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7章 張應(yīng)的野望
,老身聊發(fā)少年狂 !
李茂請求奪情,當然不是奪自己的情。
顧卿還活得好好的呢。
結(jié)合前后兩封戰(zhàn)報,再加上如今朝堂上的形勢,楚睿很快就明白了李茂的意思。
奪情所有可用之人。
大楚已經(jīng)有太久沒有發(fā)生大的戰(zhàn)爭了,邊關(guān)的小打小鬧都不算什么大仗、硬仗,甚至連天災(zāi)都很少發(fā)生,百姓連個造反的理由都沒有。
楚睿一直覺得自己即使不算個明君,守成之主也是綽綽有余的。
誰料到一夜之間,北方幽州失了,最為倚重的老將秦武陽死了,華鵬被困,袁羲不敢重用,就連他覺得最好的用臣子、任著兵部尚書的李茂都要親上前線為他督師。
這時候奪情晉國公,真的合適嗎?
在這個大皇子剛剛被立為太子的時候?
張致和張寧,可以交托信任嗎?
不得不說,楚睿的多疑是讓他遠不及自己父親雄才大略的真正原因。如今大楚的世族并不能如先皇在時一般信任皇帝,也和楚睿不時露出的多疑有關(guān)。
世族并不是沒有氣節(jié)的,但要看對什么人。
士為知己者死,君以國士待我,我必國士待之,這是所有世族子弟都追求的一種境界。誰也不想被鳥盡弓藏,誰都有私心。這是聲勢
李茂的奏章是現(xiàn)在楚睿唯一的破局之法。京中老臣致仕的致仕,丁憂的丁憂,勛貴沒有他壓著,總是會有些小心思。世族派之間千絲萬縷,幽州幾個大的世族投靠了反賊,總有些人生怕皇帝殺雞儆猴,拿他們開刀,自然心境不穩(wěn)。
這時候,奪情晉國公才是最正確的做法。國難當頭,兵戈再起,應(yīng)當放棄派系的成見,先共同抵御外敵才是。晉國公張諾為官多年,地位高,威勢重,比李茂更能服眾。若是張諾竭力相助,則楚睿不用擔心朝廷生亂的問題。
但楚睿在立太子之事上有些魔怔,總覺得太子一立,世族們都在摩拳擦掌等著把太子推上位去,此時讓身為太子之舅的晉國公張諾回返朝堂,便是讓太子迅速的羽翼豐滿,這違背了他的意愿。
掙扎糾結(jié)間的楚睿召來了青云觀的張璇璣。
世人皆傳“重瞳子”是圣人之相。無數(shù)僧尼道眾無法都無法用禪機或天道之理說動楚睿,而張璇璣僅僅憑著一段似是而非的星象箴言,一只重瞳的眼睛,便讓楚睿奉為天人,不時召見。張璇璣是女人,在一定程度上也降低了楚睿的防備之心。
如今北方果真大亂,更是讓楚睿發(fā)自內(nèi)心的敬服。
張璇璣聽到皇帝說了那封李國公的奏折后,沉吟了一會兒,回答皇帝道:
“貧道并不知道國家大事,也不懂朝堂政局,但貧道知道一點,北方殺星降世,天道為了平衡,必定也會有福星降世。天地交泰之時,貧道看到了天梁和天同緊緊相依,看到了文昌、武曲、祿存、巨門在天梁星的天空旁閃爍,這是天道護佑大楚,降下福星救世之象。”
“后來貧道隨著師弟進了信國公府,已確認蔭星是邱老太君無疑。那在邱老太君身邊的李國公,應(yīng)當就是天同星降世。”
“天梁為老翁,天同為幼子。老翁災(zāi)厄不斷,幼子先難后成。若是李國公的奏章,皇帝陛下不妨聽從建言,信這位天同星一次。”張璇璣說的很中肯,“天同乃是福星,又謹守本分,處事平和,最能成事。”
“此話當真?”楚睿暗暗捏了捏拳。
應(yīng)當是真的。每次派李茂去做什么事,到最后都有意想不到的好結(jié)果。
汾州馬場,撈回了一萬匹馬,活捉了三千多人;
那三千多人被發(fā)去修水庫,讓上游洪水泄洪到水庫,救了下游無數(shù)人命;
一枚銅錢,摸出私鑄錢的窩點,抓出了許多有偷用私錢嫌疑的糧商。夏季南方大水,糧價上漲,這些獄中的糧商為了戴罪立功,紛紛自告奮勇出去傾家蕩產(chǎn)的平息糧價,這才沒有釀成大亂。
清理家中內(nèi)賊,卻發(fā)現(xiàn)了前朝余孽,順藤摸瓜抓到探子,繼而策反敵人的心腹,鏟除了京中大量的據(jù)點;
至于其他,更是數(shù)不勝數(shù)。
莫非這李茂就是傳說中的“傻人有傻福”的那種人,真的得天道眷顧?
