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9章 進城報信
,老身聊發(fā)少年狂 !
杜進原本不準備回鄉(xiāng)過年的,但因為李茂曾經(jīng)向他和齊耀問了策,倒興起了他回鄉(xiāng)去查探一番的想法。
這李茂雖然德行有虧,還好并不昏聵。在“信國公”這個位子上,若是有心行善,能救到無數(shù)百姓,豈不是比爭名奪利更強?
所以杜進托了李茂的門路,跟著去通州的御使們一起回了鄉(xiāng)。
到了通州,災(zāi)情果然很嚴重,大雪造成的危害不光是壓壞房屋、壓死牲畜這般的,最麻煩的是交通不便造成的眾多困難。
有一個山上的寺廟因為大雪封路,一個廟里的和尚全部下不了山,又沒有糧食,寺廟里是不養(yǎng)牲畜的,最后只能靠喝水填肚子,全部活活餓死。
杜進回了鄉(xiāng)后,盡自己的能力幫助御使們了解情況,也多方走動以前的親友故舊,提供幫助,所以這些戶部和御史臺的官員都對杜進大為贊賞。而杜進更注意的是有關(guān)“隱戶”這方面的信息,此外便是通州大族在這次雪災(zāi)中的動靜。
通州的災(zāi)情一直報不上來,便是這些大族聯(lián)合施壓的結(jié)果。
所以當(dāng)他帶著各種證物和資料回到京城的信國公府上,卻發(fā)現(xiàn)李茂不但沒有回來,而且連個信都沒有的時候,敏銳的嗅到了一絲不對勁。
“太夫人,您確定國公大人沒有寄回過一封書信?”杜進沉吟了一會兒,面色凝重地問顧卿道。
顧卿有些心虛。她才穿過來不到兩年,實在是無法接受自己有那么大的兒子和兒媳婦。尤其是李茂,他不像李銳和李銘,年紀和自己穿來之前差不多,卻喊她“娘”,總讓她有一種當(dāng)了人家后媽的感覺。
所以李茂出去了,她只覺得松了一口氣,雖然也偶爾會想到他,那也是想讓人家趕緊回來收拾爛攤子。
東升先生這么一提,她才發(fā)現(xiàn)確實有近二十天沒有接到過李茂任何消息了。
“老身沒有收到過他的任何信件。先生,會不會是他的信函先進了宮中,然后宮中沒有遞給我們府里?”顧卿只能往好的地方猜測。
李銳和李銘兩個孩子已經(jīng)是滿臉無措的表情了。
李鈞安慰地拍了拍他們的肩膀。他們過年的時候還行了那么多善,老天有眼,不會讓堂叔父有事的。
“若是這樣,自然是好。可是邱老太君,國公大人這大概是第一次在外面過年,但凡離家之人,每到逢年過節(jié)的時候就越發(fā)想家,更別說國公大人上有老下有小,和妻子又恩愛了。就算出去巡查,也斷沒有一封家書都沒寄回家的道理。過年問候的信件總是要有的。”
杜進見顧卿的臉色越來越不好,實在是不想說這樣不吉利的話,“通州有些山,大雪封路不好走也還好說,可是汾州多是平地,因為產(chǎn)馬,驛路又通暢,送信回來也方便的很,怎么能……”
李銘揪著哥哥的手,李銳緊皺著眉頭,就連弟弟的指甲已經(jīng)把他的肉掐破了都沒有感覺到。幾人中只有顧卿還算沉著。
杜進見這信國公府的邱老太君果然如定海神針般巋然不動,在心里贊嘆了一聲。
也只有這樣經(jīng)歷過大事的婦人才能在這樣的情況下安定人心。
“當(dāng)然,太夫人說的可能也不是沒有。也許國公大人的家書里有提到什么機密之事,上面怕發(fā)出去不妥給按下也是有的。”杜進只能盡力安慰。“太夫人,國公大人走之前可有說過是為了什么事情?”
