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5章 顧卿養(yǎng)病
,老身聊發(fā)少年狂 !
顧卿幽幽醒來時,屋子里全是人。
除了李銳、李茂、李銘和李釗,還有以前見過的黃御醫(yī)、胡家醫(yī),李銳的舅母趙氏、李銘的大舅母王氏。
她睜開眼睛的第一件事,就是動了動手指。
還好,左手的手指雖然是麻木的,但還能動,還沒變成癱子。
不過短短半年內(nèi)昏厥兩次,她這幅身子怕是真的不行了。
昨日里她會那么火急火燎的分掉家產(chǎn),難道冥冥中有什么在催她快一點?
“祖母醒了!”李銳驚喜的扭過頭對正在與黃御醫(yī)說話的叔父喊了一聲。
一時間,所有人都湊了過來,紛紛問候著顧卿感覺怎樣。
顧卿一下子覺得空氣稀薄了起來,連呼吸都開始紊亂,黃御醫(yī)越過圍著的眾人,坐到床沿開始給邱老太君把脈,掀了她的眼皮,又讓她張嘴看了看舌苔,這才趕著周圍的人都退遠點。
“老太君氣血逆亂、腦脈痹阻,各位還是散開一些,讓老太君能夠喘口氣。”
其他人依言退了幾步,四個李家人滿臉都是擔(dān)憂和悲傷的表情。
黃御醫(yī)收回手,對床上的邱老太君說道:“您能說話嗎?”
顧卿眨了眨眼睛,開口說:“好像可以。”
但是舌頭很硬,說話困難。
聲音和往日的爽利完全不同。所有人都聽出了顧卿這說話的聲音代表了什么,李銘更是鼻子一縮,眼看著就要哭了。
黃御醫(yī)卻松了口氣。
若是醒來后不能說話,也不能動,這老太太也就躺在床上等死的命了。總算還只是麻木,并非半身不遂。
“老太君陽亢風(fēng)動,虛陽上越,氣血上逆于腦,腦脈破裂,血液離經(jīng),故突然昏仆。”黃御醫(yī)一臉不贊同的說,“老太君既然知道自己這個毛病,總要記得不要大悲大喜才是,也不能猛然起身。”
顧卿自然知道中風(fēng)患者不能這個不能那個,但她當了二十六年的年輕人,只當了兩年多的中風(fēng)病人,自然是下意識年輕人的反應(yīng)更多。
如今她也不知道自己到底病到什么地步了,只能用詢問的眼神看向黃御醫(yī)。
“自古風(fēng)、癆、臌、膈為疑難之癥,風(fēng)癥又是四難之首。老國公由四位御醫(yī)一直看癥,熬了那么多年,也只能眼睜睜看著惡化。這病一旦患上,只能養(yǎng),不能根治,更不能勞神。”黃御醫(yī)一邊開著方子,一邊和李茂說道:“如今老太君一個月一次的平安脈,怕是要改成半月一次了。”
像國公太夫人這般超品之人,一個月一次的平安脈比宮里許多老太妃都要優(yōu)待的多了。要改為半月一次,那更是要特請才可以。
“已經(jīng)病重到這種地步了嗎?”李茂慌了神,“老太太不是還能說話嗎?”
“舌淡苔白,脈弦滑弱,這是惡化的征兆。邱老太君現(xiàn)在只是麻,若再惡化下去,就會木。如今只是舌體強硬,發(fā)音不準,到后來可能會一側(cè)或兩側(cè)麻木,就和老國公后來一般。半月一次平安脈是必要的,只有多加診治才能有遏制病情惡化的希望。李國公還是擬折請批,早點讓圣上下諭給太醫(yī)院吧。”
黃御醫(yī)被派過來親自看邱老太君的情況,就是因為圣上擔(dān)心邱老太君的身體情況不好,想得知些新的情況。如今看來,邱老太君再熬個兩三年是沒有問題的,可是到后來,她會變成半癱直至全癱,最后內(nèi)風(fēng)積損五臟六腑而亡。
黃御醫(yī)心里知道顧卿活不了多久,她的身體還沒有當年的李老國公強健。她早年饑荒的時候虧過身子,后來喜食油膩使血脈淤塞,老國公病重時她勞累過度又誘發(fā)了風(fēng)痹,能這堅持這么多年才發(fā)作出來,已經(jīng)是非常難得了。
中風(fēng)這事向來也是事不過三。第一次暈厥是開始惡化,發(fā)作第二次是病入膏肓,到第三次再暈厥,大部分就是半腳進了閻王殿了。
只是身為御醫(yī),自然是病癥雖然說得嚴重些,但態(tài)度卻要擺的十分輕松。黃御醫(yī)安慰李茂,說是中風(fēng)調(diào)養(yǎng)的好的,活上十幾年也是有的,又再三囑咐不能讓老太太動怒或大喜,更不能勞累勞神,這才留了方子,帶著幾個太醫(yī)匆匆回宮去稟報了。
今年晉國公才丁憂,不會沒多久信國公又丁憂吧?
