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1章:扶正
沐晚將藥瓶上的小塞重新塞進去,說道:“這藥丸里含有鴉片的成分,但是劑量非常小,鴉片有止痛的作用,但長期服用容易產(chǎn)生依賴性,是治標不治本的;其次,這藥丸里還有黃芪和百年老參。”</br> 竹兒忍不住插嘴:“這些不都是進補的藥材嗎?”</br> 嘴上說著,心里卻忍不住腹誹,這個一無是處只是擔著少夫人虛名的女人能知道什么,不過睜著眼睛胡說八道罷了。</br> 沐晚看了她一眼,也不和她計較:“老夫人屬于氣盛、身熱,最不適宜進補人參一類的大補之品,不但不會滋養(yǎng)身體,相反,老夫人的高血壓復(fù)發(fā),正是這大補之品引起的。”</br> 竹兒像是沒聽見一般,對著凌慎行說道:“少帥,老夫人最近的身體就不太好,服用了二夫人的藥才有所好轉(zhuǎn),這突然發(fā)病大概是有別的原因。”</br> 沐晚的話顯然被她當成了耳旁風,一吹就過了。</br> 沐晚以前見慣了這種人,明明什么都不懂,卻有種不知從哪兒而來的理直氣壯。</br> 她沒再說話,何必對驢彈琴。</br> 凌慎行根本沒理竹兒,而是將那只小藥瓶收了起來,竹兒自討了個沒趣,不由紅了臉。</br> 恰好老太太此時醒了過來,臉色蒼白,精神不濟。</br> 老太太已經(jīng)沒什么大礙了,同樣也沒精力再過問沐晚的事,休息了片刻便讓人扶著回自己的別苑去了,凌慎行不太放心,也跟了過去。</br> 沐晚難得清靜下來,便讓彩雪去給沐老爺備了早飯,想著他一會兒就該醒了。</br> 沐老爺也睡不沉,只是淺眠了會兒便起來了。</br> 他剛醒,沐錦柔和沐文柏就過來了。</br> 沐晚正在給沐老爺擺碗筷,看到這一對姐弟,臉色不由一沉,她不得不把四姨太小產(chǎn)事件跟他們聯(lián)系到一起。</br> “父親。”沐錦柔看到沐老爺,嚶嚶的哭了起來,“父親,你怎么不聲不響的就過來了,女兒都沒來得及第一時間過來陪你。”</br> 沐老爺笑道:“我也是連夜趕過來的,來得匆忙就沒有叨擾你們休息。”</br> 他又看向沐文柏:“你說要在這里陪兩個姐姐,我看時間也差不多了,上次交給你打理的幾個綢緞鋪子也該上上心了。”</br> 沐老爺對這個二兒子很是怒其不爭,上學的時候不好好學習,每天跟一群富家子弟游走大街小巷,看戲,賭錢,找女人,做了許多出格的事情。</br> 現(xiàn)在不念書了,又不肯正正經(jīng)經(jīng)的做生意,每天游手好閑,不知進取。</br> 比起他在軍中的大哥沐文羽,簡直差了不止一大截。</br> 沐錦柔看出沐老爺對沐文柏的怨氣,他本來就是姨太太生的,要是再沒什么一計之長,將來這沐家也絕對沒有他的容身之地。</br> “父親,文柏最近陪在我身邊可是規(guī)矩的很,平時讀書寫字,閑時跟府里的帳房們學習做賬經(jīng)商,沒有一時是閑的。”沐錦柔笑盈盈的望著自己的弟弟,“他已經(jīng)不小了,早就收斂了年少時那些糊涂的行徑,行事認真,交友謹慎,就連凌府的三小姐都跟他關(guān)系不錯呢。”</br> 三小姐?</br> 沐老爺立刻想到了督軍最寵愛的那個小女兒,也是少帥的嫡親妹妹,在凌家可是掌上明珠。</br> “父親不知道,老夫人極為喜歡文柏,還有意將他和三小姐撮合成一對呢。”沐錦柔的臉上帶著沾沾自喜,十分賣力的為沐文柏說好話。</br> 沐老爺聽了震驚不已,沐文柏雖然是沐家的二公子,卻是姨太太生的庶子,身份和凌家的三小姐相差太多,而且他功不成名不就的,怎么就能被老太太相中呢?</br> 當初沐晚死活要嫁凌慎行的時候,他還厚著臉皮去跟督軍商量,他心里自然清楚,督軍肯答應(yīng),那是因為沐家雄厚的資產(chǎn)能為他們所用,而他自己也不是全無好處,有凌家的保護,生意會更好做了。</br> 最近幾年,沐家的生意日漸衰弱,督軍其實已經(jīng)開始嫌棄他們,但礙于瘦死的駱駝比馬大,日子也相對安穩(wěn),并沒有生出什么事端。</br> 可要把女兒嫁給他的兒子,這似乎有點不切現(xiàn)實啊。</br> 沐老爺鄭重說道:“這話可不能亂說,凌家三小姐畢竟是沒出閣的姑娘,別壞了人家的名聲。”</br> 沐錦柔笑道:“要是無憑無據(jù)的,女兒也不敢亂講,這可是老夫人親口說的,二妹不也聽到了嗎?”</br> 她笑瞇瞇的看向沐晚。</br> 沐晚淡笑著,并不說話,這件事背后必有蹊蹺,她只是沒時間來問凌雪秋,無論如何,沐文柏這樣的酒色之徒絕非她的良人。</br> 沐老爺仔細一思量:“倒也是一樁好事。”</br> 娶人家的女兒和嫁自己的女兒不一樣,女兒嫁過來就成了人家的人,而兒子娶了凌家的三小姐,身份自然也會不一樣,督軍女婿這個身份足夠他在連城如魚得水,不怕以后沒前途。