“這……”顧卿真后悔沒多問幾句,她當(dāng)時光樂著讓李茂穿上毛線衣了。“那天是二十四,他帶著幾個孩子在祭灶,連灶都沒祭完就被圣上急召走了。等到了晚上就來和我們辭別,說是要出趟公差,年后才回……”
“老身一向不多問他在朝堂里的事情的……”顧卿天生就對政治不感冒,曾經(jīng)也談過一次男朋友,此人在人前也算是個男神,可一到私底下就是抨擊各種這個黑暗那個黑暗,她和他談了幾個月實在受不了,就掰了。
自那以后,她后對這些個政治話題就更加不感興趣了。
“可否問問國公夫人?夫妻本是一體,也許國公夫人知道呢?”杜進看著幾人,出著主意,“只有知道國公要去何處,才方便打聽啊。”
一提到方氏,所有人都沉默了。
李銘見奶奶和哥哥都不說話,一跺腳,轉(zhuǎn)身就走。
“銘兒,你要去哪兒!”顧卿一把抓住李銘的小肩膀。
“我回東園問娘啊,我娘說不定知道爹去哪兒了!”這時候爹千萬不能出事,家里千頭萬緒都等著他回來理呢!
“你娘懷著身孕,精神又不大好,你現(xiàn)在去問,她肯定要問你為什么問,你怎么說?說你爹快一個月沒音訊了?到時候你娘更睡不著覺了。”顧卿看著泫然欲泣的李銘,以及面有內(nèi)疚之色的李銳,深深嘆了一口氣。
“我真是前世欠了你們一家子的。”顧卿說了一句喪氣話,將李銳和李銘往杜進那一推。
“先生照顧好我這兩個孫兒,我這就備車進宮,問個究竟。”
“太夫人要進宮?就算太夫人有宮牌,像這樣沒有遞折子就要入宮……”杜進有些疑慮。皇家贈與老太君宮牌是信任,但因為私事就直接進宮……
顧卿苦笑了一下。
“已經(jīng)不是第一次了。若有責(zé)問,老身一力承擔(dān)就是。”
若真李茂也出了事,怕是以后誰也不敢責(zé)問她了。
豪門遺孀,孤寡老人,嘖!
一個時辰后,皇后的坤元殿中。
“老夫人,不是本宮不告訴你,而是本宮也不知道啊。”被抓了包的張搖光一臉無奈。她雖然知道是怎么回事,可是卻不能告訴顧卿。
事實上,她還以為邱老太君早就會入宮詢問了,畢竟自家唯一的兒子一出去就大半個月沒有消息,換成是誰都要到處打探的。只是她沒想到這老太太這么沉得住氣,一直到過完了年才來問詢。
顧卿見張搖光的樣子,一咬牙,跪下來道:“皇后娘娘,若您真的不知,請幫臣婦通傳一聲,臣婦想求見陛下。”
“老夫人,陛下最近正忙于通州賑災(zāi)之事,怕是無法……”
“搖光姑娘!”顧卿抬起頭,凝視著著帶著怔愣表情的皇后,幾乎是用譴責(zé)地語氣在向皇后控訴:
“信國公府已經(jīng)死了一位國公,一位世子,一位世子夫人,如今后院可能有一位國公夫人這輩子也沒辦法出現(xiàn)在人前了,我信國公府孤兒寡母,不求陛下護庇,只求能得個真相,求娘娘給個恩德!”
張搖光連忙讓人去攙扶邱老太君,顧卿直直地跪在那里,也不讓人動她,只是喊著:“娘娘,我還有封信沒拆!你讓我把信給誰看呢?我兒子要是沒了,我不識字,我只能給其他人看了!”
“邱老太君,請慎言!”張搖光見邱老太君說的不像是威脅的話,連忙屏退左右。
顧卿心里也是暗暗叫苦。她自己也是女人,自然知道這世上誰都能夠得罪,就是不能得罪女人,尤其是有權(quán)有勢有野心而且還小心眼的女人。可是此事皇家擺明了是要瞞著信國公府,她可不想到最后等來一匾“滿門英烈”的牌子!
若真是把家信扣了,或是無傷大雅的事情,皇后為什么不肯告訴她,也不讓她見皇帝?明顯就是失態(tài)非常嚴重了!