仔細想想,李茂上奏的諸多建議,似乎每條到了后來都有極大的收獲。通州雪災(zāi),收納了許多隱戶流民;江南大水,聽從他的意見點召了龍虎山的道士,幾乎一分錢沒用的就安撫了江南的災(zāi)民,疏散了各地百姓;
如今……
張璇璣并不多言,靜靜的立在那里等待皇帝自己的決定。
天師道不善占卜,不問前途,只看功德修行。信國公府一府金光閃耀,顯然是行善積德的人家。邱老太君又是天君托世,自然是幫上一把才好。
皇帝并不會因為她的一句話就能改變對一個人的看法,若皇帝愿意采納那條建言,也一定是因為皇帝原本就信任李國公的緣故。
若是不愿意這么做,也就不會叫她來問上這一遍了。
第二日大朝,皇帝下了一個讓所有人都出乎意外的決定。
圣上手詔,奪情起復(fù)了在京中丁憂守孝的晉國公張諾、以及扶棺回鄉(xiāng)的張寧、張致兄弟。
晉國公張諾在丁憂之前乃是大楚的平章政事,也就是民間俗稱的“宰相”,參政知事乃是“副相”,在平章政事丁憂時暫領(lǐng)中書門下。
如今已經(jīng)兩年沒有了宰相,楚睿才算是真正接手了朝政,但擬旨裁斷雖然是由皇帝決定,但最后執(zhí)行還是要靠文武百官,這邊推脫一點,那邊爭斗一下,往往事情做得不盡如人意。
若是太平時期,楚睿自然可以睜一只眼閉一只眼,效率低點也沒什么。可如今正在戰(zhàn)時,別的不說,糧草輜重、調(diào)兵遣將、賞罰決斷,這一系列下來,能活活把楚睿累死,也不是他一個人就能處理的完的。
除了晉國公被奪情起復(fù),另起用的兩個大臣便是張寧、張致。
張寧被點了“幽州都護”,這并不是一個正職,燕州并無都護府,幽州的都護府也名存實亡,所以此職一般都是兼領(lǐng),由幽州鎮(zhèn)北將軍或其他要臣一同負責轄境的邊防和行政。
張寧如今正在丁憂,又不在京城,他的用人能力用來處理幽州和燕州紛亂的人事最為合適。他是世族出身,又了解燕幽兩地的官員來歷,有他相助李茂,對安撫世族,查明奸細有極大的作用。
張致是涼州都尉,乃是輔助鎮(zhèn)西將軍理事的武將,如今并不能回涼州復(fù)職,楚睿便讓他暫領(lǐng)“幽州防御使”,協(xié)助張寧防御燕州,并隨時準備出兵幽州。
張寧張致兩兄弟明明都在燕州,卻被皇帝點了幽州的官位暫時起用,皇帝意圖收回幽州的心思一目了然。
李茂如今正在燕州,有他這個兵部尚書坐鎮(zhèn),兵部不會懈怠,肯定是要裝備給裝備,要輜重給輜重,要兵要將立刻遣去,張家兩兄弟于其說起用了是為了防御涿縣,不如說是皇帝為李茂準備的助手。
皇帝破天荒的起復(fù)了這幾位丁憂之臣,可見如今的局勢已經(jīng)不太好了。
世族們心中憂嘆,又覺得這是一個極好的立功機會。勛貴們更是摩拳擦掌,他們之中不少是以武勛起家,如今馬放南山已久,恨不得立刻帶兵北上,收復(fù)舊土才好。
晉國公府里。
“二叔,我爹被起復(fù)了。”張素衣拿著邸報進了張應(yīng)的屋子,臉上全是憂色。“聽說范陽城破了,涿縣被圍,情勢極其危機。”
