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3章 她,過關(guān)了!
翠微到底是留下來了,而那些跟著來的影子,斷然沒想到,這丫頭看上去虛弱無比,竟還有如此本事,真的將他們甩開了。
他們更沒想到的是,翠微回到了醫(yī)館,并且一直在醫(yī)館里,從未走開!
翠微的想法很簡單,先觀察城內(nèi)的動靜,混熟了再說,畢竟她得先熟悉地形,到時候就算碰到了那幫尾巴,也能自保!
自保是人的本能,不管什么時候,不管什么人。
哪怕是身陷囹圄,亦是如此。
北瀾。
大牢。
拓跋熹微翹著二郎腿,斜靠在一旁的小方幾上,冷眼睨著受盡苦刑還不肯開口的瞎子,委實是嘴硬得很,就是不知道這般嘴硬能撐到什么時候。
明影也沒客氣,關(guān)于女子軍的諸多審訊法子都用上了,平素倒是管用,這次好像有些失靈,“莫非是瞎子的緣故?”
“瞎了,其他感觀不是更靈敏嗎?”拓跋熹微皺了皺眉,“暈了?”
明影頷首,瞧著渾身血淋淋,暈死在血泊中的瞎子,“要不,去找大人?”
“走吧!”拓跋熹微溫吞的起身。
明影疾步跟上,“拓跋姑娘對我很失望吧?”
拓跋熹微倒是沒這么想,“我只是覺得,你們女子軍很是了不得,哪日我若是能學(xué)她這般模樣,拉起一支這樣忠心耿耿的隊伍,大概睡著了都會笑醒。”
“大人對咱們這些人,情同姐妹,我們這些人原就是孤兒,多數(shù)受過她恩惠,自然愿意為她出生入死,若是沒有大人,女子軍便不算是女子軍。”明影深吸一口氣,想起了過往,心里有些悶悶的疼。
幸好大人命大,否則那么高的懸崖……
“七皇妃,靳月!”拓跋熹微意味深長的說。
明影先是一愣,其后才明白過來,這是一句肯定句。
其實靳月看到二人同來,便猜到了大半,書房里的東西剛收拾了一半,明兒傅九卿就要進城了,大概來得及,“瞎子心里有希望,自然是不會開口的。”
“那該如何是好?”明影急了,“咱們的法子都用上了,往常都是好使的,偏偏到了這個硬骨頭身上,渾身都血淋淋了,還是不管用。”
靳月站在書房門前的院子里,霜枝端了溫水。
洗去手上的臟穢,靳月眉眼微垂,“我說了,他心里還抱著希望,所以不會松口,因為一旦松口,便只有死路一條。他想活,還要夢想成真!”
“想活,還要夢想成真,他倒是想得美!”拓跋熹微滿面嘲諷,“我這筆賬,是絕對不會善罷甘休的,必得千倍百倍的討回來。他想要什么,我便廢他什么!”
別以為一只手,便能抵她的斷指之仇。
“不就是想讓他開口嗎?倒也不難!”靳月接過明珠遞來的帕子,將手上的水漬擦干,“手段不光明,能接受嗎?”
拓跋熹微挑眉望她,“他傷我的時候,也沒見得,有多光明正大。”
“那就成,別到時候罵我是小人行徑便是!”靳月輕笑一聲,“一人,一物,比你們這些血淋淋的法子,都好使!”
拓跋熹微很是懷疑,她說的這種方法到底是否存在?
“走吧!”靳月扶著腰,朝著后院走去,“去找人。”
拓跋熹微緊跟其后,不過……走到后院的時候,她稍稍頓住腳步。
“拓跋姑娘,您到時候在屋外瞧著便罷,剩下的七皇妃會處置。”霜枝溫聲提醒。
拓跋熹微眉心一皺,“我倒要看看,她能想出什么三十六計來?”
“那您可要睜大眼睛、豎起耳朵,好好的看、好好的聽!”霜枝行了禮,疾追靳月而去。
拓跋熹微扯了扯唇角,她還真的不太相信,靳月能兵不血刃,拿下瞎子這座固若金湯的城。
屋內(nèi)。
梧桐定定的望著她,“你的意思是,讓我去?”
“一次是出賣,兩次也是出賣,沒有區(qū)別。”靳月扶著案邊,慢慢坐下,“姨母,你沒有選擇。”
梧桐笑靨涼薄,“你又想用箭對準我嗎?”
“若是逼不得已,為何不可?”她反唇相譏,“戰(zhàn)場之上,非敵即友,非生即死,這是沒辦法的事情,從一開始你就站在我的對立面。姨母,沙場無父子的道理,還需要我再強調(diào)嗎?”
