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3章 家族榮辱
,老身聊發(fā)少年狂 !
陸家的珺娘這幾日茶飯不思,神思恍惚,讓陸珺的娘親顧氏十分擔(dān)憂。
“郎君,你說珺兒是不是那天被嚇到了,半天回不過神來?”顧氏育有兩子一女,大兒子已經(jīng)成親,陸珺是長女,排行老二,下面還有個弟弟年方四歲。
顧氏既要管家,又要照顧幼子,有時候不免疏忽了這個女兒一些。但她們住在一個園中,不過隔著一道墻而已,陸珺每日又要去她房中學(xué)習(xí)理家管事,有什么不對的地方,她自然是一下子就看了出來。
“我家珺兒豈會如此膽小,兄妹三人之中,我看就屬她膽子最大。”陸元皓輕笑著安撫自己的妻子,“就算有些害怕,過幾天也就好了。”
“我不放心吶,聽說有些人魂魄都能被嚇得離散,我可不敢賭。”顧氏家中篤信道教,她父親正是正一派的道士,這時候不免想到魂靈之事上去。
“你若不放心,我們現(xiàn)在過去看看就是。”陸元皓被妻子的想法給逗笑了,“要不,顧大仙做做法,把她魂給召回來?”
他這話就是玩笑了,顧氏聽他逗弄自己,忍不住也笑了出來。
陸珺的院子并無名字,只是院門上掛著陸元皓提的“幽蘭清芷”四字。
陸元皓的原意是讓陸珺自己給住的地方起名字,就如他哥哥一般,但不知為何,陸珺一直都沒起,這個院子也就被叫做“大小姐住的院子”,沒有名稱。
陸元皓和妻子顧氏到了陸珺院子的時候,因時間還不晚,便沒有叫下人通報,而是徑直往主房而去。廊下的下人們倒是稱職的很,陸元皓夫妻還未走到主房門口,就有奴婢飛身進去通報,連讓老爺主母阻止的機會都沒有。
“我看珺兒房里這幾個奴婢調(diào)1教的倒是不錯,她如今年紀大了,等下半年開始,我就讓她跟著孫氏一起幫著我管家,學(xué)些真東西。”顧氏見女兒把幾個小丫頭教的只認主子不認其他,心中也對女兒滿意的很。
陸元皓但笑不語,對于這些后院如何管家的事,他向來是一概不問,全交給妻子的。
沒一會兒,陸珺出來迎接父母,三人進了屋內(nèi),顧氏眼尖,發(fā)現(xiàn)女兒桌上放著一本《史記》,笑著說道:“你不是一直覺得讀史悶得很么,怎么今日倒有閑心拿出史記來看了?”
陸珺咬了咬下唇,沒說話。
她自然不會說她前日從德陽郡主府回來,心神受到了多大的震撼。邱老太君每一個字都敲在她的心頭,在諷刺著她是一個多么無知的小姑娘。
可即使她耐下性子去讀史書,卻也看不出頭緒來,只讓自己越看頭越暈,一下子覺得邱老太君說的對,一下子又覺得邱老太君只是面子上過不去說的氣話,不知道哪一種才是事實。
顧氏是何人?出身顧家,做了多少年陸家的宗婦,雖說現(xiàn)在只留一些忠仆在京中,管的事也沒有以前那般多了,但城府還在,一見陸珺的神色,便覺得不對。
“珺兒,你到底藏著什么心事?”顧氏走上前去搭住女兒的肩膀,摸著她的小腦袋瓜子說道:“花會那天嚇到了?”
陸珺搖了搖頭。
她并沒有看到邱老太君遇刺那一段,自然也沒有所謂的嚇不嚇到。
“那是為何?”
陸珺聽著娘親的溫言軟語,帶著一絲不可察覺的期冀問道:
“娘,我家當(dāng)初為什么要和李家定親?”
