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第九話 一碗蔥花面
圖南扭頭一笑,百魅生輝:“梁厚吃素,從來不參加聚餐的。今天晚上,只有你和我。”
頓時,江珧渾身幾十億個毛孔齊聲尖叫著逃跑。而圖南瞇起來的鳳眼里清晰的寫著:叫吧叫破喉嚨也沒人來救你的!
“那個,我請不起高級餐廳的……”
站在這輛又貴又賤格的車面前,江珧斟酌良久,決定首先考慮錢包的安危,而不是她個人的人身安全。
“放心,怎么可能宰你呢?海鮮大排檔就好,我喜歡露天吃東西。”圖南很貼心很溫柔地安慰她。
真的嗎?開這種車的人定義的大排檔跟她這樣平民百姓的一樣嗎?四面漏風(fēng)、n多小桌子以及煙火繚繞的燒烤爐?江珧的警惕雷達開到了最大擋。
沒想到的是,從中視出來左拐右彎半個多小時,圖南真的開車帶她到了這么一個地方。
時值春夏之交,沿街一溜大排檔人氣十足,連停車的地方都沒有,把車泊在附近的居民區(qū),兩個人徒步走進街巷,燒烤的白煙漂浮在空氣里,周圍的人喝著啤酒聊天劃拳。江珧總算放下心,選了一家透過頂棚能看到星星的攤位坐下。
圖南似乎真的很喜歡這種環(huán)境,即使兩條長腿在矮桌旁委屈的折著,還是滿臉喜色,抽動鼻子細細嗅著空氣里的烤魚味道。
“你是四川人,吃辣肯定很厲害咯?”
江珧點了點頭。
圖南轉(zhuǎn)頭喊:“老板,十個烤魷魚特辣,五十個烤魷魚五十個烤扇貝不放調(diào)料!”
江珧一驚,望著他那清瘦的身形說:“不是我小氣,可是一百個烤串你吃得完嗎?”
圖南拍拍平坦的腹部:“我飯量很大的,絕不浪費,也從來沒有打包帶走過。”
江珧懷疑狀:“真的?我看你連140斤都沒有。”
“小瞧我,本人體重有170……”圖南頓了頓,對吃驚的江珧說:“都是肌肉,密度大。”
江珧半信半疑,又點了兩扎啤酒、幾個涼菜和一個蚵仔煎,坐等烤串出爐。
正是吃晚飯的黃金時間,大排檔氣氛喧嘩熱鬧,夜風(fēng)涼涼的吹著,讓人感到輕松自在。圖南幽默感十足,長得又賞心悅目,如果不是那么吸引眼珠,相處起來還是蠻舒服的。
烤串上桌,圖南眉開眼笑,殷勤的將特辣魷魚放在江珧盤中。江珧嘗了一口,正想讓老板再添些辣椒粉,抬頭一看,圖南手邊已經(jīng)出現(xiàn)了十幾個干干凈凈的竹簽。
喂這吃的也太快了吧!
明明沒看見他怎么動嘴,那堆海鮮肉山就迅速矮了下去,等老板拿來辣椒粉,將味道調(diào)到江珧喜歡的程度,圖南已經(jīng)把一百個烤串消滅大半了。
“烤的稍微有點老了。”
他微微嘆口氣,似乎才剛剛品嘗到味道。在江珧目瞪口呆的直視下,聲音干脆地叫道:“老板,五十個烤黃花五十個烤秋刀,一盆涼拌海蜇別放芥末!珧珧,你想吃什么提前要,不然他們烤不出來的。”
江珧腰一軟差點栽倒在桌上。
迅速消滅食物并沒耽誤圖南聊天說話,他不停用公筷給江珧布菜:“真可惜,我貓舌頭,不敢吃刺激的調(diào)料,不能跟你吃一個盤子里的。其實海鮮生吃最能保持原味,下次有機會一起去吃刺身吧?活海膽口感非常棒呢。”
百忙之中,他還不忘扭頭催促:“老板,快一點啊!對了,再追加十斤蝦子,一半椒鹽一半白灼,個頭不用太大,挑活的就行。”
“你、你平時也這么吃飯嗎?”江珧顫抖著問。
“怎么可能?”圖南大大嘆氣,遺憾的搖頭:“一個人吃很孤獨的,如果每次都有珧珧這樣的美人相伴,那該多好。”
我問的是你的飯量,不是你的女伴!江珧內(nèi)牛滿面,已經(jīng)開始為自己的錢包寫挽詞了。
圖南恐怖的食量不僅使攤子老板難于應(yīng)付,也讓周圍食客嘖嘖驚嘆,甚至有從隔壁攤位上過來圍觀的。
“這些年海水污染和過度捕撈實在太厲害,渤海里像點樣子的魚蝦都找不到了,養(yǎng)殖海產(chǎn)嘗起來一股泥巴味,哎~”
圖南優(yōu)雅而迅速的剝著蝦,從速度來看,完全沒有表現(xiàn)出吃泥巴的猶豫。他一次都沒點螃蟹海參等高級海鮮,似乎很體貼的樣子,可即使普通的清蒸大黃花,一筷下去背脊消失不見,第二筷露出肋骨,翻過身再來兩下,幾秒鐘內(nèi)盤子里就擺放著一條完整的魚骨。
這種吃法下來,江珧開始還能勉強跟著談笑兩聲,待到后來已經(jīng)完全無力招架,在吃驚和丟人的雙重打擊下幾欲逃走。
殺人不見血,宰人是這種宰法的嗎?!