哪怕就是用逼的,也要逼的他們說出真相。若真是有什么萬一,也好一起想辦法!
“老夫人,你不必拿那封信來說。皇帝已經(jīng)不想讓信國公府的兩位公子行這等危險之事了。說不定這件事永遠都不會發(fā)生。”皇后拉起顧卿,打從心眼里可憐她。
嫁的好,生的好,又有什么用呢。她只是后宅一個婦人,什么事情都無法掌控,什么事情都無法做主。
罷了,她可憐邱老太君,她自己又好到哪里去呢。
“老夫人,我也就不瞞著你了……”
“皇上駕到!坤元殿迎駕!”
正在對峙的顧卿和張搖光皆是一驚。張搖光做了個“稍安勿躁”的手勢,攜著顧卿的手,一起去殿門前接駕。
楚睿自從探子回報開始,就在等著這一天。就算邱老太君一直不問,朝臣們也是要問的。兵部沒了主官,勛貴們沒了領(lǐng)袖,自然會不停的打探消息。李茂出公差不是什么秘密,更何況還帶著拱衛(wèi)京畿的精銳“驍騎營”一百多人一起出京。
若沒有他的手諭,誰能調(diào)動中軍出京?世族每次都不敢逼迫太過,也是因為他手里掌著李老國公原先練出來的這支中軍。
他原先以為馬場只是有人偷偷私賣軍馬,這么一看,怕是有人要謀逆。若不是要謀逆,就算是私賣軍馬也罪不至死,不可能會冒著族誅的危險去襲擊御使。
若是牽扯到謀逆,李茂九死一生。
所以楚睿一聽到有人來報邱老太君求見皇后,便知道她終于坐不住,來打探消息了。此事全因他而起,人也是他安排出去巡查的,自然不能讓皇后為難,所以他放下手中的事情,連忙趕到了皇后的宮中。
顧卿還是第一次見這皇帝,只覺得這個人若是去演電影,一定是正兒八經(jīng)的“皇帝專業(yè)戶”。什么張鐵林張國立和他一比簡直弱爆了,這人皇帝無論是氣質(zhì)還是做派,一看就是久居上位,身份不凡之人。
就連顧卿一個骨子里是現(xiàn)代人的靈魂,在見了這位年約四十的皇帝之時,也只敢掃上一眼,就乖乖地低下頭,不敢直面君顏了。
有種見到國家領(lǐng)導(dǎo)人的感覺。雖然她也沒有見過國家領(lǐng)導(dǎo)人。
楚睿見邱老太君在大殿中無力地垂著頭的樣子,心里也是一陣不好受。他少時還經(jīng)常去李老國公家做客,常見這位“李夫人”,那時的她可沒有這樣滿臉皺紋,頭發(fā)花白的樣子。事實上,他自己的母親比這李夫人大了快十歲,也沒有老成這樣。
一瞬間,他好像說不出任何話來了。
皇后見楚睿愣在那里,連忙喚了幾聲“陛下”。
楚睿被皇后的一聲呼喚喚回神,連忙咳嗽一聲掩飾失態(tài),對身側(cè)的侍從說:“快給邱老太君看座。皇后也是,怎么能讓邱老太君站著呢!”
“是臣妾疏忽了。”張搖光從來不頂楚睿的嘴。
邱老太君聽皇后為她背了黑鍋,連忙解釋:“不是皇后娘娘沒有賜座,是臣婦想要靠近些娘娘說話,所以沒有要座。”后來她又跪下來求皇后,自然是更不能坐了。
“老夫人,你來這里所謂何事,朕都知道。”楚睿也不想再瞞信國公府,瞞也是瞞不住的。“李愛卿一行人,在汾州呂梁地界失蹤了。”
顧卿的身子晃了下。這陣子頭暈突如其來的襲擊了她,讓她差點倒下。
她明明沒有那么震驚的!這又不是她兒子!
她一定是太多愁善感,同情心太爆棚了,一定是這樣!
