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7章 風(fēng)雨欲來(五)
張宗昌的橫征暴斂,以及他手下軍隊的累累惡行,終于引發(fā)了山東的民變。
長期潛伏在山東沂蒙山區(qū)的土匪這一次成為了民變的主力軍,過去,這些土匪打家劫舍還要給老百姓一點活路,畢竟要可持續(xù)發(fā)展吧。
可張宗昌這個混蛋,十分公平的一視同仁,在搜刮地方的工作真正貫徹了匪過如梳,兵過如洗的原則。
如此一來,土匪就剩下兩條路了,要么接受招安,要么被壓榨到一點生存空間都沒有,畢竟沒牌照的土匪怎么看也是斗不過有牌照的。
但是永遠不要低估被壓迫者反抗的決心和勇氣
8月16日,享受過民國初期一段美好時光的山東士紳們第一個忍不住跑到張宗昌那里請愿去了,這讓張宗昌十分不滿。
張宗昌對著這些士紳十分憤怒的吼道:“俺可是山東最大的父母官,你們敢反對俺,那就是不孝。”
士紳們又好氣又好笑:“那父母官大人,對我們這些做子女的是否也敢給條生路,巧取豪奪為哪般,對您手下的軍隊是否也敢嚴肅軍紀,無法無天為哪般。”
張宗昌面對洶洶的群情卻豪不害怕,掏出手槍,一扣扳機,就打飛了好幾個士紳的帽子,抗議的人群一陣惶恐。
“俺老張不懂你們這些花花腸子,現(xiàn)在在山東,俺老張最大,俺老張要怎么的就怎么的,你們要是不服,那就是要造反啊”然后又吹吹自己的駁殼槍道:“你們要敢造反也行,可就算俺老張答應(yīng)了,你們也得問問俺老張手里的這個家伙答應(yīng)不答應(yīng),是不是啊。”
士紳們這才明白自己是秀才遇到兵有理說不清了,長長的嘆息一聲之后就讓張宗昌手下那幫子土匪兵連推帶踢趕了出來,這個過程,這些穿著軍裝的土匪還不忘從士紳身上取走一些值錢的東西,比如金表啊什么的,,。
既然正規(guī)的渠道無法有效溝通,山東人也就放棄了不切實際的幻想,他們身體里隱藏的血性在這一刻徹底爆發(fā)了,別把老實人當(dāng)傻B。
第一個爆發(fā)大規(guī)模民變的地區(qū)就是在沂蒙山地區(qū),導(dǎo)火索則是一個讓人嘀笑皆非的事情。
沂南馬牧池村,一百多戶淳樸的山東百姓住在這里,他們謹遵祖訓(xùn),日出而作日落而息,逢節(jié)慶就去安心禮佛,1910年10月至1911年3月,清王朝最后一個冬季,異常寒冷,就在這個冬天,6萬條生命被一場數(shù)百年不遇的大鼠疫吞噬了,面對這場突如其來的大疫,大廈將傾的清政府,既無主張,也無能力應(yīng)對,當(dāng)時國的醫(yī)療衛(wèi)生體系近乎于零,1905年北京才開始在巡警總廳下設(shè)立專事清掃垃圾的衛(wèi)生處,首都尚且如此,哈爾濱這個邊陲的新興城市情況就更加不堪了,甚至連一名華人西醫(yī)都沒有,盡管在大疫之初,官府也做了一些防疫工作,但設(shè)備落后、缺乏科學(xué)知識,使得這些努力在洶涌的疫情面前無異于杯水車薪,疫情沿鐵路一路南下,一時“疫氣蔓延,人心危懼”,有如江河決堤,不可遏止,“死尸所在枕藉,形狀尤為慘然”,龍江、長春、呼蘭,甚至河北、山東……每天疫死者成倍增長,正如當(dāng)時東三省總督錫良形容的那樣,疫情“如水瀉地,似火燎原。”(后來經(jīng)考證,其實早在1910年春夏之交,俄國西伯利亞就已經(jīng)發(fā)生了疫情,但西伯利亞人煙稀少,居住分散,再加上俄國方面控制嚴密,疫情沒有擴大,出于對自身的保護,俄國把大量疑似染病的國勞工驅(qū)逐回國,勞工們帶著病毒,沿鐵道一路向南)
當(dāng)時消息傳到了馬牧池村時,整個山東已經(jīng)是人心惶惶了,而朝廷除了辟謠就不知道該做什么好了,臨近的村子出現(xiàn)了感染者死亡的案例,村子里的更是因此驚恐不已。
這時還是老族長想出了一個安撫大家的辦法,大家一起集資,有錢出錢,有力出力,請省城的工匠鑄造了一座高達兩米的銅制彌勒佛,還特地在彌勒佛身上鍍金以顯誠心。
這佛像一立,還真的通神了,整個大瘟疫期間,馬牧池村硬是一個人沒死平安過渡,,。
于是馬牧池金佛的名號就這樣傳開了,四方的百姓紛紛涌來朝拜,祈求彌勒佛保佑自家平安。
隨著香火的旺盛,這里又建了牧馬寺,還從登封少林寺請來三個和尚侍奉彌勒佛。
果然,接下來的幾年,山東沂蒙山一帶風(fēng)調(diào)雨順,大家的日子也興旺的多,直到張宗昌來了,,。
