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章 顧卿教孫
,老身聊發(fā)少年狂 !
若說顧卿一個老太太帶了那么多人出門玩,應(yīng)該是非常顯眼的,可這是京城,什么樣的人家都有,西市里帶家人出來賞燈的富貴人家,很多人的排場遠(yuǎn)遠(yuǎn)超過顧卿,前擁后簇著,三四十人的也不在話下。
顧卿帶的是府里的家將,這都是一個能打十幾個普通家丁的猛士,所以他們身邊圍著十來個家人并算不得扎眼,只是因?yàn)槭且粋€老奶奶帶著兩個小孩,會引得別人多看兩眼罷了。
西市的花燈和東市的截然不同,若說東市里的燈絕大部分追求“高大上”,那西市里的燈則就是追求“新奇巧”的居多。顧卿甚至在角落里看到了一盞像是春宮圖一樣的造型燈,她很怕兩個孩子會問她點(diǎn)什么,結(jié)果兩個孩子只是看了一眼,就扭頭去看什么龍燈、跑馬燈去了,倒把顧卿虛驚一場。
還是兩個孩子呢,沒到對女人感興趣的時候,哈哈。
顧卿在現(xiàn)代的時候就喜歡逛街,到了這里,一整個西市,相當(dāng)于她以前居住的那個城市整個市中心那么大,如此大的市場向她敞開,而她的財(cái)富足以買下任何想要的東西,簡直就像做夢一般。
她在國公府里的時候就知道自己很有錢,可是有錢用不掉也沒處用,錢也就成了個擺設(shè),現(xiàn)在她要出來玩,細(xì)心的大丫頭香云早就把幾塊銀餅給絞成了散碎銀兩,也帶了些金錁子等物,就為了讓老太太買個痛快。
兩個孩子對木人兒和一些手工好奇,顧卿倒是對一些現(xiàn)代看不見的風(fēng)物比較感興趣,三人一路走一路買,后面的家人都快拿不下了。
最可笑的是,在西市某個攤上,居然發(fā)現(xiàn)了有賣扳指的,人家倒不說賣扳指,而是說賣“邱君戒”,打的正是邱老太君的招牌。
圍在顧卿身后的家人自是義憤填膺,假冒府里的名義在這里設(shè)攤就算了,如此粗糙的扳指,居然也敢說是“信國公府上邱老太君與我家有舊”,還信誓旦旦自己家的扳指是從公府里學(xué)過來的,最正宗云云。
李銳的脾氣暴烈,當(dāng)場就要踹攤子,還是顧卿拉走了他。
噗,這里對知識產(chǎn)權(quán)的保護(hù)也不怎么樣嘛!早知道就叫李茂派個家人用府里的名義賣扳指了,好歹還能給府里進(jìn)點(diǎn)銀子。
“奶奶,你為什么不讓我砸他的攤子!他明明就是騙人。”李銳委屈地看著顧卿,他火都到頭上了,又被活生生掐滅了。
“人家糊口而已。”小孩子是沒見過后世的“貢糕”、“貢梨”、“貢鴨”什么的,見多了就真的是見怪不怪了。只不過是個宣稱“和邱老太君有舊”的攤主,砸了人家的飯碗,信國公府反而要被其他人臧否沒有容忍之量了。
不過就是個玩意兒,做出來就是讓別人用的啊。
“我做的這東西要能活些人命,那才叫阿彌陀佛。是誰做的重要嗎?能換飯吃就行。若不是我在信國公府里,說不定也是要拿這個賣錢填飽肚子的,隨他去吧。”
“老太太仁慈。”花嬤嬤也見過府外人家生活的艱辛,對老太太贊道。
“可我們家的扳指明明不是這樣的啊!”李銘傲嬌地哼道,“才沒有這么丑!”
光禿禿的粗直筒什么的,難看極了!
李銳想了想,摸出了隨身帶著的扳指,顧卿一下子沒拉住他,給他竄到了那個攤子上。這攤主的生意挺好,來買的大部分是想要附庸風(fēng)雅,或者學(xué)過弓馬的男人,這時一個半大孩子擠了進(jìn)去,倒把別人逗樂了。
喲,哪個府里的小少爺,也想買扳指?拉的開弓嗎?摸過箭沒有?
