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0章:愧為人妻
沐晚心想,老太太要是有心折騰她,還會管她能不能受得住嗎?說這些冠冕堂皇的話不過就是走個過場罷了。</br> 她抬頭笑道:“為奶奶請佛是大功德一件,就算受點苦也不足為懼。”</br> 老太太點點頭:“你能這么想最好了。我昨日同敬安大師商議過了,就從我們這邊請地藏王菩薩、彌勒佛菩薩……一共七尊佛像,把諸佛先請到同濟寺供奉,等到這邊的佛堂修好了,就可以把諸佛請回來。”</br> 沐晚知道這不是重點,重點是她要怎樣把這些佛像請到同濟寺。</br> 果然,老太太向她看過來,眼目中透著層層深意:“請佛必須心誠,越是心誠,佛祖越會顯靈,所以,這去同濟寺的山路有三百六十道臺階,每一階必跪地叩首,虔誠誦經(jīng),到達同濟寺后,沐浴更衣,三日不吃不喝以示誠心,這些,你能做到嗎?”</br> 站在沐晚身后的紅袖不免心驚三百六十道臺階,階階磕頭念經(jīng),等到了山頂,膝蓋和額頭恐怕都要磕破了,沐晚是千金小姐之軀,怎么能受得了這樣的折騰?而且三日不吃不喝,那還不得餓出病來啊,就是七尺男兒也受不。</br> 紅袖剛要張嘴,沐晚便打斷了她的話,在這個場合,她一個丫頭站出來說話必然是要挨罰的。</br> “請佛必然心誠,奶奶所說的,沐晚也一定能夠做到,奶奶只需要在府里等著好消息就是了。”沐晚笑瞇瞇的樣子看不出半點不樂意。</br> 一旁的三姨太斂了笑容,心里直犯嘀咕:這沐晚是真傻假傻,這一趟折騰下來半條命都沒了,她竟還能笑出來。</br> 老太太卻沒有多說什么,又叮囑了她一些在同濟寺應(yīng)該注意的事情,不能沖撞了佛祖,不能高聲言語,要潔身自愛……</br> 沐晚十分認(rèn)真的聽著,一一記下。</br> “我今日就和敬安大師去安排佛像的事情,你回去準(zhǔn)備一下吧,兩天后啟程去連山。”</br> 沐晚道:“我早就準(zhǔn)備好了,奶奶放心吧。”</br> 老太太沒想到她這么乖順,簡直和之前判若兩人,本以為她會鬧騰一番,正好也給了自己訓(xùn)斥她的理由,順便再去凌慎行那里哭訴一番,沒想到她一口應(yīng)承下來,反應(yīng)十分平常,好像這件事就跟下廚做飯一樣簡單。</br> 老太太無話可說,擺了擺手:“你先回去吧。”</br> 沐晚走出文風(fēng)苑,兩只不知名的雀鳥蹲在枝頭嘰嘰喳喳的叫著,屋檐上方的天空碧藍(lán)如洗。</br> 沒有沙塵暴,沒有霧霾。</br> 紅袖一出門就憤憤不平的說道:“老夫人太過分了,這哪是去請佛,明明就是去折騰小姐的,別說一邊上臺階一邊磕頭,就算是走在大馬路上一步一磕頭都不知道會成什么樣子,小姐身嬌體貴,皮膚又嫩,這還不得把頭給磕破了呀?三天不吃飯,神仙也不能三天不吃飯,這分明就是老夫人自己想出的壞點子,還打著請佛的名頭,我看佛祖知道了,非得給她折壽不可……”</br> “紅袖。”沐晚板下臉,打斷了她的話。</br> 自從紅袖出獄以來,沐晚從未對她冷過臉,此時表情認(rèn)真,隱隱含著些惱怒,紅袖嚇了一跳,惶恐的說道:“紅袖不該胡亂猜忌,還請小姐不要生氣。”</br> 沐晚嘆了口氣,伸手拉住了她的手,語氣已經(jīng)柔和了下來:“你也是為了我好,我懂,不過,老太太再怎么不對,也是少帥的奶奶,不能因為我而讓他們祖孫之間留有嫌隙,老太太因為四姨娘的事情對我存有誤會,如果換做是我也做不到容人的器量,她這么做,我是能理解的。少帥這兩次做的事已經(jīng)惹得她老人家很不高興了,要是我連這點苦都不能為他吃,也愧為她的妻子了。”</br> 紅袖聽了沐晚的話才驚覺自己口不擇言了,沐晚對那些陷害奚落她的人從來都是加以還擊,可對方是少帥的奶奶,是少帥的母親落發(fā)為尼后一手把他帶大的人,她對付誰也不能對付他的親人。</br> “對不起,小姐,是我胡說八道了,小姐不要見怪。”紅袖誠惶誠恐的,一臉的懊悔。</br> 沐晚搖搖頭,安慰道:“你一心為我著想,我怎么會怪你,走吧,回去收拾收拾,后天就去連山了。”</br> “是。”紅袖斂下自責(zé)的情緒,“我要給小姐做一雙護膝,這樣跪拜的時候,膝蓋就不會受傷了。”</br> 沐晚笑道:“你的誠心呢?”</br> 紅袖也笑:“酒肉穿腸過,佛祖心中留。”</br> 主仆兩人漸漸遠(yuǎn)去,樹叢的陰影后也緩緩走出一個人,長身玉立,身披光芒。</br> 凌慎行本來要出府,聽說老太太叫了沐晚過來,便放下手邊的事情趕了過來,結(jié)果就在門口遇見了她,她身邊跟著的丫頭一臉憤憤,他下意識的就躲在了樹影之后。</br> 他知道老太太安排她去同濟寺一定大有文章,沒想到卻是這種近乎刁難的方式,就連他聽了都覺得老太太十分過分,但他真正沒想到的是,沐晚會說出那樣一番話來。</br> 她說‘要是我連這點苦都不能為他吃,也愧為她的妻子了’。</br> 凌慎行的嘴角緩緩上挑,目送著沐晚離開的方向,沉聲道:“要是我眼睜睜的讓你受這樣的苦,也愧為你的丈夫了。”