大楚的老一輩,看樣子是越來越少了。
顧卿此時已經(jīng)漸漸能動彈了,趙氏和王氏兩個女眷幫著丫環(huán)把顧卿扶起來,看著原本還紅光滿面的老太太一下子神疲乏力的樣子,大家心里都不大好受。
老國公就是走在這個毛病上,如今邱老太君也犯了,實在是讓人唏噓不止。
“別都哭喪個臉,我這不還沒死嗎?你們在我活的時候一直都孝順,這輩子就算夠了。”顧卿不知道自己死了能不能穿回去,但對于她來說,這糊里糊涂過的幾年還算充實,而穿越也是無數(shù)人都不可能有的經(jīng)歷,她覺得她的人生不平凡一次,已經(jīng)夠本了。
“您老人家一向行善積德,一定能長命百歲。”趙氏打斷了顧卿的話頭,又和李銳說道:“李銳,你也別再沉著臉了,你這樣子,怎么能讓老太太安心養(yǎng)病啊!”
李銳勉力動了動嘴角,怎么也擺不出笑容來。李銘是一直在忍著沒哭,李釗則是被大人們的低氣壓影響,嚇得大氣都不敢出。
因黃御醫(yī)說了老太太要靜養(yǎng),所有人都退出了外屋,只留顧卿一人在屋里休息。
他們在外廳里坐下,趙氏人最爽直,直接就問這幾個李家的主子:
“老太君這幾天看樣子都要好好休養(yǎng),國公夫人如今臥床坐著月子,你們家病的病小的小,李國公要辦差,到底誰來侍疾?”
“我回家侍疾。”李銳木著臉說,“我等會就進宮和大皇子告假去。”
“你名義上是伴讀,實際上辦的是皇差,還是我請幾天假吧。”李茂嘆了口氣,這幾天過的實在不算是好,現(xiàn)在家中的精神支柱也倒了,就算他上朝辦差也安不下心來,還不如回家侍疾。
結(jié)果第二天,李茂回來了,李銳也回來了。
“不是說我回來侍疾就好了嗎?你怎么回來了?”李茂見著進了院子的李銳,忍不住皺起了眉頭,“昨天傍晚不是回宮了嗎?”
“我和學(xué)士和大皇子都告了假,大皇子批了,學(xué)士也批了。我在家里讀書,課程不會落下的。”李銳見李茂皺著眉,鐵了心要伺候祖母,站在那里就是不走。
“隨你吧。哎!”
李茂知道老太太最在乎的就是李銳。
也許李銳陪著老太太,老太太恢復(fù)的也會好一些。
顧卿得了黃御醫(yī)的診斷,知道她腦血管堵塞的情況應(yīng)該是惡化了。若是擱在前幾年,她一定就尋死了,偏癱或者癱瘓的結(jié)果她是沒辦法接受的。
可如今她知道了她一死就代表什么,卻不敢像剛開始那樣干脆了。她死了府里又要丁憂三年,李茂這么多年的努力就要化為泡影,李銳帶著重孝進不了宮,就連前程都會沒了。方氏好不容易可以開枝散葉,她若一死,又是三年不能生孩子,等守完孝,夫妻兩都是三十好幾奔四的人,生孩子也實在危險。
真是牽掛越多越無法自由,顧卿一想到這些,連死都不敢死了。
李茂和李銳進屋的時候,她正在香云的伺候下喝藥。
如今她打定主意要積極配合治療,雖然這藥喝起來味道實在太惡心,也只能忍著苦澀往下灌。
嗚嗚嗚嗚,她好懷念現(xiàn)代的糖衣藥丸!
“娘。”
“奶奶。”
顧卿見兩個人都來了,趕緊把嘴里的藥咽了下去。
“怎么都來了?”
她如今舌頭發(fā)麻,說多了話口水就會從嘴角漏出來一些,有時候自己都覺得十分惡心。她沒膽量照鏡子,不知道自己是不是已經(jīng)開始口眼歪斜了,只能學(xué)著李銳在變聲期那樣沉默寡言。
好在她不是話癆,不然要被自己憋死。
“我們告了假。正好趁機休息休息。”李茂故作輕松的笑著,準備接過顧卿的碗,卻見老太太盯著碗底,兩眼發(fā)直。
“娘,怎么了?”
顧卿覺得自己好像在碗底看到了類似蝎尾的東西。
她到底在吃的是什么?
“這是什么藥?”顧卿指了指藥碗。
李銳見顧卿臉色不對,右手也移到腹部不停撫摸,忙問了問身邊的丫頭。
這個丫頭是在胡家醫(yī)那里專門學(xué)著煎藥調(diào)藥,用以伺候各位主子的,見銳少爺問話,她趕忙低頭回道:
“是全蝎煎湯。因老太太年紀大了,黃御醫(yī)的方子里減了一半的蝎尾。”
要死了要死了要死了要死了要死了!