李銳可不管他們想什么,板著臉把帶著扳指的大拇指一伸:“我前兒得了這個,和你們家‘邱君戒’完全不一樣,你給我看看,是我弄到了假貨,還是你賣的不正宗。”
李銳手上的扳指,正是御賜的七彩扳指里的一枚,屬于“青”的那只翡翠扳指。整個扳指碧綠剔透,清澈如水,原本是成人帶的大小,李銳手大,倒也能勉強(qiáng)套的上。這扳指一看就不是俗物,絕不是攤子上這些雜玉、木石做的扳指可比。
最重要的是,李銳這枚扳指,是后來經(jīng)過兵部和工部調(diào)整過,做成了坡型的,里面還有弦槽。這攤主不知在哪里得知了“扳指”的作用,猜想出樣子來,照葫蘆畫瓢在這里賣,卻不知道扳指幾經(jīng)改良,絕不是一個圓筒樣的東西。
能在西市地界上站住腳的商家,沒有哪個是傻子,一看這小孩手上扳指的成色,如此規(guī)格的翡翠非貴胄而不敢輕易佩帶,否則反是招禍,再聽聽這口氣,立刻推斷出大約是國公府的正牌少爺來了。
雖心里一陣驚慌,但很快他就冷靜了下來。要是國公府不想他賣,早就叫家丁砸了他的攤子,抓到衙門里去了。現(xiàn)在只有一個小少爺出來挑事,怕只是這少爺看不過去,想來出出氣的。他本就是西市里隨便誰伸個腿就能踩死的小人物,出氣就出氣吧。
這么一想,這攤主立刻腆著臉說:“喲,這么精致的扳指,小人真是一輩子也沒有見過。小人這扳指只是從信國公府里傳出來,我再仿的,不敢說就是出自國公府里。老公爺和老封君那可是神仙一般的人物,像我這樣靠買賣糊口的人家,怎么可能沾的上半點(diǎn)仙氣……”
“你先前還說和邱老太君有舊!”
“呵呵,小人是從荊南來的,和邱老太君是一個地方的人,那還不是有舊嗎,哈哈,哈哈……”
這信國公府里的孩子,眼神怎么跟狼似的!
“你以后再敢說自己和邱老太君有舊,我叫人拔了你的狗牙!邱老太君出身荊南,荊南幾萬戶人家,難不成都和邱老太君有舊不成?你這樣壞人名聲……”
攤主臉皮一陣發(fā)緊,覺得自己的臉紅的都要熟透了,周邊還圍著一些原本要買的客人,以及看熱鬧的游人,見這攤主這般慫態(tài),還有什么不明白的,紛紛起哄。
“哦哦哦哦哦,我說你怎么和公府攀的上關(guān)系還在擺攤,原來是這種關(guān)系。要這么說,我祖母也是出身荊南,我也和公府有關(guān)系!”
“原來連這扳指都不是該有的樣子,還說什么和公府里少爺戴的一模一樣的!”
“老板,退錢!我剛買了三個!”
李銳看著這個和自己叔叔差不多大的男人,勾著背,畏縮成一團(tuán)不敢反嘴的樣子,不知道怎么心里涌起了一絲異樣。
這毯子上的扳指并沒有珍貴的材質(zhì),一旁還放著一些木雕木鐲木梳等物,怕這人以前也不是做的扳指的營生。這攤主一邊彎腰駝背的道著歉,一邊從一個罐子里拿出錢來退給旁邊的人,李銳瞟了眼那個罐子,里面的銅錢只裝了罐子的三分之一,大約四五十枚,四五十枚錢只夠買幾個雞子加一斤米面,現(xiàn)在還要退人家錢……
再想到奶奶說“不過糊口”,小胖子已經(jīng)有些后悔。
“銳兒,不要再鬧了。”顧卿拍了拍李銳的背,從他身后走了出來,“店家,我這孫兒年輕氣盛,火氣大了點(diǎn),你見諒。”
孫孫孫孫孫……兒?