靳月是不屑打感情牌的,畢竟她跟這位親姨母之間,根本沒有感情可言,與其如此虛偽,不如談?wù)劺妗?br/>
因利而聚,是最簡單不過的道理。
“你想怎樣?”梧桐面如死灰。
這些日子她也想明白了,這一劫怕是真的逃不了,自己可能真的要死在北瀾,回不去南玥,什么都是空的,她所抱有的那一星半點的希望,會就此覆滅。
“我替你抹去痕跡。”靳月勾唇,眼底滿是邪佞之色,“送你回到南玥,你便當(dāng)自己不曾來過。至于回到南玥之后,要如何做,那就得看你自己。”
梧桐有些不敢置信。
這是什么感覺?
靳月明白。
枯木逢春,柳暗花明。
“你真的可以送我回南玥?”梧桐的聲音都在打顫。
靳月站起身,“姨母,是七皇府在保你,否則你已經(jīng)死了。現(xiàn)在你不但沒死,還有機會回到南玥,但是機會只有一次,我這人的耐心有限,所以呢……”
“我答應(yīng)你!”梧桐太想回南玥。
這北瀾,終究不是她該留的地方,能保住性命回南玥,對她來說是求之不得的事。
“這一次,我不會拿箭逼你,畢竟這種事兒做多了,也沒意思。”靳月緩步走到她面前,忽然伸手將她脖頸上的狼牙扯了下來。
梧桐吃痛,“你還我!”
“你知道的,這東西我不稀罕。”靳月自個都有一條,自然沒什么可稀罕的,“但我相信,你會牢牢記住,并且刻骨不忘。不管是羞辱還是威脅,都要記在心里,免得一時嘴快,說了不該說的……”
梧桐捂著脖頸,刺辣辣的疼痛,讓她紅了眼眶,“還給我!”
“我這人,對信諾之人,講江湖道義;對敵人,不擇手段,所以姨母最好別耍花樣,反正不管怎么樣,死的是你,傷的是你,我只是……少了一柄刀。”靳月音色邪冷。
世間刀子千千萬,多一柄不多,少一柄不少,無足輕重!
梧桐仰望著高高在上的靳月,有那么一瞬,她宛若看到了阿鸞,那個逃離南玥,為了愛死在大周邊關(guān)的女子,到最后……兒女飄零,顛沛流離。
“你和你母親,很像!”梧桐說。
靳月微微背過身去,“我是母親生的,自然是像的。”
“我說的是心性和手段。”梧桐苦笑,“你們都是能拿主意的人,不似我這般優(yōu)柔寡斷。”
靳月沒說話。
梧桐繼續(xù)道,“她當(dāng)年打定主意要離開南玥,只帶走了乳母,連一直護著她的大長老都不知道她走了。后來有細作傳來消息,說她在南玥,懷疑她是不是南玥派來的細作?古族的,族長啊……放手得如此果斷,沒有半點拖泥帶水,絲毫不曾留戀。”
“既非自己所愿,為何要留戀?身外物罷了。”靳月很是能理解母親的心思,“不過,我相信我母親不是那樣不負責(zé)任之人,定然是此前還發(fā)生過什么,否則她不會這般干脆決絕。”
梧桐的眼神黯了一下,沒有再搭腔。
“她一定有……非走不可的理由。”靳月輕嗤。
她知道,這件事不會有人再提,事關(guān)古族機密,連大長老都沒有吐露過只言片語,遑論梧桐。
拓跋熹微一直站在門外,聽得里頭的動靜越來越小,最后幾乎將耳朵貼在了窗戶縫隙上,亦沒聽到只言片語,似乎是在咬耳朵?
隔了大半個時辰,靳月終于從里頭出來,含笑望著拓跋熹微,“現(xiàn)在,辦件事。”
“什么事?”拓跋熹微忙問。
靳月淡然一笑,“送她去大牢里,住在瞎子隔壁。”
“她,管用嗎?”拓跋熹微可都聽出來了,這女人和瞎子是一伙的,如此這般,靠得住嗎?
靳月不以為意,笑得有些無賴,“你可以試試,不行的話,咱就再換個法子唄,反正閑著也是閑著,權(quán)當(dāng)是找個樂子,怎么樣?”
“成!”拓跋熹微點頭。
梧桐一身囚衣,坐在了牢房內(nèi),隔壁關(guān)押著瞎子,這里是重囚牢房,邊上沒什么人,顯得格外的陰森沉寂。
“宋濂!”梧桐靠在墻壁上,音色低啞,“你還好嗎?”
