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6章:口不擇言
老太太的文風苑里,氣氛格外的壓抑,斷斷續(xù)續(xù)的似還有羸弱的哭聲。</br> 沐晚跟在凌慎行的后面進了正廳,這才瞧見屋子里坐了許多人,就連不該出現(xiàn)在這里的雪秋都乖乖的坐著,見到沐晚,還暗暗沖她眨了兩下眼睛。</br> 沐晚的目光從雪秋的身上掠過,落向正在低頭啜泣的四姨太,后又掃過慕家的那對母女。</br> “奶奶。”凌慎行和沐晚一起行了禮。</br> 老太太臉色鐵青,指了一下旁邊的座:“你們兩個先坐下來。”</br> 沐晚心中正在猜測著到底發(fā)生了什么事,忽然瞥見老太太的腳邊放著一個小紙箱,箱子底下隱約有紅色的液體透出來,她用鼻子一聞就嗅到了血腥氣。</br> “希堯,你倒是看看這里裝了什么。”老太太氣乎乎的看向那個紙箱。</br> 劉管家已經(jīng)走過去將紙箱再次打開,除了老太太,在坐的人都是第一回看見,雪秋嚇得一聲尖叫,趕緊捂住了臉,就連一向膽子大的慕凌飛也是尖叫連連,旁邊的慕夫人和三姨太倒還鎮(zhèn)定,沐錦柔的臉色也不太好看,隱隱透白。</br> 沐晚自然不會有什么反應,一只被扒了皮的貓比起她見過更加血腥的那些尸體,實在不算什么。</br> 可是想到這人的殘忍,她也不由汗顏,不過是一只小貓,竟然能狠下心把它剝皮抽筋。</br> 四姨太仍然在小聲的哭泣,這貓是她養(yǎng)的,她當然是最傷心的一個。</br> 凌慎行臉色一變:“這是怎么回事?”</br> 說著,看向了四姨太。</br> 四姨太用帕子在擦眼淚,聽到凌慎行說話,她才抬起頭。</br> 四姨太本來就生得十分柔婉美麗,此時淚水漣漣的樣子更是如同雨中梨花,嬌弱的讓人忍不住想去憐惜。</br> 沐晚忽然就想到了林黛玉。</br> 四姨太輕拭了一下眼角,低聲道:“這貓是老夫人從頤園帶回來的,我一直養(yǎng)在身邊,算起來也有近兩月的時間了,雖不說感情有多深厚,但每日都會伏在我的身邊十分乖巧懂事,昨天晚上還好好的,臨睡前被丫頭放在貓窩里,結果今天一早就不見了,苑里的人在府里尋了個遍,這才在后面的假山里找到了,找到時才剛剛咽氣……”四姨太說著又哭起來,“是誰這么狠的心,竟然先挑了它的筋又剝了它的皮,還不想讓它死得利索,最后給活活疼死了。”</br> 一邊的三姨太忍不住唏噓,“誰會跟一只貓過不去啊?”</br> 三姨太說完,忽然想到了什么,目光自然而然的看向了慕凌飛。</br> 不但是三姨太,其余的人目光都有意無意的往她的身上瞥,只有凌慎行皺著眉頭。</br> 沐晚低聲對他說道:“二月二那天,府里有家宴,慕小姐想要逗四姨娘的貓,結果手背被抓傷了,后來還是我給她送的藥。”</br> 凌慎行看向慕凌飛的手,果然有三條醒目的傷口,他臉色一沉,也不跟她客氣:“慕凌飛,到底是怎么回事?”</br> 慕凌飛早就被大家的眼神看得十分不自在,聽到凌慎行的話,她立刻高聲說道:“從那天之后我根本就沒見過這只貓,我怎么知道它怎么這么倒霉,被人抽筋剝皮,你們一個個的看著我做什么,難道你們認為是我干的?”</br> 是的!</br> 眾人的目光顯而易見的回答了她的問題。</br> “希堯哥哥,你也認為是我做的嗎?”慕凌飛頓時委屈的一臉淚水,“再怎么樣,我也沒必要跟一個畜生過不去啊。”</br> 聽到畜生兩個字,四姨太立刻又哭了起來,老太太的太陽穴更是跳突的厲害,直覺得頭痛鉆心。</br> 慕夫人急忙扯了扯慕凌飛的衣袖,她卻一把甩開了。</br> 慕凌飛被壓抑了許久的憤怒怨恨此時終于不顧一切的爆發(fā)了。</br> “母親,你扯我做什么,事情不是我做的就不是我做的,難道我還非要認下來?”她用手指了指四姨太,“不過就是死了一只貓而已,她用得著擺這么大的陣勢嗎?說到底也就是仗著督軍寵她而已,督軍喜歡她,難道還喜歡她的貓?”</br> 四姨太的臉又白又紅,簡直不知道該用什么詞來形容。</br> “飛飛,你給我住嘴。”慕婦人急忙厲聲喝斥,一雙眼睛快要噴出火了,再讓她這樣口無遮攔下去,不知道還會說出什么驚天動地的話來。</br> “我憑什么要住嘴,我本來就有理,難道還不行說了?”慕凌飛扯高了嗓子,不管不顧的說道:“自從來了凌家,你就讓我忍氣吞聲,結果現(xiàn)在呢,我都被冤枉成這樣了,還要一直忍下去嗎?今天別說死的只是一只貓,就是一個人又能怎樣,我們慕家還賠不起他們一個人嗎?”</br> “夠了。”