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7 章 007
007</br> 程焰的力氣是真的大,季時嶼還沒反應過來,已經(jīng)被她拽著走了。</br> “你跑什么?”季時嶼問她,“不是很能打嗎?”</br> 他耳朵似乎仍回蕩著某人的聲音:“出去小心,遇到事報我名兒。”</br> 那架勢,不知道的還以為這一片被她罩了。</br> 程焰險些翻白眼,“能打也不能硬碰啊!我腦子又沒坑。”</br> 季時嶼挑了下眉。</br> 哦。</br> 風從耳邊刮過,鼓噪著耳膜,季時嶼已經(jīng)很久沒有這樣跑過了,他胸口發(fā)疼,但奔跑起來的感覺并不差。</br> 有風,有自由的感覺。</br> “站住,有種你他媽別跑!”</br> 黃毛是個非主流發(fā)育不良小青年,腦子也不好使,比起程焰差了那么一點機靈,但是毅力十足,且狐朋狗友一大堆。</br> 島上就這么大地兒,程焰躲無可躲,她拉著季時嶼出了莊園大門往渡口去,一路上沒有可以躲避的地方,到處一覽無遺,再跑下去估計得跳湖了。</br> 程焰抽空扭頭看了一眼黃毛,黃毛齜牙咧嘴跟條野狗一樣狂追不舍,嘴里罵罵咧咧叫她站住,看電視的時候程焰就非常不能理解,這不是傻逼嗎?你叫我站住我就站住?凈說些廢話。</br> 她不由低罵了聲,然后喘著氣跟季時嶼說:“待會兒打起來你躲遠點兒,找時機喊警察來了,演得逼真點兒。”</br> 手腕被她攥得生疼,她身上似乎有火在燃燒,眼神亂轉著,不知道在琢磨什么鬼東西,季時嶼忽然覺得,自己每一次見她,她不是在打架,就是剛打完架,再么就是因為打架在挨她爸的訓。</br> 他“嗯”了聲,表示知道了。</br> 跑不動了,黃毛離他越來越近了,前頭繞過來一群人,似乎是來堵她的。</br> 程焰扯了下唇角,眼神越發(fā)銳利起來,最后路過一個崗亭,歪了下頭,推了季時嶼一下,“躲著,別撒錢了,你實在錢多燒得慌可以捐給貧困兒童,比如我。”雖然不是她的錢,她也肉疼,尤其是讓那群傻逼撿去了,真是親者痛仇者快,看著便宜買著虧。</br> 季時嶼:“……”</br> 打架打久了,能不能還手,要不要還手,什么時候還手,怎么還手,已經(jīng)形成了條件反射。現(xiàn)下就是不能打還跑不掉的最糟糕的情況。</br> 程焰不跑了,黃毛提著棍子,她順手從地上撈起來一塊兒石頭,那石頭好大一個,她拿起的瞬間胳膊上的肌肉和血管頓時繃緊,看起來就很重,可她拿在手里卻面不改色,只是抬著下巴看黃毛:“講點兒武德,把你棍兒扔了。”</br> 她手上拿著石頭,意思就是,你不把棍兒扔了,我就拿這石頭來招呼你。</br> 黃毛權衡片刻把棍子扔了,不是怕她,是覺得她真敢拿這么大的石頭砸人,程焰也很講武德的把石頭扔了。季時嶼并沒有躲起來,程焰朝著黃毛奔過去的時候,季時嶼幫她攔住了后面的人。</br> 現(xiàn)實里打架沒有電視上那么花里胡哨,輸贏幾乎轉瞬間就決定了。</br> 程焰知道今天這虧是不吃不行了,對面人太多了,她打架幾乎三分靠武力,七分靠忽悠,把人震住了什么事兒都好說,但現(xiàn)在眼看著是鎮(zhèn)不住了。黃毛是個腦子簡單的,你給他玩心理戰(zhàn),他壓根領會不了,這會兒就是憤怒上頭只想泄憤,無論怎么著程焰這頓打是躲不過去了。</br> 程焰屈臂護住頭,盡量不去刺激黃毛。</br> 做人嘛,就得能屈能伸。</br> 可架勢還沒擺出來,突然聽到一聲暴喝,“警察,住手,都不許動!”</br> “蹲下,全都蹲下。”</br> “程焰,說你呢!”</br> 程焰錯愕抬頭,看到一個身材高大挺拔的男人,寸發(fā),一身正氣。</br> 季時嶼也回頭去看,然后就聽到程焰驚道:“我去,我爸真報警來抓我?”</br> 然后下一秒程焰抱頭蹲下來,順便把季時嶼扯下來,“快,蹲下。”</br> 陸豐覺得程訓之真沒說錯,程焰的確是人群里最扎眼那個,大老遠就看到她拿著一塊兒大石頭,一臉老子天下第一誰也不服的架勢,愣頭青得徹底。</br> 他連根警棍也沒帶,只能靠氣勢去壓,程焰蹲下來的時候,黃毛一群人也遲疑著蹲下來了,那股子暴躁和憤怒頓時湮滅,就是再橫見了警察也慫,蹲下的時候,看著走近的陸豐還在狡辯,“警察叔叔,我們鬧著玩兒呢!”</br> “少給我油嘴滑舌。”</br> 陸豐把黃毛那根棍兒撿起來,板著臉教訓道:“都無法無天了是不是?”</br> “知不知道聚眾斗毆是犯法的?”</br> ……</br> 訓了足足有十分鐘,后頭又來了其他警察,一個穿夾克的男人趴在陸豐耳朵邊上說了句什么,陸豐皺著眉去其他地方了,臨走前交代夾克男教育教育這幾個小青年。