“怎么了,邱老太君人不好,你擔(dān)心了?”顧氏第一反應(yīng)就是這個。
她最擔(dān)心的也是這個。聽說邱老太君不識字,性子又直,氣起來的時候連老國公都打,以后女兒嫁到她家,婆婆這關(guān)是不用磨,可是老祖母這關(guān)要是難過,就得熬到她駕鶴西去才能松口氣了。
陸珺搖了搖頭。雖然邱老太君最后那般說她,但她并不覺得邱老太君是個壞人。
“你不是知道嗎?我們兩家定親,是因為先皇做的媒。”顧氏見女兒還是一副若有所思的表情,拉著她一旁坐下,問她道:
“怎么了?”
“可先皇為什么要幫我們兩家定親呢?明明李家可以選擇的對象很多,我又不是公主,先皇注意我一個小孩子的婚事做什么……”陸珺心中一直憋著這個疑問,這幾天邱老太君“是我家犧牲了孫兒的婚事保全了你們家”的說法一直在心頭縈繞,她實在是不愿意相信。
因為這與她從小看到的事實完全不符。
“珺兒,說話要看話能不能說!”陸元皓連忙打斷女兒的話,“你好好的問這個做什么?”
顧氏看了丈夫一眼,瞪得他不敢再說話。
“你爹與已故的前平章政事李蒙大人是知交好友,兩家……”
“娘,我要聽的不是這個,這個我都聽了好多年了。”陸珺心頭煩躁,“這次花會,我去找了邱老太君……”
“什么?”
“你找老太君做什么?”
“孩兒去找她退親。”
陸珺覺得自己禍事已經(jīng)闖下,想來信國公府那邊的邱老太君已經(jīng)在家中把她說的極為不堪,她心中覺得這親事就算不黃,將來她也過的不會多好,索性跟父母說個明白。
“邱老太君說,這婚事他們退不了,除非我家上門去退。”
陸元皓知道自己女兒膽子極大,卻不知道竟然大到這種地步。顧氏更是覺得耳邊一嗡,腦子都要炸開了。
“全部退出去!院子里不準留一個人!”
下人們見主母發(fā)火,嚇得戰(zhàn)戰(zhàn)兢兢,一下子跑了個干凈。
“孩兒和邱老太君說了這些年家中的艱難,希望她能高抬貴手,退了我家的親事……”
“你到底做了什么混賬事!”陸元皓怒不可遏地拍桌而起。
“我陸家的家教,怎么養(yǎng)出你這樣不顧自尊的女兒!”
“陸元皓,你休要罵我女兒!”顧氏見丈夫說陸珺的不是,立刻寒著臉罵道:“我當(dāng)年就說把女兒接進京來細心教養(yǎng),是你后來見李銳失了父母,讓我不用教她太多事情,以免日后生出許多無謂的事端。如今珺兒心中有怨,做出這樣的事情,你有不可推卸的責(zé)任!”
“夫人真是好不講理,我們不教她這些,才是愛護她!她嫁給李銳,一不是宗婦,二不是國公夫人,若開了府去,學(xué)些管家和后院間的手段就行了,學(xué)這些國家大事,難道留著給李銳□□用嗎?那她的一輩子才叫毀了!”
“可她畢竟是陸家的女兒!不是你陸家的家教教出這樣無知的女兒,是你陸元皓哄出了這么一個無知的女兒!”
“難不成還是我教她去男方家找長輩退親不成!”陸元皓的氣也被妻子勾了出來,饒是他涵養(yǎng)再好,也沉下了臉去。
陸珺見到父母突然爭起了有的沒的,嚇得大氣也不敢出。
她一下子聽不懂父母所說的那些話了。
還有她娘,她娘的性格雖然沒有到溫柔似水的地步,但平日里和他爹一起撫琴作畫,十分恩愛,她從來見過娘親對他爹如此大聲。
“你們別吵了。”陸珺慘白著小臉說道,“此事是孩兒不好,孩兒甘愿受罰,只是希望爹娘不要為孩兒傷了和氣,那才是真的罪過。”
顧氏聽見女兒的話,對著丈夫說道:“此事你到底說是不說?你若不說,我就說了!”
“什么說不說?你真是瘋了,和一個十來歲的孩子說這個,你能指望她聽懂什么!”
