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7章 出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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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7章 出征
第117章出征(一更)
前日夜里柏炎喝得太多, 蘇錦還未來得及告訴他翌日入宮之事。
中宮說早前賞梅宴時大家都覺得臘梅糕做得好,恰好這兩日宮中的膳房也做了臘梅糕, 她覺得比東宮那日做得還要好, 便邀了當(dāng)日暖亭里的幾個親近女眷今日入宮,說說話,順帶嘗嘗宮中廚子新做的臘梅糕。
中宮才入駐鳳位, 初次傳召, 受邀的人亦不多,沒有婉拒的道理。
蘇錦是辰正到的宮中。
內(nèi)宮門處已有內(nèi)侍官候著。
蘇錦一眼認(rèn)出在內(nèi)宮門處等候的內(nèi)侍官, 是當(dāng)日在東宮見過的那個掌嘴周穆清的內(nèi)侍官。內(nèi)侍官遠(yuǎn)遠(yuǎn)見了她, 快步上前, 恭敬行禮, “平陽侯夫人。”
蘇錦還禮。
今日的內(nèi)宮門不似生辰宴那日人山人海, 宮門處除了幾個值守的禁軍和等候的內(nèi)侍官便無旁人。
“請夫人隨奴家來。”內(nèi)侍官做了想請的姿勢。
蘇錦有身孕, 內(nèi)侍官領(lǐng)路時也行得慢。
今日傳召的人不多,豐巳程隨了蘇錦一道入宮,早前柏炎叮囑過, 她外出要與豐巳程一道, 豐巳程一身女裝, 扶著蘇錦也不顯違和。
入了宮, 豐巳程便不似早前聒噪, 除非蘇錦問起,他近乎不開口。一面小心扶著蘇錦, 同旁的丫鬟無異, 一面摸清了這一路禁軍值守的人數(shù)和線路, 也無異常。
豐巳程心中稍微穩(wěn)妥了些,卻也不敢掉以輕心。
另一端, 蘇錦正同內(nèi)侍官說著話,問起魏長君幾人可有入宮,內(nèi)侍官一直同蘇錦說著話,也沒怎么留意豐巳程這處。
等到鳳鳴殿的時候,見魏長君幾人都在了。
中宮見了她,依舊熱情招呼,仿佛前朝自生辰宴起如何亂成一處,后宮這里卻佯裝得一片和諧平靜,其實(shí)各懷心思。
飲茶,用點(diǎn)心,說話,不緊不慢。
中途的時候蘇錦外出殿中透氣,鳳鳴殿外,有不少往來的宮人朝她見面行禮。
她莞爾頷首。
其中一人見了她,多問候了一句,蘇錦認(rèn)出是生辰宴當(dāng)日,她在鳳鳴殿暖閣午睡時伺候的宮女,是柏炎的人。
果真,宮女臨走前,輕聲道,侯爺請夫人務(wù)必同葉大人和魏夫人一道回府,說完,福了福身便走,好似方才只是問候了一聲。
“夫人……”豐巳程亦聽清。
蘇錦輕聲,“什么時辰了?”
豐巳程看了看天色,估摸,“夫人,差不多要過巳時。”
蘇錦微微垂眸,柏炎臨下早朝,那應(yīng)是前朝出了事端……
今日入宮的女眷大都心猿意馬,蘇錦也沒有多少興致,當(dāng)下,心中更似揣了只兔子一般,七上八下,心緒不寧。
上一次柏炎叮囑她讓葉浙送回府中還是生辰宴逼宮那日,東宮留柏炎在殿中,讓柏炎看他一個個斬殺晉王心腹。
當(dāng)晚回來,柏炎整個人都壓抑至極。
這一次……
蘇錦喉間咽了咽,她是擔(dān)心這次柏炎出事……
蘇錦攥緊指尖,許是情緒波動,稍稍有些心悸,腹中隱隱不適。
蘇錦忽得開口,“扶我去暖亭歇一歇。”
豐巳程照做,見她似是面色有些泛白,又問,”夫人,要喝水嗎?”
