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61章 番外.小阿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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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61章 番外.小阿錦
第061章番外.小阿錦(二更)
(柏炎回憶番外篇, 和之前不重復(fù),時間軸誤混淆。正文年紀(jì)二十五六, 番外里柏炎十九)
許久未見外祖母, 起初分明想好的,無論如何到了嚴(yán)州都不要再惹她老人家置氣。
到最后,還是不歡而散。
他不是外祖母親手帶大的孩子, 外祖母對母親又心有芥蒂, 他似是說什么做什么,外祖母都天生帶了戒備, 譬如手上這半幅面具。
分明不是他讓二哥帶的, 但二哥說出入云山郡府邸時時常有人誤會, 他怕尷尬。
外祖母眼中的心疼便流露出來了。
他似是什么都沒做, 又成了惡人一個!
“二哥給我吧。”他從二哥手中接過這半幅面具, 朝外祖母道, “日后二哥別帶了,我來嚴(yán)州的時候帶,外祖母滿意了?”
外祖母自是氣得拍桌子。
他拿了面具, 在外祖母的連翻聲討中出了苑落。
身后, 是二哥安慰外祖母的聲音。
他那時自是年輕氣盛, 覺得外祖母偏心, 心頭不舒服的勁兒過不去。可事后出了盛府, 又惱火嘆了嘆,怎么又同外祖母爭執(zhí)上了, 分明起初不是這個心思, 忍一忍不就好了?
外祖母年事高了, 他分明是想她才來嚴(yán)州的。
又不是來氣她的……
柏炎低下頭,心中暗自立下旗幟——下回來嚴(yán)州, 便是外祖母指著他鼻子數(shù)落不是,他也不要同她老人家再嗆嗆了。
青木上前,“侯爺,這面具……”
他看了看,“二哥的,留著吧。”
青木接過,莫名看了看,又問,“侯爺,回京嗎?老夫人在遣人打聽你行蹤了。”
柏炎笑笑,“你告訴她不就好了?反正你不告訴她,她也能知道。”
青木嘴角抽了抽。
“我去平城看看四哥。”柏炎躍身上馬,“反正也順路。”
青木也躍身上馬,“聽說蘇將軍要升遷了。”
柏炎笑笑,“四哥為人穩(wěn)妥,升遷是遲早的事。”
嚴(yán)州到平城路途其實不近,他與青木連騎了幾個晝夜未停,累了就在溪邊飲水歇息,困了就在樹上小寐,這才接連了甩掉了幾波打探他行蹤的人。
他不想帶一堆尾巴給四哥添麻煩。
但去平城這一趟是對的。
父親和兄長過世得早,二哥又在嚴(yán)州同外祖母一起,與他說不到一處去,四哥能給他不少中肯建議。他喜歡同四哥一處,四哥與他沒有利益糾葛,甚至在軍中的升遷都不要他過問,卻同他交心,大凡他心中有苦水的時候總會想來四哥這里。
譬如眼下,好容易征戰(zhàn)回來,本想去見見外祖母,又鬧得雞飛狗跳一場。
四哥聽過卻笑不可抑。
本是在一處飲酒,結(jié)果四哥家中來人,說小姐不見了,家中都亂了套。
他見四哥神色都緊張了。
他知曉四哥很疼這個女兒,他未曾見過,卻聽四哥說起過,是個不怎么省心。
他亦好奇,怎么個不省心法。
有他那個四弟不省心嗎?
不過四哥家中有事,他不便多留,早前也在府中見過老夫人了,眼下離開也不算失禮。
四哥前腳剛走,青木后腳就來,“侯爺,長翼追來了。”
又是母親讓人來尋他了,他正好飲了些酒,酒意上頭,“你帶他去多繞幾個圈子。”
好,青木應(yīng)聲。
“等等。”他又?jǐn)[手喚他上前,“把二哥那個面具給我。”
青木莫名遞給他,他笑笑,扣在臉上,“有備無患嘛。”
青木無語。
他朝青木道,“邊城等,我若沒到,你再來尋我。”
青木直接上馬,也不羅嗦。
他環(huán)臂笑笑。
城門口過往的商旅中,他伸手?jǐn)埩艘蝗耍敖鑶枺ミ叧牵吣臈l路人少些。”
旅人煩躁看他,“要人跡罕至那種嗎?”
