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77:結(jié)局篇:錦程,你回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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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根細(xì)長溫度計看起來沒什么問題,但是銀色的探溫部分卻有一點細(xì)微的印子,像是松動,申璇絕不相信爺爺會自己把溫度計放進(jìn)枕頭里,而且還是探溫處有松動的溫度計!
爺爺?shù)陌Y狀,應(yīng)該是水銀慢慢散發(fā)造成的慢性中毒,否則離之前總是重復(fù)說話已經(jīng)如此長的時間,早就會有生命危險,不可能到現(xiàn)在還是這樣的癥狀。
偏首看向四周,把溫度計往身側(cè)藏住,“鐘媽,你去幫我找個瓶子來,要有密塞的。”
“哦,好!”
等鐘媽拿了瓶子過來,申璇把溫度計裝進(jìn)密封瓶子里放好,洗了手又趕緊把雪球抱到鐘媽手上,“鐘媽,你趕緊把雪球抱回去刷牙,好好給它洗洗。”
雪球已經(jīng)很重了,抱著確實累人,但申璇又擔(dān)心雪球嘴里有咬過的枕芯,萬一中毒,可怎么辦?
等園子里沒人了,申璇蹲在裴立邊上,“爺爺,最近錦程也不回來,還在跟我生氣,我一個人住在梧桐苑,也很害怕,要不然今天開始,你過去跟我住吧,我也可以照顧你。”
裴立一直都在閉目養(yǎng)神,這時候一聞言,頓時便睜開雙眼,面露肅色,“成何體統(tǒng)!”
申璇知道裴立說的什么意思,在裴家這種地方,哪有爺爺跑去和孫媳婦住一起的?不是招人閑話嗎?可她現(xiàn)在覺得這沁園讓人磣得慌,再住下去指不定還得出什么事,若爺爺天天在她眼皮子底下,萬一誰有點什么居心,她也好留意。
現(xiàn)如今這種狀況,她根本不敢離開沁園。
溫度計里面水銀含量很少,而且探頭并沒有完全拔掉,說明放置之人并不想短時間致使被害人出現(xiàn)異常,若不是她今天發(fā)現(xiàn),一定會認(rèn)為爺爺是老年癡呆而并非汞中毒。
居心太過叵測,她必須要防!
“爺爺,您不能總拿體統(tǒng)來說事,人家說養(yǎng)兒防老,兒孫滿堂圖的就是個熱鬧,您現(xiàn)在一把年紀(jì)了,卻要一個人住在這沁園里頭,天天連孫子孫女來看一眼還要分個時間,這個要兒孫有什么用?我現(xiàn)在就想當(dāng)好個孫媳婦,好好孝敬您。梧桐苑那么多房子,我給您收拾一間向陽最好的,窗戶最大的,好不好?”
“不行!裴家有裴家的規(guī)矩,那還不亂了體統(tǒng)!裴家的晨昏定醒都有嚴(yán)格要求,你以后怎么服眾?”
申璇知道在原則問題上說不過裴立,只能蹲在老人身側(cè),“爺爺,您……”
突然,申璇的眸子里蓄了水氣,抓著裴立的手搖了搖,“爺爺,如果錦程知道您都去梧桐苑住著了,肯定覺得你偏心我了,就不敢再跟我賭氣了,您就不能委屈一下嗎?不敢宅子里的人看我現(xiàn)在這被丈夫拋棄的樣子,我才更不能服眾。”
裴立長嘆一聲,“阿璇,最近你老是陪著我這個老頭子,我知道你累,這么多年了,你還是唯一一個肯花這么多時間陪我的晚輩,錦悅都沒你有良心。”
“還不是因為爺爺對我好。”
“瑤兒要是有你一半懂事,我都欣慰了。”裴立看著蹲在他面前的女孩兒,這么熱的天,還穿著鵝黃色的薄線衣開衫,那是春天穿的衣服,G城的夏天熱得很。她便把袖子推得高高的。