“她為何聽不懂?我這女兒生來伶俐,若是一早就讓我隨著自己的想法養(yǎng),何至于到如今什么都聽不懂?”顧氏就這一個嫡女,聽到她做出如此出格的舉動,真是咬掉丈夫一塊肉的心思都有,“你以為珺兒做出這種事,她的婆家還能好好對她?你若還按那種尋常閨秀的方法養(yǎng)珺兒,那才是瘋了!”
陸元皓臉上又青又白,但他畢竟還是希望女兒過得好的,只得說道。
“罷了,此事還是我來說吧。”
陸珺見父母似是要說一樁什么了不得的大事,心中升起了向邱老太君退親前才有的那種不安。她隱隱間感覺到這件事只要被她一知曉,她的人生就會走向另外一條道路。
但即便是如此,她也不后悔。
像是邱老太君口中所言那般如同蠢物一般的活著,還不如知道事實有多殘酷,從此清醒著度日要好。
“當(dāng)年,胡人南下,江南地方是最后被攻克的地區(qū),胡人不善舟船,北方已經(jīng)被占領(lǐng)了十幾年,我們江南的世族還在依靠大江和堡塢苦苦支撐,那幾十年間……”
陸元皓開始對女兒說起了舊事。
江南士族眾多,但談的上世族的,如今無非也就江、顧、孫、陸四家。原來魏晉時期叱咤一方的江東世族朱、張兩家,早就被后期冒起的江家和孫家吞并了個干凈。陸家多出文人名士。會稽只留下顧氏這一大支,經(jīng)營多年,英才輩出,一時成為江南諸族之首。
而后胡人讓漢人操舟,大軍渡江南下,終于還是攻破了江南。顧氏一族成為首當(dāng)其沖的泄憤對象,被屠戮的干干凈凈,只有一些提早送到江、孫、陸三家的孩子逃過一劫,托庇與三族之中,得以成長。
孫家后來投降了胡人,被江南世族嗤笑,羞于為伍,如今雖然還在,過去的名望也已經(jīng)是名存實亡了。
當(dāng)年,只有陸、江兩家互為犄角,守望相助,愣是沒有讓胡人得了什么便宜。
而后他們獻上錢糧,換來一時安寧,胡人本就不善水戰(zhàn),也不喜歡南邊的氣候,大小世族乖乖給錢給糧,他們也不愿消耗實力,便一直這么曖昧的共存著。當(dāng)時許多世族就是如他們這般茍且的生存著的,凡是不屑于過如此生活的大族,大部分都落得顧氏的下場。
有傳聞?wù)f李老國公的母親也是顧家女,托庇于故人家里,后來遭遇了變故才下嫁與李老國公的父親。但所有人都覺得那是李老國公給自己臉上貼金的說法,所有僅存的顧氏后人都否認還有族女流落在外面。
這種情況,一直維持到楚氏不滿胡人壓迫揭竿而起,開始聯(lián)合各方勢力,收復(fù)中原。
江南世族當(dāng)時處于觀望態(tài)度,但是也在暗地里給錢給糧,出人出力,希望有朝一日能收復(fù)到江南地方來。
但楚家軍沒有先來,倒是胡人對各大世族的反撲先開始了。
到了大楚立國之時,江家因為建堡于水上而保存了絕大部分的實力,而陸家卻是元氣大傷,和全盛時期相比,差不多少了一半的實力。
那時候先皇為了平衡各地世族的實力,向來是扶起一個打壓另一個,或內(nèi)部分化解決,或通過再次聯(lián)姻拆散同盟。
江家經(jīng)過這場動亂,成了江南地區(qū)那笑到最后的一群人。不但如此,江氏還收歸了戰(zhàn)亂中流離失所的流民,無數(shù)流民成了江氏的佃戶或隱戶,一下子成了先皇的心頭之患。
但江家兩代族長實在滑溜,從未留下過一絲把柄,甚至還主動向陸家交出了當(dāng)年吞并的一部分基業(yè),幫助陸家重建根基,以換取江南局勢的平衡。
陸元皓當(dāng)年是不想來京城的,他家剛剛恢復(fù)元氣,正是百廢待興的時候,他一上了京,陸氏無人主持,必定要落到二流世族的地步。可皇帝不但召了他,還召了江道奇,他們不得不去,否則就是藐視新皇。