楚睿見顧卿明顯情緒激動,連忙叫皇后宮中的宮人去扶她。
顧卿按了按太陽穴,強迫自己鎮(zhèn)靜下來。她附的這幅身子有中風(fēng)前兆,大年三十那天已經(jīng)發(fā)作過一次,若是情緒激動,怕是會有危險。現(xiàn)在府里就幾個孩子,她要再倒下,就真是把整個信國公府推入萬劫不復(fù)之地了。
楚睿見邱老太君迅速的回復(fù)了平靜,心中也松了口氣。他一邊揉揉多日勞累而有些疲困的眼睛,一邊給她說到來龍去脈。
“年前,朕接到密報,汾州馬場報了遭遇大雪,馬匹凍傷無數(shù),疫病從生,死了許多戰(zhàn)馬的消息。為了不讓疫病蔓延,他們需要焚燒馬尸。當(dāng)?shù)氐墓賳T覺得不對勁,跑去查探,發(fā)現(xiàn)死掉的戰(zhàn)馬沒有患上任何疫病,便去和那馬場的官員議論,被扣在了馬場里。”
“此事朕得知后,就召了李愛卿商議,派他帶了一百多個精銳一起出京,急速趕往馬場巡查。誰料到了呂梁地界,不但這支隊伍全體失蹤,來回的驛站也都回報沿路沒有任何蹤跡。汾州有一半是草原,驛站里的人懷疑是被游牧部落的人虜了去換取財物,但等了七八天了,也沒聽到任何要要贖金的風(fēng)聲……”
顧卿的大腦迅速的思考了起來。
若說游牧部落掠什么村子或者路人還有可能,這么一支甲胄齊備的隊伍,又看起來就不是有什么油水的樣子,這般硬手的搶奪對象,游牧部落搶了做什么?吃人嗎?若是要搶,再南下一點搶通州豈不是更合適?
“陛下,臣婦覺得這不對。若是中原腹地有這么一支強悍的胡人隊伍,汾州早就會有所防備了,哪里會到今日才突然出現(xiàn),而且全無聲息的把人擄走?抓活的可比殺人難多了。”顧卿搖著頭,一點也不相信皇帝的話。“一點打斗的痕跡都沒有嗎?有沒有派人往更遠的地方搜尋?”
楚睿看著邱老太君清澈的眼神,張了幾次口也沒有說出話來。
他這般說,自然是為了安慰邱老太君的。他也知道這說法實在無稽,若是失蹤,要說是把人全部都殺了,又毀尸了還比較可信。可他也想不出是誰能這么大膽,汾州地界并沒有可以無聲無息殺掉幾百個精兵的隊伍,地方上的府兵調(diào)動是瞞不住人的。
“邱老太君,實不相瞞,究竟其中有什么干系,朕也不知。”楚睿做了一個很難過的表情,“不過我已經(jīng)派出很多人手出去查探了,總會找到一些線索的。我也吩咐的沿路的驛站去遠一點的地方尋找分散在汾州的各個部落,四處打聽,邱老太君還是耐心等待才好。”
顧卿見實在是問不出什么東西,就連這皇帝也只能干著急,也只能無奈地點了點頭。她也實在說不出什么無理取鬧的話來。她相信這皇帝一定比她還要想找到李茂。
在這個沒通訊沒雷達沒直升機的世界里,信息的交互實在是太不方便了。
話說京城里,顧卿正在馬車里煩惱著該如何和幾個孫子提起這李茂失蹤的事情,而汾州馬場附近的靈原縣外,盧默正緊張地看著縣城的大門。
巨大的建筑物矗立在他的眼前,像是四方盒子一般的城墻讓他感到一陣壓抑。漢人到底是如何將石頭堆到那么高的呢?以那種重量,地面不會塌陷下去嗎?
