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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裴錦瑞的神色被葉筱最后一瞬笑容驚得一僵，他站在女人面前，居高臨下。沉色冷眸的與之對峙。
    他們之間還是一次用到對峙這個詞。
    葉筱家庭普通，父母是教師，葉筱也只是個小職員，但并沒有什么大的抱負(fù)，從來沒有強(qiáng)勢過。可這時(shí)候，裴錦瑞分明感覺到了葉筱是在和他對峙。
    “我的孩子？”葉筱再次反問一句，嘴角輕牽起的笑容，不再燦爛，而是透涼，“不是你的嗎？難道你不在乎嗎？”
    裴錦瑞感覺自己突然被人拿刀抵了脖子，他內(nèi)心升騰而起的不適感讓他煩躁，“哼”了一聲，“我的？我要孩子，多少女人想給我生，你以為我會在乎！”
    “不在乎嗎？”葉筱淡淡的，像桃花被雨水泡過一夜之后的無力和蒼白，“不在我，還是不在乎孩子？”
    如此凄涼的話語，她問出來，卻一滴淚也沒有。
    “你！包括孩子，統(tǒng)統(tǒng)不在乎！”
    葉筱深深的吐出一口氣，嘴角彎起自然的弧度，像剛剛沒有經(jīng)過悄然而撕心裂肺的質(zhì)問和爭論一般，“那么你讓我回去吧，既然不在乎，我還住在這里干什么？”
    裴錦瑞眸色陡然沉下，“葉筱，就憑你一個下層人能擠進(jìn)裴家這個地方你應(yīng)該感到知足，適可而止。我告訴你，你知道那么多事，這輩子都休想離開這里！當(dāng)棋子就該知道自己的位置！”
    “錦瑞。”葉筱輕輕退了一步，聲音也輕輕，“是真的不在乎嗎？不在乎我，也不在乎我們的孩子？”她聲音一頓，靜靜的等待著。
    她的頭發(fā)很軟很細(xì)，因?yàn)榭斓缴a(chǎn)了，把原本的長發(fā)剪成了貼耳的短發(fā)，卻一點(diǎn)不像別人的短發(fā)那么干練。柔柔的，靠在臉頰，總是在心情很好笑開時(shí)，大大的眼睛彎彎的，水汪汪的，俏皮得像個精靈。
    沒有等到回到對方的回答，她輕輕的嘆了一聲，又退一步，“我的孩子就我的孩子吧，我一個人的孩子。哎，不在乎？哎，不在乎就不在乎罷。像我這種下層人，也的確不配生你的孩子。”
    葉筱轉(zhuǎn)過身慢慢的往樓上走去。
    ..........
    葉筱坐在房間里，周圍安靜得可以聽見窗外的風(fēng)聲，她撫著肚子，低聲呢喃，“寶寶，如果我們兩個人都要在這宅子里當(dāng)一輩子的棋子，那該是有多苦？是媽媽不好，但是媽媽不能讓你出來受苦，媽媽怕到時(shí)候保護(hù)不了你，媽媽怕你突然有一天就會被犧牲。媽媽害怕以后你抱著媽媽哭著說為什么要生下你，為什么要把你帶到這個世界上來受苦……對不起，是媽媽軟弱，如果我們有一天會死得很難看，死在愛你的人手上，總比死在恨你的人的手上來得強(qiáng)，寶寶，媽媽愛你，但是媽媽太軟弱，軟弱得害怕你的爸爸有一天會殺了你……”
    眼淚一滴滴的落在滾圓的肚子上，手心下是起起伏伏的胎動……
    .....
    一小時(shí)后
    裴家大宅鬧出驚天動靜，紫竹軒里的少奶奶拿水果刀扎向自己的小腹，并且借著力道拉開5cm。
    老媽子第一時(shí)間發(fā)現(xiàn)，失控的大叫。
    裴錦瑞聽見后，沖上樓，再次下樓時(shí)，他已經(jīng)滿身是血，抱著葉筱跑出紫竹軒，沖上電動車開往醫(yī)所。
    電動車上，葉筱還沒有失去知覺，但她緊緊的閉著眼睛，握著刀柄的手沒有松開。
    裴錦瑞捏住葉筱的肩膀，就看著鮮血拼命的涌上來，濕了葉筱的衣服，也濕了他的衣服，他想咬牙，牙齒相咬時(shí)卻止不住的打顫，“葉筱！你敢！你居然敢！我要?dú)⒘四悖。　?br/>     他話音剛落，只見女人握著刀柄的手，再次用力往下一摁。
    裴錦瑞慌亂拉住他的手，“葉筱！你不準(zhǔn)！”身軀顫抖低下，他竟突然哽聲帶著乞求，“小筱，小筱，你別動了，你別動……”
    血流了一車，慢慢從車上滴下，血水滴在路上，綻出許多血紋，像開出一路妖艷的彼岸花。
    刀口太深，胎兒不保，大人流血過多，需要搶救。
    裴錦瑞坐在長椅上，想著自己剛把葉筱抱上來時(shí)的情形，他看到醫(yī)生后反復(fù)的說，“保大人！保大人！”
    那時(shí)候他說要?dú)⒘怂龝r(shí)，她閉著眼睛，握著刀柄又是一扎，她明明聽見了。
    那時(shí)候她已經(jīng)痛得沒有力氣了吧？全身全是冷汗，卻閉著眼睛，一聲都沒有哼，明明她沒有昏迷，明明她緊緊的咬著唇，可她就是不愿意睜開眼睛看他一眼。