蘇錦頷首。
豐巳程不敢走得不遠(yuǎn),就在前方不遠(yuǎn)處尋了處宮人幫忙,蘇錦尚在視線范圍內(nèi)。
蘇錦鬢間那枚金翅蝴蝶翡翠牡丹步搖松動掉落,滑至暖亭外。
蘇錦想喚豐巳程幫忙,但離得有些距離,需高聲。
暖亭外就幾步路,蘇錦剛想撐手起身,卻見一襲身著玄色鑲金絲錦衣華袍身影正好駐足在那枚步搖前。
她的注意力都在步搖上,沒怎么看人,見那人俯身,伸手拾起不要看了看,轉(zhuǎn)眸看向她,“你的?”
蘇錦才抬眸,看清來人時,目光微微一滯,朝他福了福身,“見過陛下。”
容鑒打量了她一眼,又仔細(xì)看了看這枚步搖,一面伸手遞于她,一面道,“很精致的步搖。”
蘇錦雙手接過,道了聲謝,又道了聲臣婦告退,旁的沒有多說。
容鑒頷首。
待得蘇錦走遠(yuǎn),遂才問道,“哪家的?”
內(nèi)侍官拱手,“是平陽侯夫人。”
平陽侯?
容鑒轉(zhuǎn)眸看向那道遠(yuǎn)去的背影,嘴角隱晦勾了勾。
生辰宴那日,柏炎的確是帶過夫人入宮,他當(dāng)日并未仔細(xì)看過,聽聞,早前曾是柳致遠(yuǎn)的夫人,柏炎在遠(yuǎn)洲逼人家夫妻和離的……
容鑒輕哂,柏炎過往在京中連女色都不沾,在遠(yuǎn)洲行事竟會如此出格。
原來,還真是個美人胚子。
容鑒收回目光,他更有興趣的是蘇錦手中那枚步搖,精致得有些過于用心了,柏炎怕是比他早前預(yù)料的更在意自己的夫人。
這樣更好。
……
等容鑒到鳳鳴殿,中宮這邊便差不多散場了。
中宮沒有留人。
待得殿中女眷離開,傅瑤踱步迎上,“我以為陛下要多留蘇錦些時候……”
殿上昨日的意思,要她今日留平陽侯夫人在宮中。
她費(fèi)如此多周折,召這些女眷入宮,便是為了尋個合理的理由召蘇錦入宮,再留下,好讓今日早朝時平陽侯在前朝有所顧忌。
傅瑤知曉今日前朝,殿上會朝平陽侯發(fā)難。
容鑒一面落座,一面輕聲道,“柏炎應(yīng)了帶兵討伐許家的事,目的達(dá)到了,蘇錦不必留在宮中。”
傅瑤在他一側(cè)落座,嘆道,“拿許家逼平陽侯府,兵行險(xiǎn)著。”
容鑒沉聲道,“不逼他,給他時間,讓他造反嗎?”
傅瑤眸間微滯。
容鑒看她,“柏炎不是范允,他是沐敬亭一手帶出來的學(xué)生,沐敬亭什么心性,柏炎就什么心性,他比沐敬亭還多了幾分血性。平陽侯府在云山郡握有重兵,沐敬亭又在背后幫他運(yùn)籌帷幄,一旦時機(jī)成熟讓他起事,是國中最不好對付的一個,要先下一劑猛藥除掉他。”
傅瑤恍然。
容鑒繼續(xù),“讓他離京對付許家,帶的都是不是自己的兵,禁軍和堯城的駐軍他控不住,等到朝陽郡,中途找機(jī)會將他和許昭都收拾了,永絕后患。留在他京中,反倒給他時間,讓他和葉家走到一處。早前秦王一事,倒是給我提了個醒,這些年他在軍中立了不少戰(zhàn)功,在朝中的威望逐漸趕超他父親,秦王一事,朝中有多少人都等著他出來說話,主持大局,大有振臂高呼之勢。他若真造反,朝中不少人都會向著他,這和父皇當(dāng)年借機(jī)殺他父兄一個道理。父皇教會朕一件事,在平陽侯府強(qiáng)勢之時,去父留子,留柏炎一個幼子,父皇高枕無憂了十余年。如今朕也效仿,留蘇錦腹中一個孩子,殺了柏炎。”
傅瑤攏眉,“那你讓柏炎的二哥入京?”