當(dāng)時江南的江家一家獨大,顧家?guī)缀跞珳纾瑢O家雖然實力不損,但已經(jīng)無法獲得其他世族的認同,陸家作為最弱的一支,隨時都可能被先皇拿來開刀,試試江南世族的水深不深。
先皇原本也是想這么做的,他不能看著陸氏起來,再跳出一個大族來。
是李蒙當(dāng)年阻止了先皇的做法。
他認為此時陸家若有事,只會引起江南世族反彈,更加努力的保住陸家,反倒會催生出一支龐然大物出來。此時只有扶植陸家,并聯(lián)合孫家,一起打壓江家的勢力,才能繼續(xù)保持平衡,不出亂子。
先皇自己就是世族出身,他家就是靠著隱戶起的家,自然知道一旦任憑世族做大,到后來會造成什么樣的后果。但李蒙說的也有道理,當(dāng)年那般局勢,實在是不能再亂,只能徐徐圖之。
所以李蒙找到了陸元皓,說明了先皇的顧慮和對江家的擔(dān)憂,陸家根本沒有路可選,要么選擇被先皇開刀,一輩子都拘在京中,子侄不可入仕,慢慢凋零成商家巨賈一般的沒落人家,要么就賭上一把,成就幾十年的興盛。
此乃陽謀,陸家和孫家沒的選。
雖然知道這是與虎謀皮,也只能乖乖入局。
所以陸元皓接受了先皇的安排,將族長之位交予堂兄,其兄在江南繼續(xù)經(jīng)營,朝廷暗地里扶植陸家,他家才能發(fā)展的如此迅速。陸家發(fā)展壯大,自然就要和江家搶奪生意、搶奪人望、搶奪一切資源,加上孫家的幫助,江氏便一直沒有得到太大的發(fā)展。
只是光是如此還是不夠的,世族的根基在于家族的傳承,在于名望,在于聯(lián)姻后牢不可破的盟友關(guān)系。所以在開始之初,便有了李銳與陸珺的親事,有了他家大兒子陸瑾與孫家長女孫元娘的婚事。
因為陸元皓是翰林院掌院,必定要支持科舉取士,可支持科舉取士,無異于自掘世族的祖墳,斷掉他們家中子弟更多的機會。陸家所作的一切,先皇所玩的手段,江南大小世族又不是傻子,所以才會漸漸疏遠陸家,因為誰也不知道陸家下一個受命要吞沒的是誰。
這才是陸家一直不招江南世族待見的原因,這也是其他世族為何疏遠陸家的原因。被皇帝操縱了的世族,已經(jīng)不能保持它的獨立性,成為四不像一般的東西。
就如同當(dāng)年為了保全家族而投靠了胡人的孫氏一族,就算后來他們在楚軍收復(fù)河山的時候幾乎傾盡所有,如今世族也不賣他們的帳。
這就是污點,一旦毀了世族立世最堅持的根本,一輩子就抹不去了,也得不到認同。
陸珺覺得自己配了李家的親,所以江家、劉家、齊家甚至是趙家這樣的人家都不屑于和她往來,其實不是,而是他家早就已經(jīng)被扒了皮,讓這些人家無法保持接受的立場。
陸元皓的選擇決定了陸家只余下一個“累世大族”的空殼子,若說當(dāng)年陸珺的親事,在現(xiàn)在這種發(fā)展下,在當(dāng)年的選擇中,還真不能說李蒙坑了人。
陸珺既然嫁不了高門世族,要么只能入宮為皇子的妃嬪,要么嫁到李家作為未來的國公夫人,位比親王王妃,在這兩個選擇之間,仁厚的李蒙給了陸珺更好的出路。
但李蒙死了。李老國公也沒把世子之位交給李銳。
陸珺一下子就變得尷尬了起來。
“我們當(dāng)年把你從江南接上京,就是希望能好好教導(dǎo)你,能把你培養(yǎng)成一個稱職的國公夫人,能夠撐起家業(yè),為我家再添一門助力。可是誰想到李蒙死了,李茂坐了信國公的位子,李銳一下子成了白身,先皇不知道為什么一直不給李銳任何爵位傍身,你將來嫁的李銳到底是什么前途,都已經(jīng)成了未知。”
顧氏說到這里,也為女兒的命運鞠一把淚。
她原本不該是這樣的境遇的。人總是勢利的,若憑著珺兒李家未來宗婦的身份,身為世子的嫡妻,就算他們陸家身份再尷尬,也不會像現(xiàn)在這般連二流世族的閨秀都不與女兒來往的情況。
誰知道當(dāng)時圣眷正隆,如日中天的李家,倒得竟這樣快呢?