    再有兩個多月，孩子就可以生下來了，是個男孩，他看到過四維刻盤，母親說，像葉筱，也像他，長得像媽媽的男孩會很有福氣，這些都是母親說的，母親騙了他。
    他狠狠的蹙起眉，是因?yàn)閯倓偵眢w某處突然被什么東西抽打得疼得受不了。
    他不敢閉上眼睛，一閉上眼睛，就是葉筱退了一小步，短短的發(fā)清爽的站在他面前，反問他無數(shù)次，“不在乎嗎？真的不在乎嗎？不在乎我，還是孩子？”
    然后她又輕聲說，“我的孩子就我的孩子吧，我一個人的孩子，不在乎就不在乎罷，我這種下層人，也的確不配給你生孩子。”
    裴錦瑞的身子越彎越低，整整一夜，他都沒敢離開醫(yī)所，直到第二天一早說葉筱脫離危險(xiǎn)了，他身上的血漬已經(jīng)干涸，衣料變得硬硬的，騰地站起來跟著醫(yī)生從搶救室推出來的車子一起追進(jìn)了病房。
    葉筱醒了，睜開眼睛，看著四周的一切，裴錦瑞在她床邊坐下去拉她的手，她擰眉茫然的問，“你是誰？為什么這么臟兮兮的？為什么看著我的眼睛這么紅紅的？”
    她怯怯的從他手心里縮回手，“我媽媽呢？你是誰？為什么在我的房間？”
    裴錦瑞眼睛突然瞠大，“小筱？”
    “我媽媽呢？”葉筱受了驚嚇一般一抖，驚慌的看著四周，“我媽媽呢？”
    ..
    申璇在得知葉筱的孩子沒了之后，沒把這個消息告訴裴立，也讓生叔去叮囑，葉筱被迫引產(chǎn)這件事，不能到處說。裴錦程只是形式的去看望了一下。
    ..
    夜
    裴錦程坐在電腦前，查看著關(guān)于艾滋病的種種癥狀和圖片。
    攤舉起自己的手掌，翻來翻去的看，修長的指節(jié)在他的目光注視下開始幻化，上面長滿了爛肉，紅點(diǎn)，里面的肌肉全都不見了，皮包著變大的骨節(jié)，整個手掌都變得猙獰。
    他怎么可以拿那樣的一雙手，去捧心愛女人的臉？
    每每看到“潛伏期0.5～20年，現(xiàn)在可以延長存活時(shí)間，目前還不能根本治愈”的句子，便更絕望。
    那些圖片，或皮包骨，或滿身潰爛，或出現(xiàn)畸形，他便無法處睡。是不是有一天，自己也會變成那個樣子？若是不小心傳染給了申璇……
    不會的，申璇永遠(yuǎn)都不會變成那個樣子，她還有很長的人生，她不會像他一樣在越來越丑陋的狀態(tài)下慢慢死去，她還會有很多男人愿意死心塌地的對她好，她還會和一個健康的男人生兒育女。
    因?yàn)樗莻€天使，她的人生，以后即便沒有他，也會完美。
    申璇電話打來的時(shí)候，裴錦程的手指在紅色掛斷鍵上空盤旋很久，直到電話第三次響起來，手指終于移到了綠色的接聽鍵，滑開。
    “錦程。”申璇的情緒似乎很好。
    男人握著電話的手緊而顫，聲音卻異常冷漠，“喂。”
    “睡了嗎？”
    “看會書，就去睡。”
    “錦程，我要挪點(diǎn)錢。”申璇說這句話的時(shí)候，很自然，像是兩個并沒有分居。
    “多少。”
    “一億。”
    “理由。”
    申璇停了一下，“那些綁匪拿照片換，我想借此機(jī)會報(bào)警，用定位把他們抓住，這樣就不用被他們威脅了。”
    裴錦程捏了捏鼻梁，語帶諷刺，“你不知道他們每次打電話都用不同的手機(jī)號碼嗎？他們把手機(jī)扔在垃圾桶讓警察去倒垃圾？”
    申璇并非不想豁出去，而是身上像被人捆了繩索，掙扎不動的感覺，“那你說，怎么辦？”
    照片如果是在一般人的手里，裴錦程不是不想搏一下的，可裴錦瑞這人卻太深，什么事都做得出來，說不定照片發(fā)出去的時(shí)候，還會做出很多意想不到的污穢說明，毀了申璇對于裴錦瑞來說只不過是一秒鐘的事，一個沒有底本的賭徒根本不會在意輸什么，裴錦程在這一局上，只能輸，“你報(bào)警能承受最壞的結(jié)果嗎？”
    “……什么結(jié)果？”
    “就是他們在發(fā)現(xiàn)異常的時(shí)候，就在最后一秒，把你的照片發(fā)得滿世界都是，這一點(diǎn)，你受得了嗎？”
    “……”申璇沉默很久，這個問題，她想了很多次，最后還是只能搖頭，無力道，“我受不了，我會不知道怎么面對別人的眼光，我可能會被輿-論逼得自殺。”
    “申璇，還有一個辦法，就是接受我給你的錢，你可以應(yīng)付綁匪的勒索，到時(shí)候，也不至于拖累裴家的聲譽(yù)，我可以再多給你一些贍養(yǎng)費(fèi)。”
    申璇心里一疼，掛了電話。
    裴錦程聽著電話里的忙音，頭往后一仰，雙肩垂下，手下“啪”的一聲掉在地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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