“那個病秧子?”容鑒嘴角微微牽了牽,“柏炎若是反了,就讓他做平陽侯,堵住云山郡那群人的嘴,最后再讓他做替罪羊,收拾柏家一勞永逸。梓潼,務(wù)必讓人看好蘇錦,柏炎舍不得拿蘇錦冒險(xiǎn),只要蘇錦還在京中,柏炎不會輕舉妄動,也掀不起浪來;但有一日,蘇錦若是忽然離京,柏炎便是反了,直接取蘇錦性命。”
傅瑤頷首。
……
蘇錦同魏長君一道踱步至內(nèi)宮門處,果真見葉浙在內(nèi)宮門處等她二人。
葉浙獨(dú)自一人立在宮門處,眉頭一直攏著,愁容緊鎖。
見她二人出了內(nèi)宮門,微微怔了怔,既而大步迎上前來,“馬車上說。”
魏長君和蘇錦都謹(jǐn)慎。
馬車停在中宮門處,內(nèi)宮門道中宮門這一段,蘇錦心有旁騖,不知怎么走過去的。
等上馬車,車輪滾滾向?qū)m外駛?cè)ィ~浙沉聲道,“嫂夫人,今日早朝出了事端,監(jiān)察御史呈上了許家通敵叛國的證據(jù),柏炎奉旨帶兵討伐平陽郡許家。”
許家通敵叛國,柏炎帶兵討伐……
竟是讓柏炎帶兵討伐許家,母親的娘家就是許家,許昭尚在奔喪路上,這是殺人誅心……
蘇錦只覺一顆心揪起,柏炎心底當(dāng)如何?
她指尖死死攥緊衣裙處,眸間微微顫了顫,忍著腹間的疼痛,喉間咽了咽,哽咽道,“什么時候?”
葉浙抬眸看她,語氣為難,“明晨……”
明晨?魏長君嘆道,“再有兩日便是年關(guān)!”
葉浙沉聲,“殿上存了心思讓柏炎盡快離京,哪里在乎何時是年關(guān)……”
魏長君語塞。
葉浙轉(zhuǎn)眸看向一側(cè),只見蘇錦噤聲。
葉浙繼續(xù),“嫂夫人,朝陽郡這一趟柏炎不得不去,柏炎若是不去,殿上還會派人討伐,許家和許昭要么含冤而死,要么逼反,柏炎的母親還在朝陽郡,只有他去,許家才有一線生機(jī)……”
他說的這些,她都懂。
蘇錦輕聲,“他在何處?”
