣。”手中的書突然被抽走放到了一邊。</br> 沐晚抬起頭,抱怨道:“正因為看不懂才要看啊,學(xué)無止境你懂不懂?”</br> “夫人如此好學(xué),真是為夫之幸啊。”凌慎行長臂一伸便將她攬到懷里,低下頭就要去親她。</br> 沐晚抬起手擋在兩人面前,正色道:“此乃佛家重地,凌施主請克制,不要污了佛祖的眼。”</br> 凌慎行笑道:“你知道我從不信這些。”</br> “過山拜山,過廟拜廟,多拜一拜總沒錯的。”沐晚乖順的依偎進(jìn)他的懷里,“等回了家,你想怎樣……我都不攔你。”</br> 說著,臉上已經(jīng)羞紅。</br> 凌慎行不懷好意的掀了掀唇角,貼著她的耳邊吐著氣:“真的想怎樣都行嗎?包括……”</br> 他低聲說了幾個字,就見沐晚的臉忽地紅如滴血,一只手攀上他的腰間,狠狠的擰了一下。</br> 某人吃痛,自是乖乖的閉上了嘴巴,不敢再說荒唐的話了,不過一雙手臂卻將她摟得更緊,就像是一秒鐘也舍不得松開。</br> 兩人自交心以來,都從對方的身上嘗到了那種美妙的愛情滋味,真是恨不得變成一對連體嬰,日日廝守,月月纏綿,哪怕坐在一起什么都不做,光是看著對方都覺得濃情蜜意歲月靜好。</br> 就這樣抱坐了一會兒,沐晚忽然抬起頭,一雙亮晶晶的眼睛認(rèn)真的看著他。</br> 凌慎行厚臉皮的任她看著,也不臊,反倒有種“我很帥隨便看”的小傲驕。</br> 沐晚抿了抿唇,一雙手握住了他的一只大手,放在掌心里小心的揉搓著。</br> “阿行,我有一件事沒跟你商量就擅自做主了,你會不會怪我?”</br> “什么事?”他并沒有把她的話放在心上,語氣平平的。</br> “你先答應(yīng)我不會怪我,我就告訴你。”沐晚搖了搖他的手,像是耍賴皮的小動物。</br> 他心中一軟,柔情似水,哪怕她現(xiàn)在一刀捅進(jìn)他的胸口,他也會笑著說一句,捅得太用力了,累不累……</br> 見他神色緩和,沐晚才說道:“其實(shí)大夫人根本沒有毒入骨髓無藥可醫(yī)。”</br> 凌慎行:“……”</br> 他神色一斂,疑惑的看向她。</br> 沐晚繼續(xù)說道:“大夫人確實(shí)是中毒了,但是服了我當(dāng)初給的藥之后,體內(nèi)的毒素早就清得七七八八,只要以后再稍加調(diào)理就不會有任何的影響,我今天是故意夸大其辭的。”</br> 凌慎行腦子轉(zhuǎn)得飛快,只是片刻間便明白了她的真正用意。</br> “好一招破釜沉舟。”他想通其中道理,大手不由撫上她的發(fā)頂,像夸獎小孩子似的拍了拍,“以母親的個性,斷然不會回到凌府的,可是她知道自己命不久矣,也許就可以放下心結(jié),在她心中,到底是對我們兄妹余情未了。”</br> 沐晚點(diǎn)頭:“阿行能這么明事理是最好了,我之前沒告訴你,就是怕你演技不夠好,一旦讓大夫人疑心了就會功虧一簣。”</br> “叫大夫人難免生疏,你是我的妻子,也該跟著我一樣叫聲母親。”</br> 沐晚心想,這聲母親她早就叫過無數(shù)遍了,估計聽得靜修頭都大了,嘴巴上還是很乖的說了聲:“好。”</br> “你一心為我著想,我怎么會怪你,是你多心了。”凌慎行突然得知靜修沒有絕癥,歡喜還來不及,又怎么會責(zé)怪她。</br> 又點(diǎn)了點(diǎn)她的鼻子:“真是個鬼靈精,這種法子都想得出來。”</br> 沐晚嘿嘿一笑,“你可要小心了,說不定哪天把你也算計進(jìn)去了。”</br> “那倒不必,你已經(jīng)把我算計到了。”他俯身在她的耳邊親了一下,壓抑著心中對那紅唇的玉望,低聲道:“我都是你的了,還有什么好算計的,你想怎么折騰都隨你了。”</br> 沐晚頓時又鬧了個大紅臉,這男人說話真是沒羞沒臊的,難道他就不知道“廉恥”二字如何書寫嗎?</br> “早晚把你這副樣子給你的下屬看。”