那這這這這這這這……是……!
店家已經(jīng)嚇得一佛升天二佛出世,話都不會說了。
“店家這扳指還算正宗,只是這里應(yīng)該再陷進(jìn)去點(diǎn),這里要高一些才行。”顧卿隨手拿起一個扳指,細(xì)細(xì)地說與他聽。“我家孫兒的扳指是家中交好的大人給的,后來經(jīng)過好幾次改良,外面是不得見的。”
“老老老老……夫人,小人是豬油懵了心,小人……”
喲,居然從李小胖的一番話就猜出了他們的身份。顧卿覺得這店主挺聰明的,就是膽子小了點(diǎn)。
顧卿的臉原本就嚴(yán)肅,不笑的時候更是嚇人,攤主已經(jīng)給她看的兩腿哆嗦了。
顧卿怕真的嚇到這個人,擺出了后世哄孩子時常擺出的笑容,安慰道:“我看店家的扳指所選的材料都挺堅(jiān)硬,內(nèi)面也打磨的極為光滑,想是下了一番功夫,不是粗制濫造,只為了賺錢的黑心人,所以才出聲提點(diǎn)一二。只是和邱老太君有舊的話就不要多說了,人家孀居多年,又在深院,你這般說,傳出去反倒給自己惹禍。”
那店家噗咚一下就跪了下來,擦著眼淚說:“小人見識淺,又給錢迷了眼,沒想那么多,老太太提點(diǎn)的是,小人以后再說,叫小人全家腸穿肚爛,不得好死!”
顧卿嚇了一跳,發(fā)這么重的誓!
“店家言重了,無非是提點(diǎn),心領(lǐng)了就是。我這孫兒魯莽,壞了店家的生意,我這有個扳指,倒真是信國公府里流出來的,就給店家壓壓驚吧。”顧卿扭頭跟李銳說,“把你后來得的那個鹿角的拿來。”
“那是……!”
“拿來吧,下次做什么事前,三思后行。你就當(dāng)長個教訓(xùn)。”
李小胖心不甘情不愿的掏了鹿角的扳指出來,遞給了那個攤主。
“吶,拿去。這個比我手上的貴重多了!”這可是奶奶后來做的,李小呆找他要了一個月他都沒給!他手上這個就是材料貴重些,和這個完全不能比!
那攤主還在那跪著,李小胖彎腰把東西遞過去,攤主受寵若驚的用雙手接過扳指,低頭就要給顧卿磕頭。顧卿要說到這里最受不了什么,那就是磕來磕去了,趕忙避開,又叫下人把那攤主扶了起來。
“攤主你靠手藝吃飯,不偷不搶,工藝又好,就是不打信國公府的這面招牌,也能熬出頭的。就算是信國公府,出身草莽之時也不見得富貴到哪里去,無非就是奮進(jìn)罷了。如此佳節(jié),讓攤主你這般誠惶誠恐,反倒是我們的不是。”顧卿看了看四周圍過來看熱鬧的人,跟身邊的家將說,“我們走吧。倒耽誤了人家做生意。”
等顧卿離開了好一會兒,那店家才從地上爬起來,抱著那個梯形的扳指看的稀奇。他原本就是木匠,后來也喜歡做弓箭,勉強(qiáng)能糊口。只是立國之初時,老皇帝下了令,讓山林中的禽畜也休養(yǎng)生息十年,一年倒有大半年不許打獵,他才想著做點(diǎn)其他東西活口。
當(dāng)初這扳指的事兒,皇帝頒了賞賜給信國公府,聲勢浩大,清水坊上幾乎官宦人家人人都知曉,人多口雜之下,外城自然也有許多人知道了。這些茶館里游走的說書先生本就是喜歡拿富貴人家里的事說頭的,且宣傳的大都是富貴之事或者一些有趣的事,并不犯忌諱,如今不像前朝,動不動就以“言”入獄,這些先生們說的更是起勁。
說起來這攤主也是手藝巧,他是沒見過扳指的,和信國公府有舊更是扯淡,這扳指是他在茶館里聽說書的先生說來,只是略微說了大概的形狀和功能,就在家里仿了出來,又拿弓箭試了試,確實(shí)好用,這才斗膽出來賣。
