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外6 宴書臣安平(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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番外6 宴書臣amp;安平(一)
第207章番外6 宴書臣amp;安平(一)
安平微微打了打呵欠, 單膝微屈,平躺在蓮池邊的小船上, 臉上搭了一片荷葉, 在樹蔭下悠悠曬著太陽。
白芷書院,是京中最負(fù)盛名的書院。書院中來得都是蒼月國中,乃至周遭國中最會讀書的學(xué)子。這里出去的人學(xué)生, 要么科考入仕前就在朝中有不少風(fēng)評, 要么成為做學(xué)問的人,是周遭諸國學(xué)子中最高學(xué)府。
安平喜歡看書。
也喜歡不時來白芷書院聽講。
但眼下, 她是在書院連池邊的小船上躺著打盹兒等人。
等宴書臣, 那個死腦筋讀書的人。
他再不來, 她許是就熱死在這里了。
果真, 身側(cè)腳步聲漸進, 是宴書臣奈何的聲音, “殿下……”
她幽幽道,“怎么?看見我,跟看見鬼一樣, 這么喪?”
宴書臣嘆道, “見鬼都沒見殿下可怕。
安平扯開面上遮擋的荷葉, “嗖”得一聲撐手坐起, “宴書臣!”
宴書臣唇邊笑笑。
安平忽然意識到, 又被他套路了。
那她得找回來。
他俯身半蹲在小舟旁,與她坐起身來差不多高, 她伸手順了順?biāo)叺陌l(fā)絲, 宴書臣似是整個人都僵住。
她滿意笑道, “今日夫子的課,講得好嗎?”
他心有旁騖, “嗯……”
她忍著心中的笑意,手又順著他耳旁的發(fā)絲,有意無意觸到了他的臉頰,他眸間滯了滯,臉頰似是變得有些滾燙,安平湊近,“講得什么?”
他喉間輕咽,應(yīng)了聲,“鳳陽記三篇三十六章……”
安平詫異,“你月前不就看過了嗎?”
她貼近,“在我那里的時候,和我一道看的?”
宴書臣不覺低眉,“自己看與夫子講授不一樣……”
“哦……”安平恍然大悟,“那聽完了嗎?”
他忽得意識到不對,遂抬眸。
安平已笑盈盈模樣看他,“走,陪我去歷山。”
他奈何,“殿下,我在念書。”
安平睜圓了眼睛,“讀萬卷書不如行萬里路,你們夫子沒告訴你們嗎?”
她又胡攪蠻纏,宴書臣有些惱火。
她繼續(xù),“而且,宴書臣,你讀得的書已經(jīng)夠多了,你們夫子不會介意你少上一堂課的,走,陪我去歷山。”
言罷,撐手想站起,小舟搖曳,她沒站穩(wěn),正好撲入他懷中。
他接住,忽得,整個人都頓了頓。
她亦沒想到,卻抬眸看他,“沒逃過課的學(xué)生,不是好學(xué)生,你們夫子都知曉的,你是這白芷書院念書最好的,不差這幾天……”
說話時,氣息就拂在他頸間。
他眸間慌亂,喉結(jié)輕咽,“嗯。”
安平上岸,拽了他走。
他心中懊惱,來回歷山,至少要月余,他先前是沖昏了頭腦……
“我還需找夫子告假。”宴書臣認(rèn)真。
安平道,“我讓人幫你告假過了,說你摔斷了腿,摔著了頭,大夫說要休假月余……”
“……”宴書臣是有些惱了,“殿下!”
他忽得駐足,安平拽他的手也猛然被扯住,她回眸看他,知道他有些惱了。
周遭無人,她遂上前,臨到他跟前,卻伸手扯了他的衣領(lǐng)將他拽下,“宴書臣,你生我氣了?”
他不看她。
她忽得松手,“愛去不去!”
言罷轉(zhuǎn)身,頭也不回走了,口中念叨,“你不去,有的是人去,又不是非你不可!”
他剛才有些惱意的眸間,緩緩愣住。
她在等他追上來,他卻還是沒有追上來。
等她都行至白芷書院外,他還是沒跟上,安平輕哂,“好啊,宴書臣,有脾氣了。”
撩起簾櫳,上了馬車,侍衛(wèi)燕蘭問,“殿下,要去何處?”
安平應(yīng)道,“歷山別苑。”
燕蘭詫異,“不等……宴公子了嗎?”
