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7章 豪奴初體驗
薛家擺下這等豐盛的宴席,薛姨媽又降尊紆貴親自陪同,自然是有事相托。
其一是周瑞去后,期望來旺能蕭規(guī)曹隨,繼續(xù)為薛家的生意保駕護(hù)航——當(dāng)然,薛家也不會白讓來旺出面,每次的辛苦費總少不了他的。
其二是薛蟠漸漸長大,卻愈發(fā)的不受管束,薛姨媽擔(dān)心他日后敗光了家業(yè),就想著先讓他去輪胎鋪子里歷練歷練。
其實這兩件事兒,薛家直接找王熙鳳或者王夫人商量,王熙鳳也會直接鋪排下來,屆時來家自然無法拒絕。
而專程請了徐氏過來請托,倒是刻意抬舉的意思。
薛家既然這般賞臉,徐氏又怎能不應(yīng)承下來?
當(dāng)即連連保證,必然不負(fù)姑太太所托。
但同時也打了預(yù)防針兒,言說表少爺畢竟是主子,若真使起蠻來,單憑來順怕是遮攔不住。
“這你大可放心!”
薛姨媽忙道:“他最怕我那哥哥,鋪子里既有王家的干股,文龍必不敢太過胡鬧的。”
說罷了正事兒,薛姨媽原想著提點來順幾句,讓他往后收斂性子,萬不可再像監(jiān)管會芳園那般,幾乎將東府的男仆們得罪了個遍。
但想起兒子先前那無禮之舉,已然落入了徐氏母子耳中,她就有些羞于啟齒。
自家兒子還管束不善呢,又怎好意思對人家指指點點的?
故此再未多言,只等徐氏母子酒足飯飽,又親自將她二人送出了大廳。
卻說出了梨香院。
來順自母親那邊兒,得知了薛家托付的事情,心下登時松了口氣——他來之前,曾擔(dān)心薛家會仗著舊情,提出一些非分的要求,如今看來倒是多慮了。
不過……
自家月初多半就要跟王熙鳳攤牌了,屆時那新鋪子掌柜的差事,自然也要交卸給別人。
所以薛姨媽期望自己照管薛蟠,卻怕是所托非人了。
…………
此后數(shù)日,來順便開始奔波于各處衙門,而也直到這時候,他也才終于體會到了‘豪奴’二字的真正含義。
前世里他跑手續(xù)時,西裝革履的頂著個老板的名頭,實則三孫子仿佛,帶銜不帶銜的都得禮敬幾分。
現(xiàn)如今青衣小帽,擺明了是下等身份,可見官見商竟都高人一等,等閑胥吏在他面前,甚至是一口一個爺?shù)姆Q呼。
便七八品的地方官兒,也是滿嘴‘來管事’的恭維著。
當(dāng)然了,這主要也是因為他所面對的,都是基層的親民官,又是惡貫滿盈附郭京城之輩,若還在乎什么尊卑清濁,怕早就干不下去了。
不過禮敬歸禮敬。
來順主要充當(dāng)?shù)模鋵嵾€是吉祥物兼耳目的效用,并不能影響親民官們做出的決定。
除了寒暄交際之外,但凡涉及民生經(jīng)濟的,來順一概不發(fā)表任何意見,只需將各色言論記在心下,回去再整理成‘懶人包’,呈給賴大過目即可。
今兒也一樣。
大興縣正堂,明鏡高懸的牌匾之下,他坐在右首上席,捧著杯溫茶怡然自得。
而位于左首的大興縣典史楊漢才,卻正與階下幾個商戶代表吵的不可開交。
“那奉公市本就狹窄,偏你們又經(jīng)年累月的侵吞街道,那虛檐、批檐左右相連,幾乎將整條街都遮住了!”
就聽楊漢才慷慨陳詞:“你們要用些好料也還罷了,竟是一水的干木板,連瓦片都舍不得鋪幾塊,這一旦走了水,怕不是要火燒連營?!”
“大人,這話小人可就不敢茍同了。”那商戶代表也是半點不慫,當(dāng)即反駁道:“遠(yuǎn)的不說,打從今上登基以來,咱們街上可是太太平平的,從未有過什么水火之災(zāi)。”
“可不是么。”
另一人又接茬道:“今年互助會攤派的丁壯數(shù)目,比去年可又提高了三成,這晝夜不停的防火防盜,怎會任憑火勢蔓延?”