誰能想到一向冷漠寡言的凌少帥在私下里竟然是這副沒皮沒臉的下流樣子,竟說些讓她面紅耳赤的話。</br> “估計這世上能看到我這副樣子的也只有夫人了。”他倒是挺有自知之明。</br> 沐晚哼了哼,忽然又想起了被他幾句話耽誤的正事。</br> “我在母親的檀香中發(fā)現(xiàn)了洋地黃的成分,這洋地黃是精心提過純的,藥性非常猛烈,母親的屋子每天都要點(diǎn)檀香,日積月累便成了可以致命的毒素。”</br> 凌慎行神色一肅:“竟然有這種事。”</br> “我就覺得奇怪,母親的飲食清淡,如果加了這種藥,藥量小不管用,藥量大必然是能吃出味道來,她平時也沒有進(jìn)補(bǔ)的習(xí)慣,那下毒的人到底是從何地方入手呢?直到今天在母親的檀香中聞到了才驚覺,這毒竟然是做成了檀香,如果不是我嗅覺比常人靈敏,恐怕永遠(yuǎn)也不會被發(fā)現(xiàn)。”</br> “究竟是什么人如此狠毒,為了把母親置于死地而想出這樣險惡的手段。”凌慎行眼中迸出怒火,“如果不是被你發(fā)現(xiàn)了,母親這條命恐怕也不長久了。”</br> “母親說這檀得是一個叫玄妙的女尼送來的,我讓她暫時不要聲張,如果想要查清楚是誰在暗中搗鬼,將這個玄妙抓過來一問便知。”</br> 凌慎行點(diǎn)點(diǎn)頭:“此事倒也不急,等我剿滅了那些土匪再把這翠云庵里的人統(tǒng)統(tǒng)抓過來問一遍,只是母親那香是不能再用了。”</br> “暫時先用別的一模一樣的香頂著,免得打草驚蛇,你放心吧,我會安排。”</br> 凌慎行十分欣慰,盯著眼前的紅唇又開始蠢蠢欲動,只可惜身在佛門當(dāng)中,就算不信也要多少避諱一些。</br> “阿行。”沐晚突然說道:“我有一個大膽的猜想,當(dāng)然,這只是猜想,如果你覺得有道理可以多想一想,如果覺得荒謬就當(dāng)我是胡說八道。”</br> 凌慎行被她挑起了興趣,摟著她的手更緊了幾分,“夫人說得話,就算是廢話我也要當(dāng)成圣旨供起來。”</br> 沐晚:“……”</br> 這男人倒是越來越會油嘴滑舌了,對比這前身記憶中的凌慎行,總有一種“她一定是遇到了一個假的凌慎行”的感覺。</br> “好吧,既然如此,愛卿就跪下接旨吧。”</br> 凌慎行真的拂了拂袖子,不過卻是懷抱著她,十分有興趣的聽著她“宣旨”。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nèi)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jīng)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yuǎn),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fēng)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yuǎn)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yuǎn)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jī)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diǎn)風(fēng)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jī)會。</p>
良久之后,機(jī)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nèi)。</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