只是時下京城習(xí)武的少,京城里獵戶少,用弓的達(dá)官貴人家也不會在西市里買東西,這么一個眾人不知的東西,竟不好賣,所以他才假借了“信國公”府那個“邱氏射玦”的名義,改作“邱君戒”來賣。
別說,這一假借,果然生意大好。只是他畢竟是胡扯,心中未免發(fā)虛,生意一好,就不知為何心里荒突突的。
這也是他幸運(yùn),遇見的是已經(jīng)見慣了盜版和山寨貨的顧卿,這扳指本又不是她發(fā)明的,對所有權(quán)或者是誰做的這種事更是看得淡,不然換成隨便哪個人家看到這幕,這攤主都要給自己招禍。
這么多圍觀的人,也不全是傻子,看這老太太架勢,還有那孫兒的激憤,以及那孫兒手上的那不是俗物的扳指,再看這老婆子后面家人肌肉緊繃,腰中鼓囊明顯有武器,還有什么不明白的,立刻圍成一團(tuán),小心翼翼的討論起了今晚上這事。
怕是明天一早,各茶社酒樓的說書先生說的段子里,就要有“邱老太君宅心仁厚,黑心攤主浪子回頭”之類的新書了。
“嘿,店家,那個鹿角扳指你賣不賣?給你十兩銀子。”有一個武生樣子的青年掏出一枚紋銀,開始游說。
“十兩?這鹿角都不只十兩。店家,我出十五兩!”
“我出二十兩!”
“我出……”
“不賣不賣不賣!”攤主胡亂揮舞著胳膊,“這射玦我要供起來,以后留著傳家的!”
“嘁!”
“你這老貨,也不知道哪里走的狗屎運(yùn)!”
攤主把扳指珍之又珍的捏在手里,這才笑著又說:“不過從明日起,本攤位出售仿照這個鹿角制作的新射玦,雖不是我手上這個,但用起來是一樣的。連那位老夫人都夸了我的手藝好,做的光滑細(xì)致,大伙兒可以放心買了用吶!”
“老板,我先預(yù)定一個!我要也要鹿角的!”
“我要那小孩手上那種的!”
“得了吧,張麻子,那小孩手上的一看就不是便宜貨,你要你也要有錢買才行,別癡心妄想了,雜玉的來一個得了。”張麻子的鄰居揶揄道,“我要個木頭的就行,給我家兒子帶著頑,積個福氣。老板,你今晚上別洗手,就用那少爺摸過的那只手做!”
“行行行行行!我以后都不洗手了行嗎!”
老板那生意做得熱鬧,這邊公府里雖然經(jīng)過了剛才那個小插曲,可是祖孫三人依舊興致不減,顧卿沿路買了一些沒見過的吃食,每樣都嘗一口。花嬤嬤勸了幾次,她都沒理。都老成這樣了,還不及時行樂怎么成?臟?再臟能臟的過后世地溝油做的各種吃的嗎?她當(dāng)年不也吃了不少!
顧卿買的多,好吃就繼續(xù)吃,不好吃就塞給李小呆。
什么?你說李小胖?人家都叫小胖了,自然是在減肥啊!
李銘一邊得意洋洋的吃著奶奶給的小食,一邊還不忘刺激李銳:“哥哥,就說你那個鹿角的給了我吧。早給我,今天也就不用給旁人了。”
“呸,要給了你,今天掏扳指的就該是你了!心疼的也是你!”李銳沒好氣地說。
李銘一想,也對,前后做了那么多只扳指,大部分是象牙和犀角的,御賜的不能贈人,其他的太貴重給人惹禍,就那鹿角的正合適。這么一說,還不如當(dāng)初不得,不然得到了又失去,怕是比沒得到還難受。
這么一想,李小呆萬分的同情起哥哥,一看顧卿正顧著看前面耍猴,連忙把手中的丸子偷偷地遞到李小胖嘴巴,輕聲說:“來,這個可好吃了,哥哥吃一口。”
李小胖早就被顧卿和李銘二人饞的不行,此時好弟弟把吃的送到嘴邊,哪里還能忍得住,連忙張開大嘴就要咬……
“銳兒,銘兒,你們看那邊,圍了好多……咦?你們在干嗎?”