他點(diǎn)頭,這樣最好,省得一路都是打聽他的人。
旅人遙指西南側(cè)。
他騎馬往西南處去,走了一天一夜,越走越偏僻,才知走到了山林了,他是想繞出去,山林中卻有迷霧,最后越走越遠(yuǎn),連馬都跑丟了。
那人真沒騙他,人跡罕至。
遍地只有蛇和狼。
他真是份外想念青木在的時候。
眼下,他怕是短時間找不到出去的路了,若再走不出去就要天黑,久在軍中,天黑的山林中有多危險他自然知曉。
尋一處安全之地,鉆木取火,火堆要堆得夠大,足夠熬到天亮?xí)r候。
日落黃昏,山林中各處開始狼嚎。
他在溪邊抓了幾條魚,正架了木架子,將魚穿上,忽聞身后有意放低的腳步聲,他警覺皺了皺眉頭,手中的匕首倏然滑至衣袖間,匕首可以見血封喉。他轉(zhuǎn)身,目光所及之處卻是一個扎著馬尾的丫頭。
他微楞,她卻伸手將他的頭按下,低聲道,“低頭。”
他詫異。
尚未反應(yīng)過來,生平頭一遭被個丫頭把頭直接按了下去,撲倒在地,吃了一嘴土。
他心中暗罵了一聲,才從泥土抬頭,嘴里都是泥土,只聽頭頂上“嗖”的一聲,箭矢射出,正中他先前身后那顆樹上,倒掛著的一條吐著信子的蛇。打蛇打七寸,這箭正好精準(zhǔn)射到七寸處,那蛇垂直落下,沒了動靜。
這距離,方才應(yīng)當(dāng)正好是朝著他后背吐著信子。
柏炎心底微頓,背脊微涼,方才似是真有些險。
他驚訝轉(zhuǎn)眸看向她,夕陽西下,落霞在輕塵中輕舞,側(cè)顏在余暉里剪影出一道清麗的輪廓。
他看了看她,又看了看那條蛇,有些看楞。
稍許,嘴角微微勾了勾,這丫頭生得有些好看。
“你沒事吧。”她先前見他愣住,應(yīng)是覺得他被蛇嚇楞了。
她上前,見他胳膊處有血跡。
他看了看她。
她亦看了看他,“疼嗎?”
他想也不想應(yīng)聲,“疼。”
……
稍許,她給他包扎。
整個過程認(rèn)真專注,他偷偷看她,賞心又悅目。
最后,他見她手指微微翹了翹,在繃帶尾巴上系了一個蝴蝶結(jié),他嘴角暗暗勾了勾。
似是從小到大,他從未這么偷偷看過一個人過。
她去溪邊洗手。
他又看了看她放在一側(cè)的弓箭,弓箭上刻了小小的“蘇錦”兩個字。
原來叫蘇錦。
蘇錦,阿錦,小阿錦……
他眉眼笑開。
入夜,果真周圍的狼嚎聲此起彼伏,遠(yuǎn)遠(yuǎn)的,隔著一條小溪,似是還能看到不少閃著光的眼睛。
她應(yīng)是有些怕。
離火堆就近處坐下,手還搭在弓箭上,她心中并不踏實。
他上前,靠她就近處坐下,“火堆燒得這么旺,它們不敢上前,除非下雨……”
話音未落,天空中閃了閃電,而后是幾聲悶雷。
她眨眼看他。
他亦眨了眨眼看她。
不遠(yuǎn)處的電閃雷鳴,兩人四目相視,喉間都緊張咽了咽。
最終,這場雨還是沒落下來。
他靠在她身側(cè),悠悠道,“我值上半夜,你值下半夜,你先睡吧。”
她沒怎么動彈。
他湊上前道,“我以人格擔(dān)保,我是正人君子。”
她應(yīng)是白日里累計,不多時真的睡著。
只是睡著了,手中還握著那把弓箭。
他笑笑,還真敢睡。
他的人格竟這么值錢。
他脫下外袍,輕輕蓋在她身上。
身前的火堆嗶啵作響,火光處映出兩道人影,似是她偎在他身側(cè)一樣。
他笑笑,往火堆里加了樹枝。
……
她醒的時候,已是天明。
火堆已熄滅,清晨的陽光有些刺眼,她伸手習(xí)慣性在額頭搭了搭。
忽得,似是想起什么一般,驟然睜眼起身。
柏炎看她,“醒了?”
“怎么不叫我……”她眸間歉意,原本說好她值下半夜的。
他悠悠道,“我是正人君子,你也沒說你是不是,所幸就一道值了,萬一你占我便宜如何說?”
她啞然。
他湊上前去,笑瞇瞇道,“逗你呢,小阿錦。”
小阿錦?她臉色都變了,下意識去翻隨身的玉佩。
他指了指一側(cè)的弓箭,“那么大‘蘇錦’兩個字,還犯得上去翻你的玉佩嗎?”
