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4 章 014
14.</br> 說完,程焰眼神下撇,回敬了一個打量的目光,然后眼珠轉(zhuǎn)了半圈,露出一個蔑視嘲弄的表情來,手插在口袋里,邁步走了。</br> 走到江雪若身前,抬了下下巴,“走啊,發(fā)什么愣。”</br> 江雪若微張著嘴巴呆滯在那里,聽見她說話才回了下神,抬頭看了程焰一眼,吞咽了口唾沫,小聲提醒,“她們以后會一直挖苦你的。”</br> 這些人就是學(xué)習(xí)也不好,天天無事可做,又愛出風(fēng)頭,整天就想著怎么捉弄人,四處聊八卦找樂子,沒樂子就自己制造樂子。</br> 她看到那些人就下意識想躲,倒也不是害怕,就是反感,跟她們作對沒什么好下場,她們愛抱團(tuán),嘴一個比一個毒,忍一時對方覺得沒趣也就不繼續(xù)了,不然一旦得罪她們,接下來估計要很久沒好日子過。</br> 剛剛她們挖苦程焰的時候,江雪若心里忍不住揪了一下,雖然她不太待見程焰,可她太知道秦明月那群人是什么樣的人了,忍不住為她擔(dān)心了一把。</br> 媽媽為了她能接受程焰,跟她說了很多程焰在南菏的生活,據(jù)說那邊偏僻窮困,民風(fēng)也不好,她爸爸腿還斷了,程焰估計沒過過幾天好日子,從南菏來江城,就帶了一口很小的行李箱,三兩件衣服已經(jīng)很舊了,顯得有些寒酸。</br> 她其實挺好奇程焰這種會怎么反駁的,嘲弄人的弱點和缺點真的很沒有禮貌,也很傷人,秦明月還很喜歡取笑人的愛好,自己喜歡畫畫,每次秦明月那群人見了她,總是帶著取笑的語氣說:“哎喲,大畫家來啦!”</br> 她本來和秦明月這群人完全攪和不到一起去的。</br> 但因為姐姐和馳睿是好朋友,而秦明月喜歡季時嶼,季時嶼又和馳睿有過節(jié)。姐姐去世后,馳睿經(jīng)常幫她,于是秦明月怎么看她都不順眼,有事沒事就來找她點麻煩。</br> 好多次她都想跟馳睿說,別理自己了,不然秦明月更得變本加厲,但這話太過分了,她說不出口。</br> 本來想著,熬過初中就好了,沒想到又跟秦明月分在一個班級。</br> 她到現(xiàn)在腦海里還有秦明月叫自己大畫家的樣子,關(guān)鍵自己跟她又不熟,她畫畫也不好,只是喜歡畫而已。每次她們一說大畫家,她就覺得特別難堪。</br> 如果那些人罵她鄉(xiāng)下來的土鱉,她估計會氣得爆炸。</br> 大概率當(dāng)一句玩笑話忍過去算了,就算是反擊,頂多也只會回敬一句:“你才是土鱉。”</br> “挖苦人很有意思嗎?”</br> “你太過分了。”</br> 原來完全不需要管對方罵了什么,一句傻逼比一百句反駁的話都管用。</br> 反正這會兒是那個說土鱉的女生臉色很臭,差點沖過來打程焰,被拉住了。不僅程焰不想惹事,她們也不想第一天開學(xué)惹事,畢竟對新老師新學(xué)校還不了解。</br> 很爽,但爽完江雪若深覺她以后倒霉了。</br> 程焰低頭看了江雪若一眼,這小矮子真的又瘦又小,跟個洋娃娃似的,就是也太膽小了吧!性格黏黏糊糊唧唧歪歪的,看著就愁人。</br> 程焰好笑回了句:“我又不是沒長嘴。”</br> 怕她們干什么。</br> 江雪若抿了抿嘴唇,搖了搖頭,一副你不懂的樣子。</br> -</br> 十三班在A部,坐北朝南,B部是坐南朝北,兩棟樓相對而望,中間兩座廊橋相連,每層樓都是互通的。</br> 整個高一三十個班,九中不按成績排班,校長信奉素質(zhì)教育,聲稱不會放棄每一個同學(xué),所以各班都有學(xué)習(xí)好的和不好的,分配的很均勻。