兩個孩子背著身子,頭都要湊到一起了。
“沒……沒干嗎……”李小呆慌張的一哆嗦。
“嗷嗚!”
“怎么了?”
李銳一邊抹著眼淚,一邊解釋說:“沒什么,沒什么!”
“沒什么怎么哭了?”
“眼睛里進(jìn)了沙子,進(jìn)了沙子……”李銳揉著眼睛,“我讓銘弟弟給我看看。”
雖然覺得兩個孩子怪怪的,但她也是從小時候過來的,什么背對著大人竊竊私語,胡亂吐槽什么的,誰沒干過啊,也就笑笑放過了。
“你們看前面,圍著的人好多,還掛著一堆燈籠,那是在干什么?”
李銘看了一會兒,也說不知道。還是旁邊一個家人見得多,伸出頭來說:“太夫人,大約是猜燈謎,能贏到彩頭,所以才有那么多人。”
咦?傳說中的燈謎!顧卿眼睛亮了,旁邊家人看見顧卿這般態(tài)度還有什么不知道的,立刻從人堆里殺出一條血路,護(hù)著三位主子往人群的方向走。
“哥哥,沒事吧?”李銘偷偷的丟掉了丸子,那扎著丸子的簽子上面都紅了。
“戳到嘴巴里面了,不礙事,就是好痛!”不是好痛,是好好好痛啊!那竹簽削那么尖,是要拿來謀財(cái)害命的嗎?這府外的廚子就是沒見識!看他們府里,就沒有什么東西是尖頭的,就怕傷到主子!
還好是戳到上面,戳進(jìn)喉嚨,李銘就要背上“謀殺親兄”的罪名了好嗎!
李銳齜牙咧嘴,怕是好一陣子不能吃什么東西了,李銘也是心驚膽戰(zhàn),生怕被發(fā)現(xiàn)。
但顧卿卻沒多在意兩個孩子,光看燈去了。
若說這猜燈謎,在后世里也是有弄過的。各大商場有時候中秋或者元宵搞活動,也會扯出一兩條繩子,掛上幾個燈籠和簽子,送點(diǎn)紙巾啊油啊之類的東西來吸引人氣。
顧卿以前也去參加過幾次,但是看著一堆人低著頭在燈籠下面用手機(jī)百度答案,頓時覺得天雷陣陣,也就懶得再去參加類似的活動。
她雖然不是什么智商超群的人物,但是猜謎這種東西老少咸宜,玩游戲這種東西,就講究個重在參與,公平公正。你一個人傻傻的在那里猜,身邊所有人在度娘,完全是比哪個手機(jī)的搜索速度快,根本就失了那個味兒。
這燈謎攤子是幾個書生弄的,看樣子家中應(yīng)該有些底氣,因?yàn)轭櫱淇从泻脦讉€燈籠做的絲毫不亞于自己府上的,配色好看,設(shè)計(jì)精美,上面還有不少書畫,一看就不是那種大路貨。
有一個蓮花式樣的燈,也不知道是怎么做的,一點(diǎn)上蠟燭就張開,熄滅就合上,吸引了許多人氣。那個燈旁專門有個小孩在旁邊點(diǎn)點(diǎn)滅滅,蓮花燈上的紅簽也一直掛著,沒有人答出來。
此外,還有琉璃燈,八寶宮燈等四五個稀奇又華麗的燈籠,瑞氣千條,惹得許多頭戴紗籠的女人圍著,或讓男伴想辦法解謎,或自己在那里冥思苦想,倒是又吸引了不少公子少爺?shù)膰诉^來。
顧卿愛湊熱鬧,帶著兩個孩子進(jìn)了這個用布幔隔開的燈謎場地,各條桌案,頭頂上懸著的,腳下放著的,到處都是燈。
“請問,這燈謎怎么猜,什么彩頭?”有一個書生前來招呼,顧卿就問起了這人。等湊近了顧卿一看,喲!好相貌!