葉浙沉聲,“奉旨去禁軍校場點(diǎn)兵,明晨帥軍出征。”
蘇錦抬眸看他,京中禁軍都不是柏炎的人……
蘇錦回到府中,疲憊至極。
今日在宮中便心緒不寧,腹間就有些不對,一路上同葉浙一處,額頭浸出了涔涔汗水。
“叫陶媽媽來,叫人去請劉太醫(yī)……”蘇錦臥上床榻,臉色很有些不好看。
青苗和玉琢都嚇倒。
白巧服侍她躺下,忽得眼中微詫,“夫人,見血了……”
白巧哪里見過這等場面,嚇得手足無措。
“快去叫陶媽媽來。”蘇錦鎮(zhèn)定。
白巧慌亂掀起簾櫳出了內(nèi)屋。
蘇錦躺好,嘴唇越加蒼白,卻仍舊強(qiáng)迫自己鎮(zhèn)定,早前劉太醫(yī)和陶媽媽都說起過見紅的事,可大可小,但自己切勿慌亂,反而對府中胎兒不好。
她今日是聽到柏炎出征討伐許家的消息,動了胎氣。
當(dāng)下,腹中的疼痛傳來,她額頭和衣裳似是都被汗水浸濕。
迷迷糊糊中,她心中隱隱有些害怕。
也難過早些時候,為何會沉不住氣。
當(dāng)下,這股疼痛之意越漸明顯,她咬緊下唇,越發(fā)覺得脫力,慢慢的,那股疼痛感不再明顯,只是困意襲來,緩緩得失去意識,耳旁盡是陶媽媽喚她的聲音。
她沒什么力氣,只開口喚了聲,“陶媽媽。”
……
也不知過了多久,蘇錦微微睜眼。
天邊似是都泛起魚肚白,柏炎就坐在床沿邊看她,她的手一直握在他手中。
見她睜眼,他眸間微緩,“阿錦……”
“炎哥哥……”她聲音很輕。
柏炎俯身吻上她額頭,溫和道,“阿錦,孩子沒事,劉太醫(yī)開了幾幅安胎藥,囑咐了陶媽媽讓你按時服用。”
他慣來知曉她要問的,她面色微微一舒,嘴角微微勾起一絲清淡的笑意,“炎哥哥,我真嚇倒了……”
柏炎好似剜心,臉色卻溫柔而平靜,“小阿錦,你傻不傻……”
蘇錦笑笑,側(cè)臉看向床邊,已是晨曦微露。
本是想同他道別的,結(jié)果……
蘇錦知曉他一宿未睡,今晨便要揮師北上。
蘇錦抬眸看他,眼底碎盈芒芒,眸間都是微光,“本想昨夜好好同你說說話的,這一去好幾個月,路上多照顧自己,行事多謹(jǐn)慎些……”
他俯身吻上她嘴角。
她噤聲。
屋外,是柏子澗的聲音,“侯爺,該出發(fā)了。”
蘇錦微怔。
伸手?jǐn)埳纤箢i,鼻尖微紅,“炎哥哥……”
柏炎再吻上她雙唇。
她亦回應(yīng)。
待得柏子澗再催,柏炎再松開雙唇,沉聲道,“蘇錦,等我回來。”
他鮮有如此正式喚過她的名字。
她眸間氤氳。
柏炎伸手撫上她側(cè)頰,鄭重道,“蘇錦,我會平安回來見你和孩子的,,不要相信豐巳呈之外的任何人,不要隨意入宮,去到何處都要同豐巳呈一處,若是遇事,尋葉浙幫忙,若有危險(xiǎn),讓豐巳呈和長翼死保你出京。去云山郡,區(qū)廷在,云山郡安全。”
“好。”蘇錦應(yīng)聲。
“侯爺,到時辰了……”柏子澗實(shí)在是無法。
大軍拔冗在即,朝中眾人會在城門口相送,他是主帥不能遲。
柏炎起身,從袖袋中掏出那枚同心結(jié)給她,“同心結(jié)我一直帶在身上,阿錦,等我回來,你再給我。”
蘇錦接過,強(qiáng)忍著眸間氤氳,扯出一絲笑意,“好……”
柏炎喉間咽了咽,俯身狠狠吻上她嘴角,“哥哥會平安回來的,你和孩子也要平安。”
他轉(zhuǎn)身,撩起簾櫳出了內(nèi)屋,不敢回頭再看。
外閣間,柏子澗總算見他出來。
時間倉促,馬匹都備好在苑中。
躍身上馬,柏炎喚了聲,“長翼。”
長翼不知從何處屋頂躍下,單膝跪下,低著頭,“侯爺。”
柏炎凌目看他,“等二哥入京……”
長翼打斷,“侯爺放心,長翼知曉如何做。”
柏炎遂看了眼內(nèi)屋方向,勒緊了韁繩,策馬而去。
馬蹄聲混著揚(yáng)鞭聲傳入屋內(nèi),蘇錦先前尚且還能忍住的眼淚,忽如珍珠般滑落,炎哥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