</br> 不過也不是完全的不看成績,之所以分a部和b部,就是因為有兩個年級主任,兩邊是競爭關(guān)系。</br> 雖然聲稱按成績區(qū)間隨機(jī)分配,但還是會有一些班級明顯強(qiáng)或者弱。而十三班似乎更奇葩,公告欄里有總名單,班級講桌上也放著班級名單,早上七點開始,十三班的教室就陸陸續(xù)續(xù)進(jìn)了人,沒排座,自己隨便找位置。</br> 所有人進(jìn)了班級,第一反應(yīng)是找認(rèn)識的人,瞎扯兩句,互通八卦,然后找位置坐,問問還有沒有其他認(rèn)識的人在,或者干脆去看名單,瞧瞧這班里到底都有誰。</br> 因為一半都是初中部直升上來的,所以互相認(rèn)識的很多,就算不是一個班的也是一個年級的。</br> 按照慣例,開學(xué)的這幾天,差不多班級里各種小團(tuán)體就已經(jīng)基本落成。</br> 這會兒人數(shù)已經(jīng)快過半了,沈逸風(fēng)靠在講桌上,手里拿著名單,一群人圍在他身邊一起看。</br> “阿時還沒來?”四眼把胳膊搭在沈逸風(fēng)肩膀上,有些無聊地說。</br> 開學(xué)真沒勁,今年還沒有軍訓(xùn),說是附近的武警部隊有緊急任務(wù)借不來人,所以學(xué)校決定冬訓(xùn),不然早一星期就要開學(xué)了。</br> 今天報完到,領(lǐng)完書就正式上課了。</br> 沈逸風(fēng)幸災(zāi)樂禍地說:“阿時來了估計都不想上課了,你猜他那個脾氣能堅持幾天不動手?”</br> 他一說完,一群人心照不宣地哈哈大笑起來。</br> 他們對著這個名單已經(jīng)研究了很久了,越看越樂。</br> 這群人拿著名單不松手,其他人也不敢上前去看。這會兒都好奇他們在樂什么。</br> 就是秦明月也不敢直接上去要,她跟沈逸風(fēng)這群人都是從初中部直升上來的,所以對他們很了解,這幾個家里條件都不錯,自己形成一個圈子,別人都融不進(jìn)去。</br> 沈逸風(fēng)這幾個人能完整聚在一起,八成家長和學(xué)校打過招呼,畢竟每年的獎學(xué)金項目,都是他們幾個家里贊助的,九中之所以成績不錯,多少跟獎勵機(jī)制有點關(guān)系。</br> 無論大小考試都評獎,前十名都是大額現(xiàn)金獎勵,九中生源復(fù)雜,但基本還是家境普通甚至貧困的更多,就導(dǎo)致學(xué)生們會很努力地爭奪前十名。甚至前一百名都有獎勵,如果單科一百分,或者聯(lián)考在市里省里拿了名次,其他競賽拿了名次,還會有其他獎。</br> 她和那群小姐妹沒有能分在一個班,只有一個孫甜甜跟在她后面,但孫甜甜跟她算不上什么朋友,一個小跟班罷了,沒用得很,要不是對她百依百順,好指使,不然她都懶得理她。</br> 秦明月側(cè)頭問孫甜甜:“他們在笑什么?”</br> 孫甜甜“啊?”了聲,她也是剛進(jìn)來,怎么會知道。</br> 秦明月抬了下下巴:“你去問問。”</br> 孫甜甜表情為難,但她不敢忤逆秦明月,最后硬著頭皮過去了,好在在第一排拉到一個認(rèn)識的人,問了下才知道怎么回事。</br> 孫甜甜回來趴在秦明月耳朵邊說:“馳睿也在這班,而且我們班主任是毛哥。”</br> 秦明月挑了挑眉,怪不得呢!馳睿和季時嶼有仇,馳睿那群人跟季時嶼那群人本來就不對付,之前隔著一棟樓時不時都要起沖突,現(xiàn)在竟然又分在一個班了,這也太巧了。</br> 毛哥大名是毛英俊,人稱劊子毛,他教數(shù)學(xué),據(jù)前幾屆的師哥師姐們說,這位無妻無子,學(xué)校是他家,只要成績不要命,人超兇,生平最反感刺頭學(xué)生。</br> 但十三班……似乎全刺兒頭。