他們在家中唏噓,并不是唏噓這門親事不好,而是時運不濟,竟然將一手好棋,活生生下成了死棋。
一想自家女兒被坑的從天上掉落到泥地里,他陸氏一族成了兩任皇帝手中的棋子,半點不由人,他們又是怒,又是恨,又是懼怕。
甚至不愿意再提起這門親事。
也就是那時候起,陸元皓不允許顧氏再按宗婦的器量和標準教養(yǎng)女兒,若是她有了那樣的心胸和眼光,卻沒有得到對等的身份,只會徒然痛苦,怨天尤人,甚至唆使丈夫妄圖搶奪家業(yè),禍害到娘家來。
反正李銳以后頂天也就是個四五品的官員,皇帝是不會讓他超過他堂弟,威脅到世子之位的,也許只是在他成年以后給個虛職或爵位,若是這樣,依照顧氏現(xiàn)在教養(yǎng)的路子,未來夫妻兩相敬如賓,陸珺能夠獨自管家理事,那肯定是沒問題的。
至于大局、至于陸家一門的前程,他們根本就不指望能在女兒身上改變。
這就是帝王之道,是無上的霸道,是傾舉國之力壓迫于他陸氏一門的制衡之道,他陸家就是那被歷史的車輪碾過的道路,是那在行進中被不小心撞飛的鳥兒,根本無力回天。
江氏有晉國公府張氏結(jié)盟,他們家和信國公府結(jié)盟,原本應(yīng)該是旗鼓相當(dāng),平衡至少兩代的。可如今這盟約名存實亡,李家雖然繼續(xù)屹立在大楚的朝堂之上,卻根基淺薄,也是岌岌可危。
而他家,則是先皇和今皇留著輔弼李家成事的一招可用可不用的明棋。江家若是不倒,還有許多年的轉(zhuǎn)寰余地,若是江家先示弱倒下,被開刀的就會是他們了。
“我本不贊同你父親的做法,因為女子的心胸氣量,并不僅僅要用在爭權(quán)奪利、后宅爭斗之上,可你父親有一點說的對,你知道的越多,就越無法平靜的生活。我們自己如今都只能韜光隱晦,做出淡泊名利的樣子來,不然無論是世族還是皇帝,若會覺得我們起了怨恨之心,那才是一場大禍。”
顧氏看著已經(jīng)和陷入沉思中的女兒,嘆了口氣說:“你別覺得你父親得了禮部尚書是因為開始受到皇帝重用了,那是因為晉國公丁憂,皇帝要做做樣子,又不敢提其他有名望勢力的世族,只好拉了你爹這么個被孤立的可憐人……”
“夫人!”
顧氏可不怕他,接著說道:“可是如今你已經(jīng)沒法過平靜的日子了,你既然知道了真相,娘就得徹底讓你清醒……”
“娘,若是我要入宮呢?”陸珺張了口,說出一句突然的話來。“若是我不嫁李家了,想要入宮走另一條路呢?”
陸元皓千想萬想,也沒想到女兒會冒出這一句話來。
他說出真相的原意,就是想讓女兒明白信國公府沒有欠他家什么,讓她不必對信國公府如此哀怨不甘。
他原以為什么都不說,就能維持著女兒的驕傲性子,讓她一直做著自己是豪門貴女,低嫁李家的夢,因為李銳肯定也是這么想的。而以邱老太君和李茂夫妻的見識,想來也會覺得是他家低嫁了嫡女,不會對女兒不好。
若是所有人都能想法一致,這也是一種相處之道。
可他卻沒想到,女兒突然說出這種話來。
還是說,他的女兒就是天生的陸家女兒,哪怕什么都不教,這種以家族榮辱為己任的責(zé)任感,依然在血液中與生俱來?