這書生大概年約十七八歲,看起來儒雅俊秀。好吧,原諒她用詞貧瘠,只能想出這個詞兒來。
“老夫人,外圈的二十個銅錢猜一次,內(nèi)圈的五十個銅錢猜一次。”齊邵笑著給這位老太太解釋,看她的衣裳和后面跟著的家人,喊聲“老夫人”應(yīng)該不為過,“若是猜對,燈拿去,銅錢我們收走。若是沒猜對,銅錢我們收走,您可以再猜一次,若還猜不對,就要再付錢了。”
這小伙子長得俊,一笑起來臉上還有兩個酒窩,看起來和善極了。難怪有這么多姑娘家圍進(jìn)來猜燈謎。
他旁邊還有幾個低頭在寫簽子或在燈籠上作詩作畫的書生,一個個都長得挺端正的,俗話說燈下看美人,這燈下看書生,也是別有一番滋味啊。(ˉ﹃ˉ)
顧卿滿心里突然全是“俏丫頭會書生”之類的戲碼,滿心蕩漾,可是再一抬頭,那招呼人的書生一開口,顧卿的心頓時拔涼拔涼的。
老!夫!人!
啊啊啊啊啊啊!穿到現(xiàn)在,總算看到幾個年輕齊整的男人,但是自己卻是個老太婆!老太婆啊!
人生最殘忍的事情,莫過于你是個老人身蘿莉心的怪阿姨,可是面前卻有一排清秀可人的書生,你想搭訕兩句,可是人家卻喊你老!夫!人!
老!夫!人!
戀愛都不給人家談了好嗎?想要勾搭都不行了好嗎!
她要去死!
雖然心中在滴血,顧卿還是強(qiáng)忍著淚意(究竟淚什么呢),從荷包里拿出了一兩銀子。
此時一兩銀子等于一貫錢,一貫一千文,這一兩碎銀,就算是猜內(nèi)圈的好燈,也能猜個二十次了。
“內(nèi)圈的猜十次,外圈的猜二十五次。”就當(dāng)帶著小孩子們玩吧。除了內(nèi)圈幾個燈有意思,外面的燈只能粗看,靠近了就覺得粗糙。
不過想這種辦法賺錢,這些書生也是風(fēng)雅,成本不高,能猜燈謎的都是識字的,和識文斷字的打起交道來也不會像賣其他東西那么麻煩。
齊邵從簽臺上拿了十枚紫色的花箋,二十五枚青色的花箋遞給顧卿。
“老夫人居然還會算學(xué),一般老人家來,都是一次一次買,很少有像您這樣一次買這么多的。”一般能買這么多的,都是對自己有自信,或是旁邊帶著女伴來充大頭的,這老太太就帶著兩個孫子,又能一口換算出猜多少次,難不成是哪個學(xué)士家的女眷不成?
顧卿笑著自謙:“老身識字都還是大半年前才學(xué)會的,略會算個賬,也談不上會算學(xué)。”
我的娘誒!這世界里連這么基本的數(shù)學(xué)都不會嗎?一千塊分成五十和二十的兩份這不是最基本的代數(shù)嗎?
齊邵意外的愣了愣。大半年前才會識字?那以前怎么算賬的?
再一想自己外祖父家的老夫人也是不識字,但是依舊管了許多年的賬,這才有些了然的點(diǎn)了點(diǎn)頭。管家多了,有些帳也就自然會算了。
顧卿還不知道自己被這清秀書生給歸到了“文盲老太太”一類,一手牽一個孫子,帶著他們?nèi)ゲ聼糁i。
她覺得憑自己的聰明,和在現(xiàn)代那么多年的經(jīng)驗(yàn),蒙總算也要蒙對幾個吧?她可是一手簽子,可以猜許多回呢!