</br> -</br> 程焰覺得這小姑娘真煩人,也不知道認(rèn)識多少人,從公告欄的三樓到樓梯口,這短短三分鐘的路,程焰覺得至少有十幾個人跟她打招呼了,每個打招呼的都要跟她扯兩句,黏黏糊糊地叫她寶貝。</br> 最后程焰不耐煩,先走了。</br> 沒想到走到二樓碰到樓梯旁辦公室門口和毛英俊站在一起說話的周敏玉,A部二樓靠樓梯是數(shù)學(xué)組的大辦公室,周敏玉是來確認(rèn)程焰的學(xué)籍已經(jīng)調(diào)過來的。</br> 周敏玉輕聲對毛英俊說:“麻煩毛老師了,這孩子以前的學(xué)校比較亂,您多費心了。”</br> 毛英俊個子很矮,頭卻很大,一雙眼精光四射,牙齒像松鼠一樣兩顆大門牙外露,說話有一點口齒不清,但是氣場很強(qiáng)。</br> 他點點頭,“我會多留意的。”</br> 程焰的過往成績弄不過來,南菏一中的管理很差勁,程訓(xùn)之跑了兩趟都沒找到人調(diào)出來,只找到幾張期末考的成績表,辦入學(xué)的時候,周敏玉費了好大的勁。那幾張成績表毛英俊看了,要不是偏科,要么單科零分,要么好幾個滿分,他覺得這成績絲毫不能作為參考,他甚至懷疑這成績是造假造出來的。</br> 不過既然人已經(jīng)進(jìn)了他的班,過往就不追究了。</br> 周敏玉看到程焰,沖她招手,“過來跟毛老師打個招呼,這位是你們班主任。”</br> 程焰目光在毛英俊身上停留過來,倒是禮貌點了下頭,“老師好。”</br> 這班主任真時髦,西裝配短褲,涼鞋配襪子。</br> 可能是因為她是個土狗吧!程焰眼角忍不住抽了一下,城里人穿著怎么這么前衛(wèi)。</br> “到了新班級,有什么不適應(yīng)的,可以跟老師講。”周敏玉叮囑。</br> 程焰點了下頭,心里卻在想,沒什么不適應(yīng)的,她就是顆草,磚頭縫里也能長,剛來江城的時候成穗和程訓(xùn)之還怕她水土不服、心里難過、精神萎靡,結(jié)果她能吃能睡,接受良好。</br> 沒心沒肺,她就是個白眼狼。</br> 周敏玉和毛英俊又客套了幾句,然后才告辭,報到不需要家長干什么,像江雪若這種初中部直升上來的,基本家長都不會來,周敏玉站在那里和程焰相顧無言,周敏玉發(fā)現(xiàn)雪若不在了,大概能猜到兩個人可能還是有隔閡,也不敢多問,片刻后周敏玉只說了句:“那我走了,你去教室吧!晚上可以讓雪若帶你,她知道怎么坐車。”</br> 程焰“嗯”了聲,片刻都沒有停留,轉(zhuǎn)身走了。</br> 她不想多解釋什么,煩。</br> 不過剛上到三樓,江雪若就追了上來,她碰到了周敏玉,因為明顯看出來周敏玉不高興,所以這會兒悶悶綴在她身后,一邊覺得程焰真是我行我素,一邊懊悔自己不應(yīng)該跟別人說話不顧及她。</br> 從樓梯往前走,分別是十五班十四班,然后才是十三班。</br> 走到十四班門口的時候,突然出來一個男生,那男生很高,穿一身黑色休閑裝,長得唇紅齒白,耳朵上還戴著個極小的鉆石耳釘,程焰被晃了一下眼,覺得他們城里人真的一個比一個花里胡哨。</br> 男生卻看了一眼江雪若,“雪若?在哪個班?”</br> 得,這交友范圍真廣,程焰留兩個人聊天,自己大步往教室去。</br> 江雪若還在因為跟同學(xué)聊天沒顧及她自責(zé),這會兒看她情緒不佳提步往前走,沒來由心里一咯噔,一邊拉住程焰一邊跟馳睿說:“我,我在十三班。”</br> 江雪若一向膽小,身邊從來沒有程焰這號人,馳睿看她那副說話磕磕絆絆的樣子,下意識覺得她被欺負(fù)了,于是打量了程焰一眼。</br> 程焰只是看著江雪若,一副有話快說有屁快放的不耐煩勁兒。