這衣裳,他經(jīng)常看著她穿。
四年多以前來裴家穿的衣賞,現(xiàn)在還穿著,他心里其實清楚,自己老了,不中用了。
他開始發(fā)現(xiàn)自己有些不對之時,每天醒來都趁著還有點理智的時候,趕緊看昨天記錄的筆記。后來他害怕自己睡太久,害怕幾十年從未變過的生物鐘會突然之間不聽使喚,害怕一醒來什么都忘了。
他便調(diào)鬧鐘,強迫自己起床,早點去看筆記。
最早是三天看一次,后來是每天看,現(xiàn)在是一天要看幾次筆記。
生活在這座大宅子里,他越來越害怕,害怕忘記自己孩子的名字,孫子的名字,孫媳婦的名字。
他總是卡著時間先看好筆記然后等他們來請安,又狠狠的記下他們的樣子,一遍遍的回憶,連閉目養(yǎng)神的時候,他都不敢停下來去想,哪個是先文,哪個是先河。哪個是錦程,哪個是錦瑞。哪個是阿璇,哪個是他的女兒歆瑤。
他分不清楚了,便總是記下他們所住的苑落,然后去找他們,跟他們一起吃飯,聊天。
他不敢跟他們在一起太長時間,害怕自己突然忘記,所以匆匆告別。
從未想過他這一生到了晚景會成為兒孫的拖累,以為自己會在抱到重孫之后,躺在床上,然后安靜的去找他的妻子。
而如今的他,總是看著面前穿著鵝黃色線衫的女孩兒,以為是瑤兒,卻在看見她一雙眼睛的時候,知道這是他的孫媳婦,阿璇。
“阿璇,天這么熱,以后這件衣服,就別穿了吧,啊。”裴立輕輕的“啊”了一聲,蒼音微顫,“我跟你去梧桐苑住著,你別嫌爺爺羅嗦。”
申璇抱著裴立小臂的手,驚慌一緊,“爺爺!”
“爺爺老了,老了就不中用了,更年期了,知道嗎?”
申璇把頭一歪,搭在裴立的腿上,“爺爺是最精明的人,怎么會老,阿璇不知道多喜歡聽爺爺羅嗦呢,永遠(yuǎn)都聽不煩。”
頭頂飄來的,依然是老人一聲長嘆。
.......................
裴立搬出沁園,去梧桐苑住下,沁園一個下人也沒有帶走,只帶了生叔。
申璇不讓小英干重活,就幫老爺子端茶送水,管管雪球。
鐘媽依舊做著以前的事,裴立到了梧桐苑,并沒有給下人增添什么活,因為現(xiàn)在梧桐苑的男主人沒回來。
以前雪球的訓(xùn)練工作都是裴錦程做的,而如今申璇把這個工作交給了裴立。
雪球身上的毛被剃淺了,大頭剃得圓炸炸的,甩抖起來,活像只小獅子,它是一只非常會討人喜歡的狗,跟裴立親近的時候,總?cè)堑美先松n眸凝笑。
申璇把雪球放在裴立身邊,她不在的時候,就讓雪球跟著。
吃過飯,申璇跟裴立一起帶著雪球在沿河路上散步,裴立看著前面帶路的雪球,大笑,“雪球要是以后再長高了,給它染個黃色的毛,那樣子帶出去就更像獅子了,哈哈!”
雪球不高興的“嗚~”一聲,往地上一坐,不走了,很不高興的臉側(cè)在一邊看著河面,吐著暗色的舌頭散熱,“hoho”的呼著氣。
裴立“咦”了一聲,“雪球,怎么不走了?你看你最近鍛煉得多好,終于減肥成功了,都不那么像球了。”
申璇挽著裴立的胳膊,“爺爺,它現(xiàn)在不像球是因為剃了毛,而且它似乎因為你不喜歡它的毛色而生氣呢。”
裴立走過去,蹲下身兜撓著雪球的脖子,“哈哈!雪球,不好這么小氣的,好了好了,你就是一只白色的獅子,獨一無二的!”
雪球“嗚!”一聲,一甩頭站了起來,再次走到前面,裴立指了指雪球的背影,跟申璇說,“你看看,這脾氣,居然還要哄的。”
申璇笑撇一下嘴,“它是不作死就不會死。”
裴立又是一陣大笑。
申璇照顧裴立,不讓其他人看望,包括錦悅,包括懷孕頂著大腹的葉筱。
梧桐苑幾乎沒有外面的人能進(jìn)來,廚房的食材送來,申璇都會拿到廚房去讓雪球先聞一遍。
所以裴家突然又傳出一道閑言,“老爺子被姓申那女人給軟禁了!”