安平瞪他,“燕蘭,你是不是管得太多了些……”
燕蘭趕緊搖頭。
遂上馬車上,馬車上,安平撩起簾櫳,見書院門口還是沒有人追出來,安平心中唏噓,宴書臣這家伙不是真生氣了吧……
不過轉(zhuǎn)念一想,宴書臣其實已是好脾氣了……
馬車上,安平笑笑。
……
書院內(nèi),宴書臣拱手,“老師,近來讀書頗有感悟,讀到多是和歷山相關(guān)的典籍,想去歷山一趟,寫一本游記,怕是來回要用上月余。”
夫子已是大儒,捋了捋胡須笑道,“方才,還有你家中小廝來,說你摔斷了腿,摔傷了頭,要告假月余。”
宴書臣歉意,“家中小廝不懂事,夫子見諒。”
夫子伸手扶他起身,“去吧,書臣,你志不在仕途,這月余的授課,我在你的功課里都見過了,書臣,可以出去游歷……”
宴書臣笑笑,“多謝夫子。”
剛出夫子屋中,阮鵬程便從苑外跳了出來,“說,是不是又請假出去玩!”
兩人平日里好得能穿同一條褲子。
阮鵬程手搭在他肩上,宴書臣笑盈盈看他,“什么叫出去玩,我這是采風(fēng),回來要教作業(yè)的。”
阮鵬程“嘖嘖”嘆道,“行,夫子喜歡你,你說什么都行,老實交代,哪家的姑娘!把我們宴大學(xué)子的魂兒都勾了去,書都不念了,逃課,嗯?”
宴書臣也不惱,伸手懟開他的頭,輕聲道,“日后再告訴你,不同你說了,晚了又該生氣了!”
阮鵬程輕嗤,“喲,還是個脾氣大的姑娘!”
宴書臣邊走邊回頭朝他笑,是脾氣挺大的。
阮鵬程善意提醒,“小心一頭栽進去,你!”
宴書臣笑道,“已經(jīng)栽進去了。”
阮鵬程好氣好笑。
……
好容易攆上安平,已是幾日后在途中的事情。
燕蘭見了他,幾分尷尬神色,“宴公子,公主說,請宴公子滾!”
他愣住。
這個請字,自然是燕蘭自己改的,原話是讓,燕蘭實在窘迫,“宴公子,別介意,殿下說若是見到宴公子了,一定要原話告知宴公子。”
宴書臣扶額,這是又上脾氣了。
“那,我等她吧。”他也不好為難燕蘭。
燕蘭歉意。
入了驛館,燕蘭告知安平,“宴公子來了。”
安平笑笑,“讓你說的話,說了嗎?”
燕蘭無語,說了。
安平正在修剪瓶中的花枝,問道,“他怎么說?”
燕蘭嘆道,“宴公子說,他等殿下。”
她笑笑,“那就讓他等。”
宴書臣在驛館外站了一夜。
翌日晌午,馬車才備好,安平慢悠悠出了驛館,瞥了驛館外的宴書臣一眼,見他面色鐵青,沒有應(yīng)聲。
應(yīng)是站了一宿。
侍衛(wèi)放下腳凳,她踩著腳凳上了馬車,臨放簾櫳前,才問,“宴公子,上馬車嗎?”
宴書臣沉著臉色上了馬車。
他站了一宿,實在累極,安平在一側(cè)看書,他靠在馬車一角闔眸,沒有同她說話。
醒來的時候,覺得溫暖柔和,緩緩睜眼,才見是躺在她懷中。
她倚著馬車一面坐著,懷中躺著他,手中拿著一本書,見他睜眼,她挪開書冊,眸間看向他,眼底一抹笑意,“醒了?”
他駭然,撐手起身。
他明明是靠在一側(cè)入睡的,怎么會躺在安平懷里。
他眸間驚愕。
她一面繼續(xù)看書,一面漫不經(jīng)心道,“你方才做夢,一直喚我名字,我問你要不要過來,你自己就躺我這里了,我還沒說你,你知不知罪?”
宴書臣看她。
她瞥他一眼,輕悠道,“過來,親我一下,不然我讓燕蘭將你扔出去,說你輕薄我。”
宴書臣惱火。
她正欲開口,他上前,溫和含住她雙唇,她這性子慣來都需他安撫。
他輕聲,“不鬧了行不行?”
她似是心滿意足。
“睡醒了?”她問。
他扶額,“沒有。”
“那躺回來啊。”她開口。
他愣住。
她隨口喚了聲,“燕蘭!”
宴書臣惱火,只得就著先前的動作,躺回她懷中。
燕蘭在外應(yīng)聲,“殿下?”