</br> 沐晚剛一回桂花苑就看見一個熟悉的人影坐在院中。</br> 她驚喜道:“父親。”</br> 沐鴻德看見她,臉上表情復(fù)雜,既有見到女兒的喜悅,又有無以言說的無奈和顯而易見的憤怒。</br> 沐晚知道他是為了沐文柏的事情趕過來的,凌家動作很快,已經(jīng)第一時間通知了沐鴻德,沐鴻德又急又氣,坐著汽車就過來了。</br> “文柏也太不爭氣了,竟然做出這么荒唐的事情來。”沐鴻德氣不打一處來,連聲嘆息,“都怪你三姨娘和錦柔,要不是她們從小嬌慣他任他為所欲為,也不會養(yǎng)成這樣的性子。”</br> 沐晚心想,她們的嬌慣是一方面,沐老爺睜一只眼閉一只眼也是幫兇,當(dāng)初沐文柏逼死秀兒一尸兩命的事情,他當(dāng)然是知情的,可他只是訓(xùn)斥了沐文柏一通,又罰他跪了祠堂,最后對于三姨太息事寧人的做法也是默許了。</br> 終究是自己的兒子,沐老爺也不可能把他給扭送到警察局去。</br> 沐晚親自沏了壺茶:“父親,您先喝茶消氣,文柏的事情是他做的不對,好在凌家網(wǎng)開一面沒有把他怎么樣,你把他帶回去好好管教,什么時候他能改過自新,你再把店面交給他經(jīng)營。”</br> 她心里清楚,沐文柏這樣的天性是改不好的,沐老爺這次寒了心,恐怕也不會把沐家的生意交給這樣一個不成氣候的兒子,至于把三姨太扶正的事情,這次也是遙遙無期了,沐老爺回去后責(zé)怪三姨太還來不及呢,哪會再抬高她的地位。</br> “我知道你和文柏一向不親。”沐鴻德喝了口茶順氣,“凌家能放文柏一馬,也是少帥看在你的面子上,他要感激你才是。”</br> 沐晚聳眉,沐老爺這是從哪里聽來的傳言,不過仔細(xì)一想,她最近頗得凌慎行的寵愛,府里你一言我一語的不知道傳得多邪乎。</br> 如果沐老爺知道這一切都是她設(shè)計的,估計會氣得嘴角抽搐吧。</br> “晚兒,為父現(xiàn)在倒沒主意了,文柏?zé)o心經(jīng)商又是惡習(xí)不改,以后要拿他怎么辦?”</br> 沐晚道:“他雖無心經(jīng)商,可身在沐家,這些東西總是要會的,不如把他禁足在自己的宅院,父親再找一個經(jīng)驗深厚的掌柜第日教他生意經(jīng),過個一年半載,父親再考他生意上的事情,他要是對答如流,父親就把他放出來,如果他還是磕磕絆絆沒什么進展,父親就再關(guān)他一些時日,也好讓他修身養(yǎng)性,知錯能改。”</br> 對于沐文柏來說,讓他大門不出二門不邁的學(xué)東西,那才是最大的懲罰,不被悶死才怪。</br> “這是個好主意。”沐鴻德聽了之后豁然開朗,他正愁著要怎么處罰沐文柏才能讓凌家解氣,可自己的親兒子他又做不到讓他吃苦受罪,想來想去,這個方法最好了,閉門思過,禁他足不出戶,這個懲罰足夠了吧?</br> 沐鴻德心中所想豈能瞞過沐晚,她不由默默嘆息一聲,舐犢情深,沐老爺怎么會理解凌家人的怨恨,自己的孫女被流氓欺負(fù)了不說,還差點錯嫁了這樣的渣男,能這樣輕易放過沐文柏,不過就是念在兩家的關(guān)系上,否則,沐文柏現(xiàn)在恐怕已經(jīng)死無全尸了。</br> “父親,三小姐是老太太最寵愛的孫女,你這樣的處罰難免太輕了些。”</br> “是嗎?”沐鴻德想了想,也覺得是有點避重就輕。</br> “凌家既然顧全我們的面子,我們自然也不能拂了凌家的顏面,文柏這次犯的錯如果換成別人,早就被秘密處置了,跟他合謀的那三個富家子弟現(xiàn)在被關(guān)在警察局里生死未卜,父親要是不拿出點誠意來,恐怕難以堵上凌家的悠悠眾口。</br> 沐鴻德聽了不斷的點頭,自己一時氣糊涂了才會轉(zhuǎn)不過彎來,差點就被凌家人抓住了把柄,幸虧有女兒點醒自己。</br> “晚兒,那你說應(yīng)該怎么辦?”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nèi)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jīng)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yuǎn),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fēng)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yuǎn)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yuǎn)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fēng)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nèi)。</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