張宗昌派往沂蒙山地區(qū)招兵買馬的是他的親信部下許錕,這人原本是直系的將領(lǐng),后來跟著張宗昌投了奉系,起先是張宗昌手下的團長,這次奉軍入關(guān),張宗昌得道升天,許錕自然也就跟著水漲船高了,從團長到旅長到師長,短短一個月的時間,許錕已經(jīng)升到了張作霖的安國軍麾下直魯聯(lián)軍第三方面軍的司令了,這樣的升遷速度堪稱火箭,不過放眼整個奉軍,差不多都是這么個情況。
許錕拉隊伍的手法和張宗昌如出一轍,完全就是土匪拉桿子的方式,收編一幫子土匪地痞,結(jié)拜成兄弟,封官許愿,然后他們再去發(fā)展下線,后人都敬佩猶太人發(fā)明了傳銷,卻忽略了其實傳銷這種模式早就在國歷朝歷代的軍事政治斗爭普及并且開花結(jié)果了。
直魯聯(lián)軍第三方面軍第十師第二十三旅二團團長于三栓就是許錕下線的下線的下線,此人原本是這沂蒙山地諸多土匪的一支,許錕抵達此地后,于三栓十分識趣的帶著自己手底下百來號人槍前往投靠,這讓收編土匪武裝十分不順利的許錕大喜過望,立刻封了一個團長的頭銜下來。
這下子于三栓就搖身一變,從匪變成官了,當(dāng)他大搖大擺帶著自己的隊伍開進縣城的時候,除了縣長的一聲嘆息之外,就是當(dāng)?shù)匕傩盏目嚯y開始了,,。
抓丁,派餉這些都是軍閥最基本最正常不過的要求了,于三栓為匪多年,現(xiàn)在一朝得勢那心態(tài)就如同一個乞丐了五百萬彩票一樣,那有不可勁的造的道理啊。
首先是要女人,他比不過張宗昌,十天娶了七房姨太太,不過他也不差,十天娶了三房的婆娘,還全是當(dāng)?shù)睾萌思业呐耍豢霞奘遣皇牵欢汛蟊蜎_上去了,,,而對于跟隨他多年的土匪弟兄自然也不忘給好處,滿大街的女人,你們看哪個哪個就是你們的婆娘,這下子就熱鬧,縣衙的登聞鼓幾乎都被敲爛了,可是縣知事拿這個兇蠻成性的于團長也是沒有半點辦法,冒死登門勸諫,還被其威脅要取了性命,無奈之下,這位并非本地人的知事只能選擇連夜棄官逃走了,這于三栓現(xiàn)在沒把自己治下的老百姓當(dāng)人看,他更多的是要享受,享受,拼命的搜刮,瘋狂的享受。
國老百姓的忍耐力是空前的,直到于三栓知道了馬牧池村牧馬寺里那尊充滿神奇故事和無邊法力的彌勒佛像為止。
任何事情都是在語言傳遞的過程被無限夸大的,原本年前銅鑄的佛像讓人一傳就變成了好幾百年的大金佛了,而且還附加了佛祖顯靈等一系列的鬼怪故事,什么參加科舉的秀才在這里遇見女鬼,然后金佛顯靈救了秀才,隨后秀才科舉得過高狀元之類的鬼怪故事,說的還都是有鼻子有眼,這就容不得大字不識的于三栓不信了。
信了那就有了期許,有了期許自然就像據(jù)為己有,于三栓可不滿足于當(dāng)一個小小的團長,你想啊,當(dāng)個團長都這么威風(fēng)了,那要是再高升一步當(dāng)個旅長,師長,軍長的,那還得了,于三栓內(nèi)心甚至還做起了皇帝夢,幸好他只是一個文盲而非白癡,知道這夢對他來說太遠,他的第一步還是當(dāng)個旅長,可這怎么當(dāng)上旅長他還沒想好,畢竟這做官他也是大姑娘上花轎頭一回,什么跟人啊,什么站隊啊,他統(tǒng)統(tǒng)都不懂,不過有個道理他從小就懂,若是能得神仙的保佑,那升官發(fā)財自然不是夢了,于是他決定去把這個傳聞的大金佛搬到自己家來。
接下來的戲碼就老套了,畢竟是官了,直接明搶還是不好,于三栓先命令馬牧池村把這個金佛送來,結(jié)果人家自然不吃這套,接著惱羞成怒的于三栓帶著自己這一團的兵力大約一千五百多人,浩浩蕩蕩的就奔著馬牧池村殺奔過去了,這支軍隊也很花俏,除了軍裝是統(tǒng)一的,武器就完全是五花八門,大刀,梭鏢,長槍,步槍,冷熱兵器都有,唯獨沒有重機槍和大炮。
而國老百姓最神奇的一點也出現(xiàn)了,你搶他的錢,他們不會集體反抗,你睡他的女人,他們不會集體反抗,可你去動金佛,那就對不住了,這是大家的平安,是大家的利益,這個動不得,于是不僅僅是馬牧池村,周邊百來個村子都被動員起來了,平日溫順無比的老百姓紛紛操著鋤頭和鐮刀沖到了牧馬寺,反正這個金佛別說是你于三栓了,就是張宗昌來也別想挪動,一場暴風(fēng)雨即將來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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