申璇跟錦悅解釋說,“爺爺現(xiàn)在的身體不好,不適合跟外面的人接觸。”
錦悅本就聽得閑言碎語心里難過,多次問及原因申璇也守口如瓶。她想念自己的爺爺,無法理解申璇的作法,氣得多次大哭。
申璇不可能告訴任何人,這宅子里有人要害老爺子,能用水銀釋放造成慢性中毒的手法的人,必然不可能是一個小傭人,不管那個人是誰,她都要將那個人逼出來!
她如今不信任何梧桐苑以外的任何人!
裴立也不攔申璇,他只說申璇已經(jīng)是主母,這家里該怎么樣安排,都是她的事,他也樂得清閑。
裴家不幾日便處于一片怨聲載道的混亂之中。
申璇從外面的醫(yī)院里悄悄配一些治聞慢性汞中毒的藥物回來,并不經(jīng)過宅子里的醫(yī)生開藥,學(xué)著給裴立量血壓,按照喬然說的話,用紅酒泡洋蔥給裴立喝,還哄著讓他把洋蔥吃下去。
裴立一直都由生叔照顧,就算生叔不在,也有傭人,宅子里的兒孫倒沒有一個像申璇這樣天天伺候著他的,個個都很忙。
錦悅也還在讀書,學(xué)業(yè)為重。
親情總是難能可貴,這幾日不是由下人照顧的飲食起居,倒讓他有些不舍起來了,明明之前想過,等抱了重孫,就去找妻子,現(xiàn)在他就想多和兒孫多生活些時日,看著他們的孩子也長大,看著他們操心自己孩子的學(xué)業(yè)和未來。
那又是怎樣的一種幸福?
他總是一大早起來就記得和長孫打電話,可是電話里將長孫訓(xùn)完,一掛了電話要去跟申璇說的時候,又忘了要說什么。
........................
申璇和裴立正吃著午飯,外面便有人吵了起來,雪球天天守在門口,不是梧桐苑的人一來就會叫,生叔便會過去阻攔加以勸說。
這次門口來的人可不少,幾乎都到齊了,包括申璇的公婆。
申璇繞到裴立身邊,拍了拍他的肩,“爺爺,我出去應(yīng)付一下,你不要出去,好不好?”
“你忙你的。”裴立繼續(xù)吃飯。
申璇到了梧桐苑門口,這幾日鐵門不像以前一樣隨意合著,而是上了鎖,申璇便站在門內(nèi)。
她聲線平緩,卻透著威懾力,“你們事的話,不要到梧桐苑來找我,有什么事,到主宅議事廳等我。”說完微微一頓,很是禮貌的看著裴先文和季容,“爸,媽,要不然你領(lǐng)著二媽他們一起去議事廳?”
“申璇!不要喊我媽!我沒你這樣的兒媳婦!”季容伸手一拍鐵門,瞪著門欄內(nèi)的兒媳婦,氣得咬牙,“你讓爸爸出來,你到底把爸爸怎么了?”
申璇不卑不亢的笑著,“爺爺好吃好喝的在梧桐苑住著,我能把爺爺怎么樣?不過是盡一點孝道而已。”
“孝道!我看你是居心不良!”這次是裴先河發(fā)了難!“爸爸那么多傭人照顧著,還需要你接到梧桐苑來?誰不知道裴家的規(guī)矩就是不跟長輩住一個地方!你到底什么意思?”
“我沒什么意思,只是覺得我現(xiàn)在是裴家主母,閑在宅子里多不好?還不如把爺爺接過來照顧著,我一個做晚輩的,這只是盡點本份,有什么居心?”申璇抬眸凝向裴先河,眸里有了挑釁和反問,氣囂慢慢趨于囂張。
“申璇!你是不是因為錦程要跟你離婚,你就想從老爺子身上撈好處?!”季容受不了申璇一副壓著所有人的樣子,氣得想要砸門。
裴錦宣從人后走了過來,伸手拉住季容的手肘,“大媽,您不要這樣說大嫂,爺爺年紀(jì)大了,愿意和大哥大嫂一起住。”
季容“哼!”了一聲。
“大嫂,我們也沒別的意思,就是想見見爺爺。”裴錦宣看向申璇,眼底一片澄澈坦然,全然沒有憤怒和指責(zé)。
申璇并不愿意懷疑別人,但她知道爺爺曾經(jīng)說過她婦人之仁,如今都到了這個份上,她更不能退一步,“錦宣,爺爺好好的。正在里面吃飯,你們回去吧。”
錦悅咬著唇,紅著眼瞪著申璇,聲音吼出來,像剛剛爆炸的小鞭炮,“你到底還是不是我大嫂!”