結(jié)果,她剛看上一個走馬燈,就被這燈上的謎條給雷的外焦里嫩。
“身自端方,體自堅(jiān)硬。雖不能言,有言必應(yīng),猜一物。”
顧卿表示不好意思,她想歪了。那啥,應(yīng)該不是那個,這有這么多女人,這一群書生寫這個,肯定會被砸了場子的。
“奶奶,是硯臺。”李銘看了一眼,拿走了顧卿手上一張青色花箋,“硯臺端方,用以寫字,可不就是‘有言必應(yīng)’嗎?這位先生,我們要拿燈!”
齊邵幾步走了過來,拿走了李銘手上的簽子,又聽了他的答案。
“小公子說的不錯,正是硯臺。喏,你的燈。”他伸手從他們頭頂上的繩子上取下那盞走馬燈,“給你。”
李小呆興奮的把走馬燈拎給奶奶,惹得顧卿喜笑顏開。
雖然自己還沒八歲小孩聰明,不過人家聰明也是為了替她掙東西,想想也很滿足啦!
祖孫三個猜謎猜的興起,有一半倒是李銘猜出來的。李銳心思并無李銘細(xì)膩,但有急才,也猜對了不少。此外,花嬤嬤,丫頭等人,顧卿也給了不少簽子,讓她們一起樂呵樂呵,到最后幾乎人人手上都有燈籠,只有顧卿的燈籠全是孩子們給的。
嗚嗚嗚嗚,不是她笨,可是這些燈謎寫的太深奧,自己猜不出啊!
為了挽回面子,顧卿只要看見有意思的燈,就瞟上兩眼謎條,總算找出一個自己答得出來的燈謎了!感謝三國演義!
“玄德請二人進(jìn)莊。備座?”顧卿自己都沒什么自信的問那書生。
“呵呵,老夫人說的不錯,正是備座。這盞桃園結(jié)義的燈,老夫人拿好。”齊邵伸手取下燈,遞給了顧卿。
嗚嗚嗚,他的個子好高!手好長!他對我笑!
嗚嗚嗚,又是老夫人!
“奶奶,這個燈給我吧!我拿這個琉璃燈跟您換!”看見一堆姑娘圍著這個琉璃燈,李銘覺得自己奶奶肯定也喜歡,廢了三張簽才猜到,結(jié)果一看奶奶手上捧著桃園結(jié)義的燈,他的臉上笑的和花兒一樣,急忙把燈送過來“邀寵”。
兩兄弟天天聽“三國”,聽的有點(diǎn)走火入魔了,見到三國題材的東西都不肯放過。
這世界雖然也有三國志,也流傳了不少關(guān)于三國的傳說,但畢竟還是沒有后世那么的深廣,有些內(nèi)容傳的也實(shí)在無稽,所以兩個孩子搜集了半天,也沒搜集到什么東西。
“奶奶,給我,我要!我拿這個給你!”李銳捧著一盞船燈過來,這船燈做的栩栩如生,船頭撐桿的船夫,釣者都有做出來。甚至,船上還有文人騷客的小模子,拿起船艙部分點(diǎn)起蠟燭,燭火會把船艙里那些小模子的人影印在窗上,設(shè)計(jì)的極為巧妙。
顧卿挺喜歡那盞琉璃燈的,可是也喜歡小船燈,看著兩個孩子眼巴巴地盯著自己手中畫著桃園結(jié)義的便宜貨,顧卿心里直犯難。
我了個去,這給誰啊?給誰都要打起來的好吧?這一家兩個孩子只有一樣?xùn)|西的人家簡直沒法活兒了!逼著兄弟吵架啊!
“給我吧,奶奶!”
“我是哥哥,孔融讓梨你沒學(xué)過嗎?
“我是弟弟,你得讓我才是!”
“都給我別吵了!”
顧卿原本還在為難,一聽到兄弟倆個為了個燈居然爭起來了,一肚子鬼火。
“劉關(guān)張三人雖非親生兄弟,卻意氣相投,同心協(xié)力,最終禍福同享,共建了蜀漢的基業(yè)。你二人是親兄弟,卻不知謙讓,只顧著自己的得失,實(shí)在讓奶奶心寒!”