奉公市最早,只是專為供奉寧榮二府所設(shè),初時也沒多大規(guī)模,所以街道也就相對狹小。
幾十年下來,街上日漸繁雜,能建鋪面的地方都已經(jīng)蓋滿了,買賣家們?yōu)榱嗽黾邮杖耄汩_始侵吞街道。
初時不過是多蓋二尺屋檐,好在門外擺下兩張桌子,又或是展示用的攤位。
可隨著天長日久,那批檐、虛檐、重檐就越接越長,幾乎已經(jīng)達(dá)到了遮天蔽日的程度。
見不到陽光倒也還罷了,主要是各種隱患層出不窮,已經(jīng)到了無法忽視的地步。
所以大興縣縣衙,才會召開這次專項整治會議。
其實來順也覺著,那奉公市的違章建筑,也確實應(yīng)該該整頓一下了。
可這話他卻沒法說出口。
畢竟奉公市里的買賣,大多都和寧榮二府有著千絲萬縷的關(guān)系,所以他的屁股原該坐在奸商們這頭才對。
能閉口不言,就已經(jīng)是客觀中立了。
“果然是好茶。”
這時坐在公案后的縣丞沈澹,笑吟吟的道:“到底是國公府,隨便出手就是這等佳品。”
“我們二奶奶賞下的,自然錯不了。”來順也笑道:“不過也得懂得品鑒才成,似我這般牛嚼牡丹,反倒是糟踐了——既然沈大人喜歡,改天我再給您帶兩盒過來。”
說著,他瞥了眼堂上舌戰(zhàn)的雙方,道:“反正看樣子,今兒也談不出什么結(jié)果來。”
現(xiàn)下雙方已經(jīng)把爭論的焦點,從火災(zāi)轉(zhuǎn)移到了天長日久不見陽光,容易滋生疫病上了。
可在場的商戶代表們,又不用整日在店里坐堂,自己家里有的是太陽曬,又怎會在乎旁人如何?
沈澹聞言苦笑一聲,搖頭道:“就算能談出來又如何?這事兒終歸不是咱們能定下的。”
說著,他沖來順微一拱手:“還請來管事回府后能痛陳利弊,畢竟那奉公市離著國公府不遠(yuǎn),若真有什么……怕就要驚擾到貴人們了。”
“這是自然!”
來順滿口應(yīng)了,心下卻是不以為然。
這沈澹顯然還是高看榮國府里那群蟲豸了,有眼前的好處在,他們哪會在乎什么隱患?
更何況奉公市與國公府之間,還隔了一道高墻,真要燒起來,最多也就是寧榮巷……
呃~
等自己脫籍之后,還是盡快換個地方住吧!
果然不出來順?biāo)希殖沉诵“雮€時辰之后,雙方依舊沒能達(dá)成任何共識,只能在沈澹的主持下,約定好改日再論,然后就此不歡而散。
等出了縣衙,眾商戶又把來順圍在當(dāng)中,央著他回府之后,請求國公府出面為‘民’做主。
那為首的,還特意用袖子攏了二百兩銀票,塞到了來順手里。
嘖~
怪不得府里有權(quán)有勢的管家,一個個全都富得流油呢,感情除了中飽私囊外,還有這等意外之財!
不過來順略一猶豫,還是忍痛把銀子退了回去——在成功襲爵之前,他可不想給府里留下絲毫把柄。
嗯……
好像也不是沒留下把柄,但他管不住下面那一條,難道還管不住兩只手么?
那為首的商戶臉上一僵,正有些不知所措,就聽來順呵斥道:“做什么?府里才剛整飭完,你這莫不是想要害我?”
“小人怎敢!”
那商戶急忙告罪:“小人只是見您為了我們,被那縣丞勒索了許多珍貴好茶,所以才想補償一下您的損失,絕沒有旁的意思!”
虧他腦筋轉(zhuǎn)的快,愣是把來順的刻意結(jié)交,說成是縣丞勒索。
“都省省吧。”
來順擺手一擺:“要真體恤我,就幫我找?guī)讉€賬頭清楚,人也老實可靠的掌柜。”
“您這是想……”
“過幾日府里要開幾個新鋪子,選了我出面總掌。”
“哎呦,您今年還沒二十吧?這怎么說的,便賴總管在您這年紀(jì),怕都沒這般重用!”
聽他這話,四下里頓時馬屁如潮,商戶們又紛紛鬧著要為他慶賀。
來順好容易才推拒了,坐著單獨給調(diào)撥的馬車,施施然打道回府。
也不知……
等自己襲爵當(dāng)官之后,還能不能有這等風(fēng)光場面。
不過再怎么仗勢壓人,終歸也只是條狗。
而要想完成自己的后續(xù)目標(biāo),就得先做個頂天立地的爺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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