瞎子身形一震。
“我也在這里!”梧桐說,“你不孤單,黃泉路上有個伴!”
瞎子摸索著,靠在了墻角,兩個人隔著一堵墻坐著,“你不是、不是……”
“不是什么?”梧桐的嗓音里帶著哽咽,“你以為我是靳月的姨母,她便會對我手下留情?我與她有多少情感,你不是不知道,還能指望她放我一馬?”
瞎子沒說話,靜靜的貼墻靠著。
“宋濂!”梧桐繼續(xù)道,“你后悔嗎?如果你還在燕支國,如果你沒有做那一場春秋大夢,興許現(xiàn)在的你,正好好的掌管著你的彈丸小國,過你的太平日子。”
瞎子沉沉的吐出一口氣,依舊一言不發(fā)。
“周旋在南玥和大周之間的你,很辛苦吧?”梧桐低低的說。
瞎子狠狠閉了閉眼,“你為什么沒有向她求情,若是她不肯,你大可以出去走一圈,申明自己的身份,她便奈何你不得。”
“她不是傻子,你說的,她都料到了,我哪里還有這樣的機會,逃出生天?”梧桐苦笑,“宋濂,我兒子在哪?看在你我,都快要死的份上,告訴我好不好?”
到了她這般年紀,才有個屬于自己的孩子,簡直是命根子般的存在,她哪里舍得孩子受傷,偏偏……由不得她做主。
“梧桐。”宋濂開口,“現(xiàn)在告訴你,又有什么用?你身陷囹圄,能救你的兒子嗎?”
如靳月所料,宋濂根本就不信任她。
“至少,死得瞑目。”梧桐忽然掩面抽泣,“為什么就不能告訴我?我都已經(jīng)這樣了,為什么還要如此殘忍?母別子,子別母,你到底還想要我怎樣?我好想他,好想我的孩子……嗚嗚……”
隔著一堵墻,能聽到梧桐發(fā)自內(nèi)心的,悲愴酸楚的哭聲。
宋濂心頭微動,“既是都要死的人,那便沒什么可說了!”
“你果真不告訴我?”梧桐扶著墻站起來。
宋濂能聽到隔壁傳來的鐵索聲響,乒乒乓乓,他側(cè)耳聽著,眉心緊蹙,腦子里快速盤算著,要怎么做才能利用手中現(xiàn)有的資源,做到利益的最大化。
在他的心里,沒有什么感情,只有成王敗寇。
“你想知道嗎?”宋濂摩挲著指尖,唇角牽起一抹陰測測的笑,“梧桐,你是個聰明人。”
梧桐哭聲暫歇,“你什么意思?”
“我的東西被收走了,所以我沒辦法離開這里,但若是能把我丟失的藥找回來,我就能像之前離開大周牢獄一般,悄無聲息的離開這里,當(dāng)然……我也可以帶你走。”宋濂音色沉沉。
他在蠱惑她。
“我哪里知道你的東西在何處?”梧桐愣住。
宋濂眸色陰狠,渾身血跡斑駁又如何?掩不住野心,還有他的黃粱迷夢。
“靳月肯定不希望你死在大牢里!”宋濂冷笑,“裝腔作勢,虛以為蛇,不用我來教你吧?”
梧桐眉心緊蹙,“你……”
“東西是證物,拓跋熹微沒有帶走,看到不遠處的那個柜子了嗎?就在柜子里,我親眼看到他們把我身上的東西搜出來,丟進去的。”他目不轉(zhuǎn)瞬的盯著那個柜子。
仿佛,那便是所有的希望。
俄而,他又低頭瞧著自己血跡斑駁的斷腕,少了一只手又如何?只要他能活著出去,他會向這些賤人,一一討還。
梧桐拖著沉重的枷鎖鐵鏈,站在了牢門前,瞧著不遠處的那個柜子,“為什么會放在那里呢?他們就不擔(dān)心嗎?萬一你……”
可見,她跟他們不是一伙的。
宋濂如釋重負的松了一口氣,若是梧桐輕輕松松,一口應(yīng)下,他倒是要懷疑,這女人是不是已經(jīng)背叛了他。但現(xiàn)在,梧桐提出了質(zhì)疑,就說明她是真心想離開這兒!
未見著宋濂回答,梧桐側(cè)過頭,使勁的伸長脖子,將面頰貼在木柵欄處,想看清楚隔壁牢房的動靜,“你怎么不說話?會不會有詐?”
自然是有詐,那柜子里只有刑具,怎么可能有他的藥,不過是……試試她罷了!
她,過關(guān)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