他就這樣一邊胡思亂想著,一邊走近了城門。
城門的門洞里站著兩個一臉放松表情的門吏。他們好像并不像傳說中那樣會卡著人的腦袋耳朵強行要路印流簽之類的東西,也沒看到他們找進城的行人要什么“過路費”。
見這門吏不像李大人所說的,盧默松了口氣。
盧默盡量把自己的胸抬得高高的,讓自己看起來非常自然,沒有被這城墻嚇到的樣子,大步的朝城門里走去。
可是不知道為何,那守著門隨意讓別人通過的門吏在別人通過時只是抬眼看了一下,在看到他時卻把他攔了下來。
他緊張地看了一眼那個門吏,可憐巴巴地問:“差爺,怎么了?”
那小個子的門吏和氣的微笑了一下,拍了拍他的肩膀。“小子,家里糟了雪災(zāi)逃難過來的,沒見過縣城吧?光抬胸不行,下次記得不要同手同腳走路啊!”
他的話一說,整個城門邊的人都哄笑了起來,對他投以各種注視的目光。
盧默的臉一下子紅到了脖子。他自詡是個非常冷靜的人,可是一到漢人的城就像犯沖似得,開始各種不對勁。
李大人,他沒用,嗚嗚嗚,漢人的地方好可怕!
矮個子身邊的另一個差吏打了一下那矮個子的頭,“不要欺負人啊,汪大人說了有難民來投不要刁難,你皮癢要吃棍棒了?”
他看了眼那少年,他身無長物,只背了一個小小的包,個子又瘦長,看起來不是什么富裕人家的孩子,又沒大人在一旁……
他心中嗟嘆了一聲,便拉過那個矮個子門吏,放他進去了。
盧默見這么輕松就能進了城,也松了口氣。這靈原縣雖然只是北面牧場邊一個小小的縣城,可是從遠處看來,已經(jīng)嚇人的很。更別說靠近了。
等他通過城門進到里面,已經(jīng)覺得自己的眼睛都不夠看了。
“天啊……”
寬敞的路直直地伸展出去,比他們草原里任何一塊草地都要平整。沿著那條大路,有許多人來來往往。人們聊天講話,還有人在賣東西。
盧默如同夢游般走在路上。他曾聽他那漢人的爹說過一些漢人城池的事情,但他總覺得那些都是故事一般的情形,現(xiàn)在見到這么多人,他實在有跪下來親吻這塊土地的沖動。
這是他父親所經(jīng)過的城。他的父親就是從這里連夜逃出漢人的地方,奔向草原的。不知道這條路他有沒有走過,是不是也是和他一般惶恐的心情?
盧默問了一個路人,問清了縣府衙門的地方,然后朝著城中的方向走去。
路上的漢人們?nèi)际谴┲伾髁燎铱雌饋砗芷恋囊路蝗挥X得自己這件父親的舊衣看起來很灰暗,而且也有些小,就像一個人偷穿了別人的衣服似的。
他不自在的拉了拉自己的衣服,拖著腳步,慢慢地找到了縣府衙門的地方。
他按照李大人所說的塞了半兩碎銀子給門口的差吏,想要求見縣衙里的那位“縣令大人”,那差吏揮了揮手說汪大人不在,還在汾州馬場帶著人嗆著呢,怕要到傍晚才會回來。
見這差吏說那位大人還在馬場附近,他心里一喜。
出門前李大人已經(jīng)把所有的情況和他說了,也說了現(xiàn)在恐怕只有這個愿意一直抵著馬場要他們交人的地方官還可信,到了地方務(wù)必要找到他,讓他多僵持一會兒,直到西軍趕到。
聽見這汪大人還在卡著馬場不放,他就放了心了。
李大人說了,若是讓那些馬跑了,就找不到馬場刻意謊報馬數(shù),亂圈草場的證據(jù)了。
他的另外幾個羯人朋友已經(jīng)帶著好幾匹馬前往涼州送信。一路不停換乘趕路的話,應(yīng)該很快就能到?jīng)鲋莸亟纭K麄凈扇嗽隈R背上睡覺都行,只要有馬,一切都不是問題。
倒是他來漢人的城市更兇險些。
盧默聽那大人傍晚才會回來,便在縣衙附近找了個墻角坐了下來,抱著包袱盯著縣衙的大門。他的包袱里有一些干糧,還有一些散碎的銀子。李大人被人追殺,錢居然都還在,這真是件幸事。
他坐在墻角等了許久,中途餓了就拿出干糧來啃一啃。縣衙邊賣包子的賣胡餅的香味不停的傳進他的鼻子里,但是他的眼睛一刻也不敢離開縣衙門口,生怕錯過了人。
只是不知道為什么,從他這邊過往的行人都會往他腳下丟幾個銅板。還有好幾個和他穿的差不多破舊的少年特意跑過來和他搭話說:
“你不拿棍子至少要拿個碗啊!”