張應(yīng)下1半1身的肌肉已經(jīng)開始萎縮,家中什么人按摩都沒有用了,就連太醫(yī)都束手無策。張應(yīng)知道這是最后必然會發(fā)生的結(jié)果,也坦然承受了這一點。
他就等著張素衣嫁出去,然后想個法子自殺了。
他躺在床上,讓下人扶他坐起身,就這么靠著床柱子懶洋洋的讀著張素衣帶來的邸報,一點也不吃驚說道:
“啊,這里少數(shù)民族入侵那么少,現(xiàn)在才入侵,都算是可以的了。這是沒遇見過五胡亂華,這才幾萬人啊,就把幽州給吞了……”
張素衣見自家叔叔又開始發(fā)癔癥了,連忙讓下人退下。這些下人已經(jīng)習(xí)慣了自家主子發(fā)癔癥時胡言亂語,有些時候抄家滅族的話都敢隨便說。他敢說,這些下人還不敢聽,一聽小姐吩咐下去,連忙撤出房外。
張素衣像是個傻子一樣看著自家二叔躺在床上說什么“八王之亂”、又說什么“衣冠南渡”,沒一會兒,又開始說起什么“蒙古橫掃歐亞”,直聽得頭暈?zāi)X脹,整個人都有些站不住了。
“二叔,你說的口干不干?我給你泡杯茶喝。”
“算了吧,你說那刷鍋水?給我倒杯清水來。”說的口干舌燥的張應(yīng)心情大好,還有心思調(diào)侃這里的“茶湯”一番。
張素衣見二叔總算是不胡說了,趕緊給他倒了杯水,堵住了他渾說的嘴。
“我說啊,這反賊作亂反倒是好事。前人有云,人無遠慮,必有近憂。這大楚一天到晚內(nèi)斗斗的不可開交,對國運并非好事。反賊作亂,有那么多內(nèi)應(yīng)跳出來,這就說明皇帝的威懾力還沒到四方臣服的地步。但凡君威強盛,四海臣服,要么靠仁,要么靠武,沒靠陰謀詭計能成的。這皇帝忒小氣,經(jīng)經(jīng)事,說不定眼光能看長遠些。”
張應(yīng)自然知道勛貴和世族斗成了什么樣子,朝廷里中立派過的極其艱難,往往都不在什么要職。雖然還沒發(fā)展到“黨爭”的地步,可這并非好事。
打仗好啊,打仗重新分配勢力,皇帝可以再次把軍權(quán)握在手里,世族要保證國泰民安才能繼續(xù)土地兼并,嘔心瀝血也要好好輔佐皇帝。勛貴想要掌兵,還是得討好皇帝。
這皇帝此時若是有腦子,就該不拘一格起用各方人才才對。
幽州地廣人稀,產(chǎn)生動亂的危害絕沒有西胡入侵中原來的大。張應(yīng)雖然不是文科男,但玩過無數(shù)游戲,各種游戲背景的歷史也是看了無數(shù),對大楚的未來并不擔心。
“大楚兵強馬壯,皇帝又沒失道,除非此時中原又有人造反,幾面受敵,要不然就是再來幾次洪水大旱地震什么的,否則北方那些人最多就是趁現(xiàn)在北方不備被打懵了占占便宜,沒多久就會好起來的。”張應(yīng)一張口就是失道、造反、天災(zāi),還好張素衣不是平常的姑娘,若是其他的閨秀小姐,怕不是尖叫著捂住了張應(yīng)的嘴,就是嚇得奔出去不敢再聽了。
“二叔,你還是這么……口無遮攔。”張素衣揉著裙角,“就不能說些正經(jīng)的嗎?”
“說些正經(jīng)的?”張應(yīng)撓了撓下巴,“你是說打勝仗的辦法嗎?”