安平笑道,“沒事了,讓馬車走快些,慢吞吞的,什么時候才能到歷山!”
燕蘭無奈。
宴書臣眉間微舒,她是真的會讓燕蘭將他扔下去。
她伸手撫上他額頭。
他抬眸看她,眸間似有萬千星辰。
她輕聲道,“宴書臣,你喜歡我嗎?”
宴書臣從她手中接過書,蓋在臉上,幽幽道,“不喜歡你,一路追到這里,書也不念了,還站了一宿,你讓上車就上車,你讓做什么就做什么?”
安平笑笑,“你是宴書臣嘛。”
是,誰讓他是她的宴書臣!
也只有初初入京,不知天高地厚的宴書臣才會去翰林院的藏書閣同她拿同一本書也不避開;她見他看書認(rèn)真,往他茶里加墨汁他也沒發(fā)現(xiàn),最后見他一嘴墨,她笑不可抑;也只有他相信她是翰林院的侍女,在翰林院偷偷刻苦讀書,還要遭編纂驅(qū)趕,他好心道,日后我來看書的時候你便來,他們不會為難你,安平強忍著笑意應(yīng)好;再是有一日他同阮鵬程一道喝酒喝多,嚷著書還未抄完要還了,她會悄悄幫他抄書,她的字很好看,但她寫字慢,翌日他要還書,見她趴在屋中一宿,應(yīng)是悄悄替他抄了一宿書,他心中微暖,他解下外袍替她披上,她未醒,他輕咳,安安你是不是喜歡我,安平噗嗤笑出聲來,是,可喜歡你了,他臉紅……
那時候,他真以為她是安安,翰林院的小侍女安安。
安平喜歡讀游記,說別的書太枯燥了。
他便花了一日,列了單子給她,他覺得好看的游記都在上面。
安平挑眉看他,宴書臣,你是不是喜歡上我了?
宴書臣微怔。
她一手托腮,一手敲了敲桌面,笑道,“宴書臣,我要好好想想我們的關(guān)系……”
他好氣好笑,“看你的書!”
她說胡話的時候,他總是如此說她,她也總是笑笑。
而這次,她起身,伸手撫上他臉頰,“宴書臣,我要離京幾日,不要太想我。”
他僵住。
她竟然,調(diào).戲.他?!
看他一臉詫異表情,安平覺得過往在京中怎么沒有如此有意思的人和事,她這小半年在翰林院真的過得比在宮中都要開心。
……
也不知可是她那日伸手撫上他臉頰,他太過驚愕。
然后的每日,他都能夢到她。
笑盈盈地朝他道,不要太想她。
宴書臣有些惱火,他一個大男人,竟然被個小姑娘調(diào).戲了,嗯,雖然是個很好看的姑娘,但是……
她不在翰林院的這段時日,他一直都在想她,書都看不進去幾段。
他在白芷書院念書,因為功課好,夫子破格給了名額讓他去翰林院看書,他天天都去,只是再往后的幾日,十余日,甚至月余,他都沒見到安安。他亦候著臉皮找人打聽,翰林院的人知曉他人好,也告訴他,沒有叫安安的侍女。怕不是哪位大人家中的千金扮作侍女來翰林院看書,或是,宮中的女官來替宮中的貴人尋書冊的?
他微楞。
想起早前她口中那句,要好好想想他和她之間的關(guān)系。
他忽然想,她許是想清楚了,不準(zhǔn)備在他面前露臉了,他無心仕途,也不在官場,就想好好看書,游歷天下,最后尋一處講學(xué),她興許喜歡他,但不會喜歡很多。
他依舊讀他的書,阮鵬程也打趣道,誒,不去翰林院了?