別說吃飯,江珧都快胃出血了,悲憤的偷偷觀察圖南的肚子,t恤下依然平坦,沒有任何鼓起的跡象。
見江珧這幅郁郁寡歡胃口欠佳的樣子,圖南關(guān)心地問道:“你怎么什么都不吃呢?不喜歡魚蝦嗎?啊,我知道有種東西你肯定愛吃……”他一拍手,叫了一盆清蒸帶子。
北方所謂帶子的這種貝殼類海鮮,學(xué)名就叫江珧,以往朋友們也常常用這東西來打趣她,沒想到今天又在桌上出現(xiàn)了。
圖南執(zhí)起一個帶子專注的看著,接著靈巧的分開殼,露出里面的嫩肉,然后垂下眼睛緩緩抿了一口汁水,伸出舌尖舔了舔嘴角,喉嚨里發(fā)出贊賞般的輕吟。
從來沒見過有人吃帶子能吃到如此蕩漾曖昧,這幅畫面怎么看怎么可疑,簡直就是故意的,聯(lián)想到帶子的學(xué)名,江珧的臉?biāo)⒌囊幌录t到耳根,坐都坐不住了,逃也似的奔去附近的洗手間用冷水沖臉。
在里面躲了整整十分鐘,頭腦才終于冷靜下來。江珧看著鏡子里自己余溫尚存的臉,決定不管是為了存款還是為了自己的心臟,都必須立刻結(jié)束這個驚嚇之夜。
回到攤位上,圖南已經(jīng)讓人收拾了桌子,彎起眼睛等著她回來。
“終于吃飽了?”
“暫時到此為止吧。”
他果然露出了‘調(diào)戲你的成就感大于飽腹’的滿足表情。
“老板,埋單……”江珧虛弱無力,以烈士就義般的心情說道。
“小姐,兩千八百三十塊,給你抹個零頭,算兩千八吧。”老板神情復(fù)雜的將結(jié)算好的賬單遞給她。
兩千八!!!
賬單上的數(shù)字讓江珧感到一口鮮血幾欲從肺腑間噴薄而出,她摸了摸錢包,哭喪著臉問:“能刷卡嗎?”
老板遺憾的搖頭:“大排檔小生意,我們家沒有pos機。”
“可是、可是我?guī)У默F(xiàn)金不太夠……”尷尬之下,江珧真的快要哭了。誰想到兩個人吃大排檔能吃掉四位數(shù)的人民幣?!
“嘻嘻嘻,這頓還是我來結(jié)吧。”
圖南咬著一根牙簽走過來,掏出一疊百元鈔票遞給老板。
“這次不算,下回請我吃自助吧?”
他似乎早就預(yù)料到了這個結(jié)局,笑瞇瞇的約定下次。
下次個頭!下次再跟你這坑爹的吃貨一起出來我就先把自己手剁掉!