她似是誤會了,當(dāng)下臉色有些紅。
他覺得,絕了。
臉紅的時候也好看。
……
兩人都找不到出山林的路,就一道結(jié)伴迷路。
晃晃悠悠在山林中走了整整一日,似是還在原地打著轉(zhuǎn)。
轉(zhuǎn)眼又到了黃昏前后。
她同他一道拾柴,生火,烤魚,卻似是因為繞了一日還在原地,頗有些泄氣。
“小阿錦,許是我們明日就走出去了。”他寬慰。
她頓了頓,忽然問道,“你叫什么名字?”
他停了停,強(qiáng)忍著心中笑意,應(yīng)道,“哥哥。”
她古怪皺眉。
他義正言辭道,“姓哥名哥,是不是很少見?”
她應(yīng)是教養(yǎng)極好,此時也不出聲。
他笑不可抑,“騙你的,小阿錦,不過你喚哥哥就對了。”
蘇錦有些惱,這一日里他逗她第幾回了。
她竟然都還信了……
今日入夜,尋了有遮蔽的洞口處,便是下雨也再都不怕了,只要火堆不熄滅,這里便是安穩(wěn)的。
“你今日先睡吧,我來值夜。”蘇錦輕聲道,昨日是他值夜,她今日值夜也是應(yīng)當(dāng)。
“小阿錦,怎么瞧不起哥哥啊?”他似是偏執(zhí)。
蘇錦惱火。
最終這一晚上半宿誰都沒有睡,臨近坐著,靠在石壁上,各自數(shù)著星星。
“我想我爹爹娘親,還有祖母了……”她忽然開口。
他怔了怔,轉(zhuǎn)眸看她,不打擾她良心發(fā)現(xiàn)悔過。
“他們找不到我,肯定很擔(dān)心我。”她仰首靠在石壁上。
他隨意問道,“家住哪里?”
她輕聲應(yīng)道,“平城。”
他指尖微滯,平城,姓蘇,家中爹爹,娘親,祖母,找不到她,很擔(dān)心……
他忽得反應(yīng)過來,蘇錦,四哥的女兒?
他莫名看她,眼中多了幾許笑意。
“你呢?”她也問。
他忽然道,“我?我家中有個哥哥,有個弟弟,還有個妹妹,母親管我嚴(yán)苛,外祖母也時常同我鬧別扭,我若走失了,他們應(yīng)當(dāng)都不擔(dān)心我……”
“……”她詫異看他。
別說她,他自己都覺聽起來怪異得很。
只是,更怪異的是,他也不知道為何會在她面前脫口而出。
她沒有多追問,他也沒多吱聲。
身前,火堆“嗶啵”作響,空曠的山林里,盡是說不出什么動物的聲音。
后半夜,她還是熬不住睡了。
頭先是靠在石壁上,而后搭在他肩膀一側(cè)。
他怕弄醒她,肩頭一直聳著,不敢落下。
她平和的呼吸聲在耳旁響起,他心底深處似是有一處在微微觸動。
又到天亮處,她習(xí)慣性伸手搭在額間。
睜眼的時候,洞口處的火堆已經(jīng)熄滅了,周遭卻無人。
“喂!”她想開口喚他,又才想起,除了“喂”字,似是只有那聲不怎么正緊的“哥哥”二字,她喚不出來。
這山林中,其實有些怕人。
他不在,她心底似是忽得亂做一團(tuán)。
她只能就近去尋,只是“喂”了半晌,既喊不出口,也尋不到人,她咬唇,只得開口四下喚道“哥哥……”
他心底被她這一聲聲都喚“酥”了。
不由嘴角勾了勾,多聽她喚了幾聲,方才笑嘻嘻上前,“小阿錦,你找我?”
原本臆想中,她怕是要惱他一頓。
誰知她卻怔住,眼底一眼可見的微紅,見了他,又下意識闔眸避開。
“小阿錦,我方才打水去了,你昨晚不是說渴嗎?”他上前。
她喉間咽了咽,輕聲道,“我以為你走丟了……”
而后是輕得不能再輕的聲音,“……擔(dān)心。”
他眉間微怔……
再同行上路,似是今日真的往山林邊界方向走。
山路道路不怎么好走,他伸手牽她。
她愣住。
他輕嗤,“又沒有人看見,我不告訴旁人。”
她遂才伸手。
他將她的手握在手中,似是握住了心中重要之物。
他走在前,牽著手的她走在后。
他沒有回頭,口中悠悠道起,“小阿錦,我日后會早些回來見你的……”
她眸間微滯,嘴角緩緩笑意。
……
亦如當(dāng)下,他在她耳畔溫柔叮嚀,“小阿錦,我只是想早點(diǎn)回來見你……”
所以傾盆大雨,亦風(fēng)雨無阻。
因為,我應(yīng)過你,會早些回來見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