一只茶杯突然被擲在慕凌飛的面前,堪堪的碎成兩瓣兒,慕凌飛嚇了一跳,這才看到凌慎行震怒的面孔,他本就冷漠寡言,此時怒目相對的樣子甚至帶著幾分殺氣,讓人不寒而栗。</br> 慕凌飛心肝一顫,嚇得閉上了嘴,兩只手有些不安的絞著衣襟。</br> 別說是慕凌飛,就連老太太都看了過來,她這個孫子雖說脾氣不太好,卻是沉著內(nèi)斂,很少發(fā)這么大的火,一旁的四姨太也立刻不吭聲了,緊緊握著手中的帕子。</br> 凌慎行盯著慕凌飛,聲形俱厲:“今天我就會給督軍打電話,讓他趕緊派人把你送回遼城,在這之前,你就老實呆在謹晗苑,一步都不準邁出來。”</br> 凌慎行的話對于慕凌飛來說無疑是當頭一棒,敲得她有些神志不清,正因為如此,她才再次禍從口出,下意識的就說道:“早就聽說你和這個四姨太有私情,今日一見果然是真的,她不過就是死了只貓,你就要把我趕走,我對你情真意切,到底哪點比不上她……”</br> 叭!</br> 一個響亮的耳光重重的甩在慕凌飛的臉上,慕凌飛被打得臉一偏,臉頰火辣辣的疼,她難以置信的看向慕夫人,她的手還揚在半空。</br> 慕夫人的手心生疼,但她仍然強做鎮(zhèn)定,一邊心疼女兒,一邊氣她不爭。</br> “你給我住嘴,難道還嫌不夠丟人嗎?”慕夫人一把拽過慕凌飛的手,同時看向凌慎行和老太太:“是我管教無方,老夫人和少帥切莫把這瘋丫頭的胡言亂語聽進去,我這就帶她回去閉門思過。”</br> 慕夫人向老太太和凌慎行施了禮,連拖帶拽的把慕凌飛弄走了,幸虧慕凌飛被打的還沒回過味兒,不然又是一頓折騰。</br> 正廳里總算安靜了下來,眾人一時間尷尬的不知道該說什么,最后還是老太太擺擺手:“你們都回去罷,雪秋和希堯留下來。”</br> 沐晚看了凌慎行一眼,他正好也在看著她,她抿抿唇?jīng)]說話,轉身隨著沐錦柔她們一起出去了。</br> 待到正廳里只剩下祖孫三人,老太太才揉了揉太陽穴:“這個慕家小姐也真是無法無天,自從她一來就鬧得府里雞犬不寧,你還是快點給督軍打個電話,讓他趕緊把人給送走,再這樣鬧騰下去,我這一把老骨頭怕是活不了多久了。”</br> 雪秋心中一酸,急忙道:“奶奶亂說什么呢,您一定長命百歲。”</br> 兄妹兩個都是老太太一手帶大的,感情自然要比其他人更好,對于母親,雪秋是一點印象都沒有,這些年也沒人在她面前提起過,她只隱約記得,她好像出家了,但在哪座山哪座廟卻不知曉。</br> 凌慎行點頭道:“我回去后就給督軍打電話。”</br> 老太太嗯了一聲,又開始揉著頭。</br> 雪秋道:“奶奶,你的頭疼病不是好嗎,怎么又開始痛了?要不要叫大夫過來看看?”</br> 老太太擺擺手:“你上次給我的藥十分好用,只不過早就吃光了,自從吃了那藥之后,這病就沒有再犯,不知道還能不能托你那朋友再弄一些來?</br> 雪秋聽了,頓時遲疑起來,臉上的表情也有些微妙。</br> 凌慎行最是了解自己這個妹妹,一看她的反應就知道這其中有故事,于是問道:“你認識的什么朋友,這藥可靠嗎?”</br> “可靠,當然可靠了。”雪秋生怕哥哥不信,急著辯解,“不可靠的話,我怎么敢拿來給奶奶吃。”</br> “我倒沒聽說你還有這樣的朋友,不如明天就請到家里做客,正好給奶奶瞧病。”</br> “她……她沒空啊。”</br> 凌慎行瞇了瞇眼,“不知道這人叫什么做什么,住在哪里,師承何人?”</br> 凌慎行一句一句逼問,直把雪秋逼得急了起來,瞪著一雙大眼睛道:“大哥,你要查人家祖宗八代啊。”</br> “既然你這樣說,我去查查也好。”</br> 老太太也好奇的問:“三丫頭,到底是什么朋友啊,叫過來讓我們見見,順便也謝謝人家。”</br> 雪秋一憋嘴,不說話了。</br> 她答應過沐晚不可以告訴老太太的,但是今天要是不說出個所以然來,老太太和凌慎行一定會追問到底。</br> “算了,算了。”雪秋一副豁出去的樣子,“那我就實話實說好了,這藥不是什么朋友給的,送藥的人就在咱們這凌府內(nèi)。”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nèi)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jīng)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nèi)。</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