就和當(dāng)年犧牲了和李蒙的感情,而選擇了當(dāng)今圣上的皇后娘娘一般?
“你想都不要想!你難不成想嫁當(dāng)今圣上?若說是皇子,你退過親的身份是做不了正妻的,這可和當(dāng)今那位不一樣,李蒙當(dāng)年是沒婚約的!還是你要做妾?”
顧氏掐死女兒的心都有了。
“你敢說出自甘為妾的話來,我先第一個打死了你!”
“可是娘,既然我嫁給李銳也不能改變什么,為何我不能試試為家中走出一條路來?陸家既然已經(jīng)無路可走,何不學(xué)信國公府,放下世族的身段,徹底歸心與圣上?”
“你給我閉嘴!”
“不,夫人,讓她說。”
陸元皓突然出聲。
他想聽聽他這女兒,是天生就這般大的野心,還是真的是一心為了家里。
她如今見識還不夠,想法也幼稚,若是她有野心,他就會讓她熄了這般想法,因為若野心和智謀不符,只會給自己和家人生出禍事。
但要是她只是為了家人的福祉,以她的年紀,能說出這般的話來,就算以后沒成功,也不會給家里惹禍。就算她嫁不了儲君為正室,若他帶著陸家徹底投誠圣上,給女兒換來某個皇子正妃的位置,還是沒有問題的。
心胸氣概度量這種東西,都可以后天再來培養(yǎng)。
唯有本性,無法改變,只能隱藏。
持云院里。
“煙云姐姐,這是蔣師父送來的藥膏。”二等丫頭云袖竊笑著遞上一個白瓷盒子。“蔣師父聽說你受傷了,托人帶進來的。說是涼州軍中的藥膏,專治各種刀傷,若是傷口養(yǎng)得好,疤是很小的。”
煙云原本對蔣經(jīng)義有三分好感,可拜李銳所賜,如今是一分也無了。一想到自己胳膊上出了這么大一個口子,她心中更是煩躁,一巴掌拍掉了那個白瓷盒子。
“不要不要,誰要男人送過來的東西!”
白瓷盒子掉在地上,啪嗒一下摔出了道裂痕。
云袖被煙云突然爆發(fā)的脾氣嚇了一跳,不過她性子溫和,沒有說什么,只是可惜的看著地上的白瓷盒子。
“姐姐身子不舒服,何必對東西發(fā)脾氣呢。蔣師父久在軍中,隨身帶著好傷藥也是正常的,我們府里的傷藥也許還沒他的藥對癥。你是不知道這瓷盒兒,我剛拿到手的時候還是熱的,顯然是蔣師父一直揣在身上,忐忑了半天才拿了出來。”
云袖知道蔣經(jīng)義向煙云提親的事情,卻不知道后來發(fā)生的事,還以為煙云是在害羞。
她撿起藥瓶,塞到煙云手里。
“還好只是裂了,沒有碎。只要里面東西沒壞,還是能用的。”
她只是來遞個東西,手上還有差事,東西帶到,自然轉(zhuǎn)身就離開,只留煙云一人在房間里休息。
煙云握著那白瓷盒子,想到云袖的話,頓時覺得這盒子還是熱的,燙起了手來。
“只要里面東西沒壞,還是能用的嗎……”
作者有話要說:小劇場:
蔣師傅:能用,能用,而且很好用,誰用誰知道!
煙云:還有其他人用過?(⊙o⊙)
蔣師傅:沒有沒有,這不是等著你拆用嘛!
作者先糾正前面一處筆誤,陸珺設(shè)定是十二歲,不是十歲。陸珺是個好女孩,可她不適合李銳,未來兩人會有交集,但不是李銳的真命天女。我其實最討厭劇透,但又覺得有些姑娘們說的陸珺實在有些超出我接受范圍,才十二歲的小姑娘而已嘛,六年級啊。所以干脆說清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