</br> 這里頭還就數(shù)程焰最小,但因為長得高,看起來倒是一點稚氣都沒有,季時嶼更是,不看身份證說他二十歲沒人會懷疑。</br> 夾克男雖然嘴上沒停,可心里卻已經(jīng)在分神想別的了,他目光時不時好奇看一眼程焰,程焰一張臉乍一看長得跟程訓之絲毫不搭邊,可那雙眼,仔細去看,和程訓之如出一轍,連眼神都相差無幾。</br> 基因有時候還真是神奇。</br> -</br> 程焰開著摩托艇帶季時嶼回去,季時嶼一直板著臉,下了船表情還十分的不愉快,差點挨打,又被警察叔叔訓,程焰覺得自己真是吃飽了撐的來管他,有錢人的孩子也不知道在想什么,一點基本都不懂。</br> “你擺臉色給誰看呢!又不是我攔著不讓你去莊園。”程焰推了他一下,褲腿濕了一半,她彎腰把褲腿卷了起來,露出的小腿白而直,肌肉線條流暢,踢人的時候也是真的疼。</br> 剛被警察教育完,程焰還在慶幸自己今天夠幸運,不然打起來,回家程訓之還得再收拾她,她心情不錯扯著季時嶼,要帶他走,他卻忽然拂開她的手,“我還有事,你先走吧!”</br> 說著,他便又往莊園方向去了,程焰看他去的那方向,以為他要去找傘,于是說了句:“傘壞了,不用找了,這回不賴我,你自己去買。”</br> 季時嶼卻沒理會她,徑直往那邊走去,男生肩膀很寬,背影看起來也很像大人,他比同齡人要成熟太多,以至于程焰覺得他的沉默像是大人對小孩的不屑一顧,程焰覺得很不爽。</br> 她跟在他后頭,想看看他到底要干什么,可走了沒幾步,就聽到直升機的聲音,島上多了很多穿夾克的成年男人,一看就不是南菏人,他們聚集在莊園內(nèi),以警察的名義將其他人開始往外驅逐。</br> 所以季時嶼還沒走到莊園,就被警察攔了下來。</br> 陸豐更是碰到了兩個人,叉著腰對程焰說:“趕緊回家去,別再亂跑了。”</br> 程焰狐疑地看了對方一眼,但沒來得及問對方怎么知道自己是誰,他好像很忙,拿著對講機往里走了。</br> 有人再次過來驅逐他們,連帶著島上其他閑雜人等都被看著上了船。</br> 然后季時嶼就不爽到現(xiàn)在。</br> 程焰把褲腿卷好了,不耐煩問了句,“你到底去島上干嘛?”</br> 季時嶼還沒從情緒里走出來,很久才看了眼眼前的少女,她認識的女生里,這個年紀的女孩子似乎都極愛美,偷偷把校服裙子改短,學校不讓染頭發(fā)就偷偷染一捋藏在馬尾里,化很淡的妝容……</br> 但眼前的女生穿著寬大的不合身的T恤,舊牛仔褲的側邊都磨得翻毛,這會兒褲腿卷到膝蓋,像是下河摸過魚,她臉上表情似乎很不耐煩,顯得那雙吊梢狐貍眼格外的兇。</br> 季時嶼開口說:“抱歉。”</br> 程焰一身反骨,脾氣暴躁,一點就炸,可卻是個順毛捋,他一句抱歉,她氣瞬間就消了,甚至有些不好意思地拿手撓了下頭,“哦。”</br> 季時嶼看她那樣子,不由扯了下唇角。</br> “回家吧!”程焰抬了下下巴。</br> 她轉身率先往前走,身后季時嶼卻忽然叫住她,“喂。”</br> 程焰扭頭看他,“又怎么了?”</br> 季時嶼臉色蒼白,微微蹙著眉:“讓我扶一下肩膀。”</br> 程焰:“?”什么毛病。</br> 季時嶼不得不解釋:“心臟不好,傘沒了,沒支撐。”</br> 程焰差點跳起來,“臥槽,心臟病?”</br> 季時嶼差點翻白眼,胸口有些悶,他心臟不好,不能劇烈運動,剛剛打許寧昊那兩下還好,但后來被程焰扯著跑,心臟受不了,這會兒發(fā)疼,頭也發(fā)昏,很難受,他沒理會她的一驚一乍,徑自扶住程焰的肩,定神緩了下頭暈,才說:“不是,只是功能弱。”</br> 程焰一臉嫌棄,“這么嬌弱還挺狂。”要不是她,估計許寧昊能打他八十遍。</br> 但手卻一把抓住了季時嶼的胳膊圈在自己肩上,半邊身子撐住他,那架勢仿佛他是瘸了,恨不得扛著他走。</br> 季時嶼:“……”</br> 程焰感受到他的沉默和細微的抗拒,又不耐煩了,“弄疼你了?”</br> 城里的少爺就是嬌氣。</br> 季時嶼抿了抿唇,搖頭,“沒,走吧!”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nèi)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jīng)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nèi)。</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