顧卿最怕蟲子,當知道自己喝了一碗蟲子煎的湯時,整個人都覺得不好了。
胃里更是火燒火燎的,忍不住就有些犯惡心。
“娘,怎么了?又不舒服?”李茂把碗拿走,急的不行。“還是藥有問題?”
李茂話音剛落,那小丫頭嚇得吭噔一下跪在地上。
“老爺,奴婢一直看著爐子,藥是藥庫里留存的,絕對沒問題啊。”
顧卿一見自己惡心把這李茂急成這樣,連這小丫頭也是滿頭大汗,連忙搖頭。
“不是藥,我怕蝎子。”
此時顧卿也顧不得丟臉了,只能照實說。
李茂和李銳嘆了口氣,那小丫頭如釋重負,跌坐在地上。
若是藥有問題,她命就沒了。
她本來就不愿意做這煎藥的差事,只是府里安排了她做這個,她也只能做了。但凡藥是過火了或沒到火候,她們都要挨罰,就算不是藥的問題,胡家醫(yī)若說是藥的問題,那她們還是得受罰。
藥渣子平時還不能倒掉,全部要留著查看,她一直小心謹慎著,就怕出問題,什么人都不給靠近。
剛才老爺一句“藥有問題”,她魂都快嚇沒了。
顧卿見把這小丫頭嚇成這樣,只能歉意地對她笑一笑,又給了個眼神給花嬤嬤。
花嬤嬤看到顧卿的眼神,立刻去扶起了小丫頭,和藹地說:“知道你煎藥辛苦,這大熱天要守著火爐子實在不容易。沒人說你不對,你快起來吧。”
“嘉云,把早上的金絲銀卷給她裝一碟子,壓壓驚吧。”
那小丫頭見花嬤嬤扶她起來輕聲安慰,淚珠子在眼睛里轉(zhuǎn)啊轉(zhuǎn),硬是給憋回去了。花嬤嬤接過嘉云拿來的碟子,把她遞給小丫頭。
“這些拿回去和姐妹們分了吧。吃完以后好好辦差,太夫人還等著你們煎的藥呢。”
那小丫頭含著淚點了點頭,給邱老太君和幾位主子行完了禮,這才接過了碟子。又有下人捧了吃完藥的碗,跟著那小丫頭一起出了屋子。
藥碗和藥渣都是要放在一處,等胡家醫(yī)驗完了,藥渣封存起來,藥碗才能洗掉。
這一天,李銳和李茂都在圍著顧卿打轉(zhuǎn),顧卿很想跟這兩個人說她不需要服侍,求他們滾回去上班上學(xué),可看著李銳和李茂難得融洽的在一起忙東忙西的樣子,又忍不住把話憋了回去。
不過片刻后,她就后悔了自己這個決定。
果然是該讓他們滾回去上班上學(xué)啊!
這李茂是屬狗的嗎?
“娘,您口渴嗎?”
“娘,您悶不悶,兒子讓銳兒給你讀讀話本?”
正在給顧卿揉著腿的李銳抬起頭。
不該是叔叔自己讀嗎?為何是他要讀話本?
“不悶,挺好。”顧卿眨了眨眼。
“那您想不想見湄兒,我讓奶娘給您抱來?”
“不想。給她睡。”
她如今左邊手還有些麻,怕是以后都不敢抱了,如今讓她來只是為了讓她不悶,那李湄也太可憐了。
小孩子睡不足是長不大的。
“娘,你頭疼不疼?兒子叫銳兒給你捏捏頭?”
李銳抬起頭,然后裝作若無其事地又低了下去。
顧卿確實覺得頭疼了,是被李茂肉麻的。
不過現(xiàn)在肚子有點疼是真的。
是不是剛才的蝎子湯吃壞了肚子?
一定是。她看明天還是不要再煎那個了吧。喝蟲子什么的……
“娘,你要起身?我扶您起身。”李茂殷勤的扶她起來,顧卿左邊胳膊還有些麻,用不上力,只能倚靠在李茂的身上。
靠著中年大叔,還是有婦之夫!
她真心接受不能啊!
“娘,你要下床?你要做什么,吩咐兒子一聲就是了。”李茂讓老太太靠在他身上,見她默不作聲的就要起身,連忙按住她,關(guān)切地問道:
“怎么了娘?可是兒子哪里做的不對?要不然,您吩咐銳兒,讓銳兒幫您?”
李銳聞聲連忙站了起來,等著顧卿的吩咐。
“不是。”顧卿實在快要被這兩個男人噎死。
幫你妹啊!
她看了一眼花嬤嬤,覺得自己快要忍不住了。
偏花嬤嬤這一刻和她“心有靈犀”的技能是灰的,半點都不能理會她的意思。
“放我下去。”顧卿悲憤欲絕的開口。
“我要如廁!”
作者有話要說:小劇場:
李銳:奶奶,其實你喝的是牽正散和止痙散。
顧卿:哦。
李銳:就是蝎子、蜈蚣、僵蠶還有……
花嬤嬤:太夫人!來人啊,太夫人暈過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