顧卿瞪著兩個孩子。
“奶奶說這‘三國’,是想讓你們知道其中的真意,學(xué)習(xí)諸般做人的道理,可笑你們只知道盲目喜歡那些故事和人物,反倒將本末倒置了。這燈籠要了有何用?毀了罷。”顧卿將“桃園結(jié)義”的燈籠往地上使勁一擲!
燈籠傾斜,不一會兒火焰就撩了燈罩,將它燒了個干干凈凈。
兩個孩子嚇得大氣都不敢出。
齊邵暗叫可惜。這盞“桃園結(jié)義”的燈,是前幾天他的堂叔齊耀去他家府上串門,特意為他畫的燈面,早上也不知道是哪里出了差錯,他那小童把這盞燈也帶了出來,和其他府里做的燈混在一起。因燈面素凈,也沒用什么珍貴的材料,竟被丟在了外圈的燈里。
寫謎題和貼謎條的都是他在國子監(jiān)的學(xué)友,自己只管招呼和收錢等雜事,剛才一見自己的燈籠也被掛在上面,還想等人少些趕緊拿下來,結(jié)果這老夫人答對了題,他只得拿下了燈。
心里還在懊惱呢,轉(zhuǎn)眼間,這老夫人就把燈毀了。
這燈畫的不錯,顧卿雖然可惜了那盞好燈,卻不后悔。燈籠易得,兄弟的感情是經(jīng)不起一點(diǎn)摩擦的。大人們都說小孩子不懂事,那都是屁話,小時候不把性格掰正了,以后有的是影響一生的時候!小孩子若是從小嬌慣,也常常造成后來價值觀的扭曲,只有因小見大,孩子們才知道其中的嚴(yán)重性。
現(xiàn)在可以為了個燈爭成這樣,以后呢?要是其他東西,豈不是要打破頭?
顧卿板著臉訓(xùn)著孫子,后面的下人和家將們誰都不敢吱聲替兩個少爺求情。這老太太以前火上來,是連老國公都敢指著鼻子罵的,現(xiàn)在的國公爺三十歲的時候,還被老夫人拿玉盞砸破過頭,這時候她要教育孩子,誰敢出頭?
自求多福吧,少爺們吶!
還好,沒過多久,總算有個倒霉蛋救了兩孩子的場。
“你們這是仗勢欺人!”
“我就是仗勢欺人怎了地了!你這荷花燈就是再貴,十兩銀子也賣得了!小爺我猜不出燈謎,我買不行嗎?你們這說是猜燈謎,其實(shí)不就是賣燈?別給臉不要臉,銀子我放這兒了,你賣也是賣,不賣也給我賣!”
電視劇里常見的“紈绔子弟欺行霸市”的場景,居然在顧卿面前上演了,顧卿板起臉來訓(xùn)孫子,倒比這個男人嗓門小的多。
那男人一聲大喝,口水噴了開關(guān)燈上機(jī)關(guān)的童子一臉,顧卿看那孩子被噴的臉都不敢抬,倒是把一肚子怒火遷移了對象。
喲嚯,自己祖孫幾個,乃堂堂國公府的家人,都老老實(shí)實(shí)的猜燈謎,這一票子年輕男女都是些什么貨,居然敢在京城腳下說自己“就是仗勢欺人”?
想到這兒,顧卿也不知哪里來的脾氣,冷笑一聲:
“銳兒,銘兒,去給他瞧瞧,什么叫仗勢欺人!”
作者有話要說:修修改改一萬字了,謝謝大家的支持。
小劇場:
“戳到嘴巴里面了,不礙事,就是好痛!”不是好痛,是好好好痛啊!那竹簽削那么尖,是要拿來謀財(cái)害命的嗎?這府外的廚子就是沒見識!看他們府里,就沒有什么東西是尖頭的,就怕傷到主子!
(曾一穿來到處找利器自盡的)顧卿打了個哆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