帶著滿腔悲憤和一個空蕩蕩的胃,江珧垂著腦袋,結(jié)束了這個意外的夜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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爬三層,歇一歇,再爬三層,繼續(xù)歇。江珧扶著墻緩緩的往家中移動,后悔晚飯只吃了一小塊蚵仔煎就在驚嚇中停下了筷子。
好容易爬到九樓,打開門,江珧愣了一下,客廳里一塵不染,卓九帶來的柜式空調(diào)豎在角落,地板反射著她的倒影,連打洞產(chǎn)生的粉塵都看不到一星半點,完全沒有剛剛有人搬過家的雜亂跡象。
新房客看起來很愛干凈啊。江珧稍微有點羞愧了,她雖然不算懶人,不過打掃衛(wèi)生的功力比起這位卓先生可是差遠了。
廚房里亮著燈,一陣陣食物香味伴隨著白色蒸汽飄散出來,一下子就把江珧的饑火給勾了出來。不過她自己的存糧貌似只有□□……
江珧繼續(xù)悲憤,如果不是圖南那個神棍吃貨,她至少可以吃上半斤蝦子的。可是再罵也無濟于事,肚子依然很餓,她換上拖鞋垂頭喪氣走進廚房。
卓九穿著一件短袖白t恤,正站在爐灶前照看鍋子,廚房被他打掃的好像樣板間,看起來就很專業(yè)的刀架、筷筒、墻上的案板一絲不亂,從操作臺到洗菜池都擦洗的閃閃發(fā)亮。
這人不會是有潔癖吧?江珧心中忐忑,站在這么干凈的廚房里,弄亂一星半點都有罪惡感。
“煮宵夜?”她主動打了招呼,對方沉默地點點頭。
不知道他煮的什么,真香啊……江珧低不可聞的嘆口氣,打開櫥柜,拿出一包□□,準(zhǔn)備用泡面解決溫飽問題。
“方便面有防腐劑,吃多了不好。”看到她撕包裝袋,卓九突然冒出這么一句,神色依舊冷冷的。
“唔,我知道,不過這會兒樓下的叉燒店都下班了。”除了這個,我沒有別的存糧啊淚目……江珧幾乎能聽到肚子饑餓的呼喚了,垂著頭繼續(xù)跟包裝袋奮斗。
“別吃這個,我多弄一碗給你。”木頭一樣戳在爐灶前的卓九動了動,從高柜里拿出兩個碗,完全相同的白瓷青花。
“不用不用,我在學(xué)校吃慣泡面了,其實味道挺好的。”江珧連忙拒絕,把自己印著機器貓的超市打折碗拿出來,但是卓九已經(jīng)移動到操作臺邊,把墻上的案板摘了下來。
“讓一讓。”他淡淡地道,從刀架里抽出一把閃著寒光的雙立人。
廚房面積本來就不大,卓九這樣塊頭的人擠過來,江珧就完全碰不到臺面了,只能看著他咚咚咚利索地切了一段嫩蔥,勻灑在兩個碗中。
鍋子里的面剛好煮熟,沸騰的湯水澆進碗里,立刻將蔥燙熟了。一個荷包蛋,兩片金華火腿,三滴香油,粉嫩的小蔥漂浮在面湯上,色味清爽。
想起高考時熬夜復(fù)習(xí),媽媽也經(jīng)常煮這種面來給她做宵夜,一別家鄉(xiāng)四年,雖然每個假期都會回去,但真的很久很久都沒嘗到這樣溫馨的味道了……
經(jīng)歷過驚嚇丟人的晚餐,江珧捧著這碗香氣四溢的家常蔥花面,感動到眼眶都濕潤了。圖南你個坑爹貨!看看人家多賢惠!
小房子沒有獨立餐廳,兩個人坐在客廳沙發(fā)上吃面,江珧禮貌地問了一下卓九的工作,他幾乎只用‘是、嗯’兩個字回答,一頓飯吃下來,她唯一得到的有效信息就是他正在熬夜趕圖紙。
吃完夜宵,江珧主動去刷碗,卻被卓九一句“你刷不干凈”直接奪了過去,看那態(tài)度,完全不是客套,而是純粹覺得她礙事。
江珧愣愣地站在廚房里,還沒來得及表達她的感謝,潔癖建筑師已經(jīng)麻利的把碗刷成反射人影狀,放進消毒柜滴水,一句話沒說,直接回屋了。</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