申璇怔怔的看著錦悅,眉頭跳動,“錦悅,我是!”
“你是的話就讓我們見爺爺!”
申璇搖了搖頭,“不行!”
裴先文大呼一口氣,“申璇!你到底有什么陰謀!”
錦悅也問,“你到底什么意思!”
申璇揚了下巴,“我只是留爺爺在這邊住幾天,你們怎么了?我是當(dāng)家主母,憑什么受你的質(zhì)疑?難道我做的任何一個決定,都要經(jīng)過你們的同意,連孝敬老人這樣的事,都要你們點頭?”
“申璇!”裴先河伸手鉆進(jìn)鐵門欄里就要去抓申璇,抓不到便氣得大罵!“你不把爸爸放出來!今天就叫人拆了你梧桐苑的大門!”
申璇云淡風(fēng)輕的“呵”笑一聲,“二叔,您盡管叫人來拆!我可以負(fù)責(zé)任的告訴你,今天我梧桐苑的門誰敢來拆,我就敢用主母的身份將他趕出裴家去!”
門外突然一瞬寂靜,所有人都愣然看著申璇,裴先河第一個提出要拆梧桐苑的門,這時也只敢說一個“你!”字。
申璇自抱著雙臂,冷冷的眸光噙著絲笑意,一揚眉,“怎么?不服?”
眉宇間的淡然和自信如裴家護(hù)宅河的水一般緩緩流淌,伸手指了指地上,明眸一掃門外眾人,凜色道,“梧桐苑就擺在這里,動不了,這宅子里多的是可以拆門鑿墻的工具,你們大可以動手,但我以裴家主母的身份奉勸各位最好管好自己園子里的人,哪房的下人敢到梧桐苑外面來砸門,哪房的人就搬出裴宅!裴家的家規(guī)可是嚴(yán)的很,到時候可別說什么下人不知道跟自己無關(guān)的話。傳達(dá)不及時也是當(dāng)主子的失責(zé)。反正外面房子多的是,何必非要住在這個地方,對不對?”
季容被申璇的話氣得臉色青白交措,好不精彩,因為申璇的話是針對每一個,自然也有她這個當(dāng)婆婆的,“申璇!你還說你盡孝,你就是這樣對待你的長輩!”
申璇放下抱著的雙臂,“我對我長輩的態(tài)度從來都沒有問題,現(xiàn)在我只是就二叔剛剛說的要拆梧桐苑大門的事說一下家規(guī),我想各位都清楚梧桐苑代表的是什么?梧桐苑只有家主和主母可以住在這里,這里代表裴家的根本和權(quán)力,你們?nèi)绻B這樣的地方都敢來拆,那我為什么不敢拿家規(guī)出來治人?”
眾人怨懟又如何?如果把家印搬了出來,誰都不能怎么樣,不是不能,是不敢。
申璇轉(zhuǎn)身進(jìn)了主樓,扶著裴立走了出來,但也只是站在主樓臺階上,“你們看到爺爺了,爺爺好好的住在梧桐苑,可以放心回去了吧!”
她不這樣做還好,如此一來更顯得欲蓋彌彰,隔著花廊那么遠(yuǎn),申璇又叮囑裴立一句話都不要說,更是弄得眾人火冒三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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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間,一個月不曾見過的裴錦程終于出現(xiàn)。
申璇看到他從電動車上下來,嘴角一彎,可又看到了白珊緊接著下了電動車,上前挽上了還是那么玉樹臨風(fēng)的男人的手臂。
慢慢放平的嘴角又慢慢勾上去,眼里云遮霧繞的迷朦酸澀,她慢慢走過去,打開梧桐苑的門,聲線崩潰一般低哽,“錦程,你回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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