</br> “只是……”沐錦柔猶猶豫豫的不好開口,目光躊躇不定的看向腳尖。</br> 沐晚心里突然一沉,已經(jīng)猜到沐錦柔要說什么了。</br> “柔兒這是怎么了,可是你弟弟惹你生氣了?”沐老爺又怒瞪向沐文柏,沐文柏頓時有些囧意。</br> 沐錦柔低著頭,先是沉默了一會兒,接著就低低的啜泣起來,沐老爺一慌,更是焦急了:“這到底是怎么了?”</br> 沐錦柔這才哭著說道:“女兒前些日子聽到下人們在非議文柏,心里十分不好受,可他們說的話,女兒又無力反駁,只能忍氣吞聲,現(xiàn)在想想,是心疼文柏。”</br> “那些人說了什么?”沐老爺雖然最為看重的是大兒子沐文羽,可沐文柏也是他的骨肉,聽到有人在背后非議,他自然也是義憤填膺的。</br> “他們,他們說文柏不過是個庶子,是姨太太生下來的,在沐家根本沒有半點地位,他想娶三小姐,簡直就是癩蛤蟆想吃天鵝肉。父親,您聽聽,他們竟然把文柏比喻成癩蛤蟆,他可是我們沐家的兒子,天資和長相都是不差的。”</br> 沐老爺聽了果然很是氣憤:“這凌家的人,不但主子欺人,下人也是狗仗人勢。”</br> 沐晚卻在心里嗤笑,果然沐錦柔說了這件事,她的目的哪是替沐文柏打抱不平,她是想替她的母親三姨娘謀求正室的位置呢。</br> 沐老爺雖然最寵三姨太,可與沐晚與沐文羽的母親伉儷情深,沐夫人死后,沐老爺便說過終身不再續(xù)娶,但沐家主母的位置還是一直空著。</br> 沐錦柔的潛在意思是,如果她的生母三姨太能夠被扶正,那么她和沐文柏的身份自然也會跟著變成了嫡子,到時候也不會有人因為沐文柏的身份說三道四了。</br> 沐老爺氣憤過后就反應(yīng)了過來,他先是沉默了一會兒然后若有所思。</br> 他曾經(jīng)在去世的夫人面前發(fā)過誓,今生不再續(xù)娶,可三姨太這些年一直貼身照顧她,又管理著沐家的后院家事,勞苦功高,他其實有心想要把她扶正,也算是慰勞她這多年的付出,可是一想到去世的夫人,他又猶豫不定。</br> 猶豫來猶豫去,索性也就不去想了。</br> 今天聽到沐錦柔這樣一說,那些原來被壓抑的心思又浮了上來。</br> 其實沐錦柔說得不是沒有道理,不過就是一個正室的位置,他何必那般計較,把三姨太扶正,他又多了兩個嫡生的子女,這樣對他們只有好處沒有壞處,而且,他也是時候給三姨太一個正八經(jīng)的名分了。</br> 沐老爺臉上的神情沒有逃過沐晚的眼睛,她看得出來,沐老爺有些被說動了,他動了把三姨娘扶正的心思。</br> 沐錦柔這次真是一箭雙雕,既能讓沐文柏娶了凌家三小姐,又可以扶正三姨娘,她自己成了嫡女,身份立刻就不一樣了,將來老太太隨便找個理由把她扶到主母的位置也是順理成章。</br> “晚兒。”沐老爺在叫她。</br> 沐晚回過神,低低應(yīng)了一聲:“父親。”</br> “你和柔兒從小就生疏,從來不會一起玩耍,我知道你們性格不和,但再不和也是親生的姐妹,而你們又都是凌家的媳婦,在沐家不管怎么吵,在凌家一定要同仇敵愾,免得被別人欺負了,我聽說凌家的這幾個姨太太,個個都不是善茬。”</br> 沐晚心想,父親真是天真了,她和沐錦柔別說是同仇敵愾,她這次險些就栽在這個親生姐妹的手里了。</br> 沐錦柔一聽,主動握了沐晚的手:“父親,我和妹妹的關(guān)系早就不同從前了,在這里沒有人幫襯,我們兩姐妹自然要互想扶持。”</br> 沐老爺點點頭:“這樣就好,我希望你們兄弟姐妹都能和和睦睦的。”</br> 他又想到把三姨太扶正的事情:“我先去老夫人那里問個話,如果凌家真的有意把三小姐嫁到我們凌家,我回去就跟你們母親商量商量吧。”</br> 沐老爺既然這么說,這件事基本就是靠譜了。</br> 沐晚垂著頭,沒有說話。</br> 她雖然沒有和去世的母親一同相處過,但在她的記憶里,母親是掉進荷塘淹死的。</br> 她想到自己在那個年代也是淹死的,而且死的蹊蹺,所以母親的死她就不得不懷疑,可她沒有證據(jù),憑空推斷沒有任何的說服力。</br> 這時,彩雪進來說,老夫人要見沐老爺。</br> 沐老爺親自跑過來,老太太聽了也是十分震驚,心想這件事還是把沐家給驚動了,既然沐晚無事,她也不想把沐家得罪了,于是便讓沐老爺過去說話。</br> 沐晚幾人也一起過去了,老太太倒是沒再對她冷眼相看,還同沐老爺解釋說是誤會,沐老爺也不想過于咄咄逼人,雙方就算是和解了。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nèi)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jīng)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nèi)。</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