</br> 江雪若從來沒覺得這么委屈過,其他人她不喜歡可以不理會,可程焰是周敏玉的親生閨女,她避都避不開。</br> 于是她悶聲說了句,“我想跟你介紹一下我朋友,他叫馳睿,算是我表哥。”出了五服了,也就是沾個表哥名頭。</br> 程焰愣了下,她本來就是個順毛捋,這小姑娘一副明顯示好的樣子,她也不好不給她面子,于是看著馳睿點了下頭,“你好。”</br> 江雪若看她愿意跟馳睿打招呼,頓時心情好了一點,笑著跟馳睿說:“這是……是我姐姐,從南方轉(zhuǎn)過來的,剛來江城。”</br> 馳睿“嗯”了聲,打量了程焰一下,點頭。</br> 敷衍完,程焰轉(zhuǎn)身大步往教室去,而沈逸風(fēng)一群人出來正準(zhǔn)備給馳睿一個下馬威,幾個大男生走得快,程焰回身又猛,頓時沒防備撞在一起。</br> 程焰覺得自己今天身上是安了磁鐵吧,動不動就來個人撞她。</br> 她表情不耐煩,沈逸風(fēng)表情更差。</br> 兩個人互相瞪著對方,氣氛劍拔弩張的。</br> 馳睿知道沈逸風(fēng)這些人是沖他來的,于是把程焰拉到身后,“有病?”</br> 沈逸風(fēng)嗤了聲,“現(xiàn)在換班還來得及,趁阿時還沒來。”</br> 操,真煩人。</br> 南菏一群傻逼,到了江城還是一群完蛋玩意兒。</br> 程焰轉(zhuǎn)身打算從后門進(jìn),結(jié)果一個四眼男生移過來堵住她,“跑什么?”</br> 程焰抬眼,真有點兒生氣了,壓著嗓子說了句,“起開。”</br> 四眼就看不慣馳睿那個死樣子,連帶著看他身邊的人也不爽,挑著眉說:“你他媽老實點兒。”</br> 程焰向來不喜歡廢話,警告完不會給第二次機(jī)會,這會兒猛然扣住他肩膀一個提膝,四眼發(fā)出一聲驚天動地的痛呼。</br> “啊——操!”他不由自主躬下腰。</br> 程焰松開他,掃視沈逸風(fēng)那群人,歪了下頭,一副來啊我看誰再來攔一下試試的樣子。</br> 九中學(xué)生沒那么規(guī)矩,但也沒見過這種生猛的,沈逸風(fēng)都愣了。</br> 這他媽是女生嗎?</br> 一群人目送程焰揚長進(jìn)了教室。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nèi)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jīng)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yuǎn),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fēng)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yuǎn)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yuǎn)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jī)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fēng)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jī)會。</p>
良久之后,機(jī)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nèi)。</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