不去了,他沒什么興致了。
接下來的一兩月,他功課很忙,夫子喜歡他,器重他,知曉他日后不是入仕,便想讓他幫忙在一些學(xué)堂講學(xué)。
譬如,給京中世家貴族家的學(xué)堂講學(xué)。
他是夫子的得意門生,一月幫替夫子上一兩節(jié)課,旁人都禮遇。
他是在李相家中的學(xué)堂遇上安平的。
他在李相家中學(xué)堂上過一兩節(jié)課,并未見她,而這次,她就坐在李相家女兒身側(cè),周圍的子弟似是都很緊張看她,更有不少世家自己一堂課都在偷偷瞥她。
他講得心猿意馬,也時常出錯。
他聽她在下面笑,“先生學(xué)問不怎么樣啊,書都拿倒了,還磕磕巴巴……”
周遭哄笑。
他奈何看她。
他知曉她是故意的。
她一側(cè),李相的女兒的解圍,“殿下誤會,宴公子今日怕是見到殿下緊張了,早前宴公子來府中講過幾次學(xué),都很好。”
宴書臣和安平都怔住。
宴書臣怔住,是因為李相女兒口中的“殿下”兩個字。
安平怔住,卻隨即打趣,“環(huán)植,你待你們宴公子真好。”
他知曉她是醋了。
李相女兒嘆道,“殿下,宴公子是夫子的高徒,別開這種玩笑……”
安平畫扇掩袖笑笑,“不開就不開吧。”
這堂課,宴書臣不知是怎么上下去的,課間休息,他在苑中飲茶,見安平周圍都簇?fù)碇兰夜痈纾笄谡~媚,他放下手中書冊,起身去了苑中。
李相女兒跟上,“宴公子千萬別介懷,公主就是這樣的性子……”
宴書臣溫和笑笑,“不介懷。”
原本他介懷的也不是此事。
安平看了看苑中一處說話的兩人,呵,男的溫文爾雅,女的蘭心蕙質(zhì),天生一對啊……
等臨到課件結(jié)束,宴書臣重回上課,她周遭還簇?fù)碇簧偃耍渲幸蝗说溃昂冒。俏覀兠魅杖ズ擦衷嚎磿!?br/>
那人一臉喜色。
宴書臣臉色微沉。
從李相府中出來的一整晚,他都沒睡著,腦海中翻來覆去都是她的身影,同早前在翰林院中的身影,交相輝映,又如浮光掠影。
他實在睡不著。
穿好衣裳,往翰林院藏書處去。
翰林院的值守都認(rèn)識他,他是夫子的愛徒,不少大人都喜歡他,翰林院的藏書處他也經(jīng)常來夜讀,只是近來事忙不常來,但值守都認(rèn)得。
他笑笑,叨擾了。
值守笑笑。
藏書處,堆積如山,他似是只有在這樣的地方,心中才會安寧。
尤其是,再見她之后,她讓他下不來臺,又同旁人近親,他一整日靜不下心。
取了書冊,隨意翻著,到案幾一處時,卻見燈盞亮著。
他怔住,見安平一手托腮,一手翻著書。
他以為看錯,亦或是錯覺,只是闔眸后,再睜眼,她挑眉看他,“宴公子白日要在李相家中學(xué)堂講學(xué),晚上還要來翰林院看書,當(dāng)真精神看,是怕隔兩日再去李相家中學(xué)堂講不出東西,環(huán)植為難你嗎?”
環(huán)植是李相的女兒。
宴書臣有些奈何,“安安……”
她強勢,“叫殿下。”
他奈何,“殿下。”
“過來。”她喚他,他只得上前,在案幾對面落座。
安平用手中的書卷抬起他下顎,他詫異看她。
她悠悠道,“宴書臣,我離京的時候有沒有太想我?”
如此直白,宴書臣微頓。
她笑笑,忽然湊到他跟前,輕聲道,“我有很想你,所以,你不可以喜歡環(huán)植。”
他震驚目光中,她含上他雙唇,“記住了,你是我的宴書臣。”
他整個人都僵住。
她鼻尖抵上他鼻尖,呵氣幽蘭,“再問一次,喜歡我嗎?”
他喉間輕咽,輕得不能再輕的聲音道,“喜歡。”
“有多喜歡?”
他瞥目避開,“很喜歡……”
“很喜歡是多喜歡?”
他語塞,唯有看她。
她悠悠道,“我不要很喜歡,我只要只喜歡!”
他低頭,淡聲道,“我只喜歡你。”
……
馬車上,宴書臣收起回憶。
似是遇見安平,他在白芷書院安心求學(xué)的計劃就被沖得七零八散。
譬如,當(dāng)下,又要去歷山……
他怎么能不去?
他放在心尖上的她,真的能為了氣他,什么事都做得出來。
“你真的是自愿去歷山的嗎?”她笑盈盈問他。
他惱火應(yīng)道,“我是自愿的。”
她掩著畫扇笑笑,“怎么看,怎么都不像自愿的,分明是被脅迫嘛,是不是宴書臣?”
他平靜看她,“我原本就想去趟歷山。”
她好奇。
他笑道,“你不是說,天下這么多游記,卻唯獨缺一本歷山游記嗎?”
她微楞,她是說過。
他眸間笑意,“我寫一本,寫給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