拿碗?拿什么碗?盧默莫名其妙的撓撓頭。
漢人坐在路邊休息還要拿碗嗎?
“我沒碗。”盧默硬邦邦地說。
那些少年里有一個露出十分憐憫的眼神,把自己手中滿是缺口的碗放在了他的面前,然后拍了拍他的肩膀。“新來的吧?以前沒做過這種事?都是為了糊口,不要不好意思。現(xiàn)在到處下雪,確實不容易。看到人就舉碗,然后拿那些錢去買吃的,記得啊!”
盧默看著那個碗,遲疑著點了點頭。
漢人也不是那么可怕嘛。
又過了幾個時辰,天邊已經(jīng)露出了橙紅色的晚霞,有幾騎終于從城門方向往縣衙過來。那些守門的差吏紛紛走出老遠去迎接。
盧默心里一喜。這汪大人終于來了!
盧默拿著已經(jīng)裝了大半碗的碗,連忙往那為首的官員馬邊跑去。
他一下子跪倒在馬邊,舉起了碗。
呃,不對,不該舉碗的。舉了一天,習(xí)慣了。
盧默想起李大人交代的,連忙對著那個官員喊道:
“青天大老爺,求您為我做主啊!”
汪志明原本手已經(jīng)放到袖袋邊,準備掏錢施舍給這個乞丐了,結(jié)果見他把碗放了下來,開始喊冤,不由得一愣。
兩邊的差吏和從官見了,就要上去拉他。
盧默從小學(xué)角抵,草原上健壯的漢子也扭不過他,他跪在地上閃避著,那幾個差吏竟然拖不起來他。
“慢著,既是喊冤,本官作為靈原縣的父母官,自然是要接下來。”汪志明見這瘦長的少年像是有幾分本領(lǐng)的樣子,也起了惜才之心,連忙喝止了那幾個差吏的動作。
他彎下腰,問那個少年,“你有何冤情要訴?可有狀紙?”
盧默見這大人果然是和李大人說的一樣,連忙點著頭,然后從懷里掏出幾張紙來。
羯人部落里沒有紙,這幾張紙還是他爹以前寫東西時候剩下的,已經(jīng)發(fā)黃了。
汪志明見果然有狀紙,而且狀紙已經(jīng)發(fā)黃,以為是什么陳年舊冤,連忙臉色一肅,接過了紙來。
待一看第一句,他已經(jīng)震驚的直接翻到最后一張。
信國公府和兵部的印信明晃晃的戳在信后。這印用的不是印泥而是鮮血,看起來更是觸目驚心。
那汪志明從頭到尾把那信看了一遍,到了后來,憤怒的幾乎要抓不住那幾張薄薄地信紙。
“果然是曠古奇冤!”他收起那幾張紙揣進懷中,又扶起那少年。“你隨我入衙門,和我說說這內(nèi)中詳情。你放心,若有冤屈,本官必定為你伸冤!”
盧默見所有的情形全部都和那李大人說的對上了,心中不禁對那李大人敬佩萬分,恨不得以后可以隨侍在他左右,學(xué)的一二未卜先知的本領(lǐng)才好。
他順著汪大人站起身,又被他抓著一直進了后衙,直到某間房內(nèi),這大人才關(guān)上門窗,低聲問他:
“李國公可好?”
作者有話要說:小劇場:
百姓甲:汪大人真是好官啊!
百姓乙:那少年也是可憐,一臉風(fēng)霜,怕是流浪許久了……
百姓丙:可不是,都進衙門了,那破碗都沒有放手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