“若是想要在平原和胡人征戰(zhàn),最好也是用騎兵。北方諸族善騎射,這是漢人不可速成的。不過有一物叫做扳指……”
“這個信國公府前幾年就做出來了,陛下御賜其名為‘射玦’,現(xiàn)在軍中人人配備,專門是控弦之用……”張素衣雖不知二叔坐在家里怎么知道射玦的,但還是好意提醒。
我擦!
這李碩動作也太快了吧,連扳指都弄出來了!
“我想想。現(xiàn)在范陽城破,內(nèi)外不通,若是傳訊,可以用一種可以升天的燈籠。此燈名為……”
“孔明燈。”張素衣接了話。
“是,你也讀過三國演義,應(yīng)當知道。正是那三國時期的諸葛孔明用來夜間傳訊的。此燈以竹篾為骨……”張應(yīng)洋洋自得的賣弄文采。
我小時候做過孔明燈喲!
“這燈前幾年信國公府就拿出來祈福用了。后來聽說李國公在汾州遇險,就是用的這孔明燈傳信城中的。咦,竟沒有人和二叔說過嗎?”張素衣話一說完就覺得不好。
二叔殘廢多年,連府門都沒出去過,更別說出去看燈了。
旁人為了不讓他難過,自然也不會將府外的新鮮事告訴他,免得引起他輕生之意。
張應(yīng)聽說連孔明燈都做出來了,整個人都石化了。
也是,人家李碩可是打仗的出身,弄出些方便自己的玩意兒也算正常。
只是為何是死了才傳出來呢?
是了,這人如此謹慎,一定是怕當年太過出風頭引起皇帝猜忌。如今他家子孫需要聲望,肯定做了安排讓后人拿出來博取名聲了。
這人好心性,好決斷!
這才是穿越者們的榜樣啊!
不擾亂歷史,不胡亂改革,也不沽名釣譽,更沒有謀圖皇位。
現(xiàn)代人居然會打仗!會領(lǐng)軍!會背一整本三國演義。
前輩,請收下小的膝蓋!
和您瀟灑的一生比起來,小的就是個倒霉蛋啊!
“其實對付異族,還有一物最為奇效。”張應(yīng)看著自家侄女,猶豫再三,這才慢吞吞的說道:“此物名為火藥,又叫火丸。”
張應(yīng)總覺得自己在冷兵器時代弄出火藥來有些喪心病狂,所以張了嘴以后,便不想再說了。
張素衣聽了一半,卻見自家二叔不接著往下說了,托著腮問他:“然后呢?火藥是做什么的?治病的嗎?”
“素衣,此物我告訴你做法,但你要向我保證,除非漢人到了十分艱難的時候,否則不準傳出去。要傳出去,也不能你親傳,你可以告訴你婆家信國公府,讓他們自己研究。”張應(yīng)瞇著眼,逼著侄女保證。
張素衣聽自家叔叔瘋瘋癲癲的話聽得太多了,完全不以為意,點點頭保證了一番。
反正就和那沒做出來的什么琉璃鏡子,做出來還沒胰子好用的肥皂一樣,又是胡亂折騰人的東西。
“從前,有一群煉丹的術(shù)士想要煉制長生不老之藥,卻在煉制仙丹的過程中發(fā)現(xiàn)了一種奇怪的現(xiàn)象……”張應(yīng)開始從火藥的起源說起。
張素衣聽說和道家有關(guān),立刻收起不以為然的態(tài)度,端正了身子聽二叔接著往下說。
“用硫磺、硝石,研成粉末,再加皂角子一起燒煉,便可制成火藥。或用硝石、硫磺及馬兜鈴一起燒煉,可成火丸。火藥可放入陶罐之中,在陶罐里放入鐵蒺藜,再以引線點燃,用器械投于敵陣之中……”
“火藥的配方是……”
“火丸的配方是……”
張素衣聽得目瞪口呆,幾不能語。
作者有話要說:小劇場:
和您瀟灑的一生比起來,小的就是個倒霉蛋啊!
顧卿:你想試試五十六歲的身子七十六的臉,尿崩高血壓還加中風嗎?對了,家里還有一堆孫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