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你怎么在這兒?”北角問盛凌,盛凌剛才看李琴操的眼神,太像在看情敵,讓他有點哭笑不得。
“如果我說,今天這場戲是我安排的,你信嗎?”盛凌的聲音在發(fā)抖。
“什么戲,你說什么?”北角以為自己聽錯了,今天他接到的電話是一個少女不錯,但絕對不是盛凌。
要不是盛凌如此活生生地站在他面前告訴他這一切,北角永遠都不會想到,今天李琴操平白無故地遭到一個瘋女人的攻擊,竟然出自一個十八歲的小女生的策劃,他想不到,李琴操更是無辜。
“那個電話是你打的?”北角之前沒時間想的疑問終于對上號了。
“我讓我同學打的?!笔⒘枵f,電話是她閨密張無然打的,當時她們在一起,“我怕我打你會不信,就讓同學打了?!?/p>
“你說這一切都是你策劃的,你是怎么做到的?”北角此刻心里很慌張,他太小看了眼前的小女孩。
“要想找李琴操的麻煩很簡單,有人告訴我,那個女的一直不喜歡李琴操,以前也來找過碴。我只是跑去找她,隨便說了幾句話,她就忍不住了?!笔⒘璧穆曇袈犐先ズ艿靡猓裨跀⒄f一件和她完全不相干的事,“你們大人的世界也不過如此,三言兩語,就把一個女人逼瘋了。我原本沒想告訴你,可是我明白,你嘴上不說,但其實你已經(jīng)愛上了李琴操,我說得對不對?”
空氣冰凍了三秒,北角有點窒息,又很心痛,盛凌才剛成年,看上去還那么稚嫩,卻已學會了成年人世界里最糟糕的行為。
他露出厭惡的眼神:“你為什么要這么做?”聲音狠而殘酷。
“北角?!?/p>
“叫我大叔!”
“我只是不想你走,想留住你,我知道你在意李琴操,所以選擇用這樣的方法傷害她,僅僅是為了留住你。我跟自己打了個賭,愿賭服輸,原來你真的這么在意李琴操?!笔⒘璧倪@番話已經(jīng)是一個成熟女性的思維,與北角初次見到的她判若兩人。
“我賭她可以把你留下,我賭你會為了她留下,這樣,我每天就能看到你了,哪怕你只是在西街,哪怕我知道你可能不會愛上我,我都會覺得今天做的事是值得的?!笔⒘铦M面是淚,“你知道嗎?從小到大,沒有一個人愿意跟我相處,沒有一個人愿意相信我很孤獨,只有你,只有你沒有拒絕我,我們一起畫畫,你會認真聽我說話,聽我說心事,我想,如果沒有她,你也會愛上我的。”
北角的世界崩塌了,一個李琴操他還沒搞定,措手不及,又等來了一個十八歲少女這么直白的表白。這個世界有多可笑,就有多可悲,悲哀覆蓋了他整個身體。
“對不起,我不愛你,你也不懂什么是愛,我明天就走了,希望你一切都好?!北苯抢淅涞卣f,這句話是剛剛李琴操給他的,他轉(zhuǎn)身就給了盛凌,他更明白了李琴操說這句話時內(nèi)心的淡漠。他之于李琴操,就像盛凌之于他一樣,想要傷害一個人實在太容易了,有時候越簡單的言語,傷人越深。
盛凌賭氣地哼了一句:“我賭你一定會留下來?!?/p>
今天所發(fā)生的一切,像電影片段一樣迅速地在北角的腦海里再過了一遍。他一直不敢承認,李琴操眼睛和星辰光芒相接散發(fā)出的美好瞬間,和簡翎那么像。十八歲的蕭青暮和簡翎,曾經(jīng)在失心崖旁邊肆無忌憚地哼唱,漫山遍野的蘆葦就生長在他們的腳邊,和十八歲時他們的生命一樣,充滿了無窮盡的力量。
他更不敢承認的是,停留在西街,就是因為那一瞬間李琴操和簡翎的相似,他情不自禁地想要靠近她,靠近她,只是為了再尋求一個類似的信號。想到這些,一股涼意從他的心底冒出來,肆意滋生的痛感毫無理由地來襲。
窮盡一生去遺忘青春,又窮盡一生想尋找曾經(jīng)在青春里被揮霍、被犧牲甚至是被糟蹋過的時光。他之所以回到青木鎮(zhèn),又來到陽朔,僅僅只是想知道,當年故事里的人,過著什么樣的生活。
十九年之后,誰能做到一如年少?
如果做不到,又怎能責怪現(xiàn)在的盛凌?所有人都沒有資格,北角沒有,她的父母更沒有。
三十七歲的北角不會愛上十八歲的盛凌,因為他真正愛過的,只有少年時陪他一起笑一起哭一起不畏懼地站在失心崖最深處的簡翎。他前面三任女朋友說得很對,北角沒有真心愛過她們,是因為他心里沒有放下一個人,放不下,所有的真心都會變成假的。
安說,和所有睡過的人互不相欠。今晚北角想通了,他不愛她們,既然不愛,也不虧欠她們。他不愛盛凌,所以也不虧欠她。
北角沒有離開西街,不是因為盛凌的那句話,只是內(nèi)心安寧了,因為他還要等第五封郵件的到來,盛凌只是個小插曲。他又重新買了一塊畫板,話比以前更少,每天專心畫畫,好像無師自通,他開始敢畫一些人物肖像了。有時候聽見老板娘在樓下大聲罵女兒,只假裝沒聽到,盛凌的事,他不再過問。
他也沒換地方住,不是為了已經(jīng)給過老板足夠的房錢,而是因為心里沒有任何雜念,也不用專門去躲避什么而顯得心里有鬼。他照常跟老板一家吃飯,老板又慢慢變得愛講冷笑話,他附和著笑,跟從前沒有什么區(qū)別,他不刻意躲避盛凌,也不想再多聽她說話。
他用手機拍了不少李琴操的畫面,有時候是她開門進來拉窗簾,有時候是她朝樓上瞪眼,有時候是喝酒,有時候是發(fā)呆,有時候是仰起頭看著黑色的天空,眼里流露出來淡泊。他挑了一張,在原來那張空陽臺的畫上,把李琴操的側(cè)影勾勒了上去。
他不再去跟蹤,因為他知道,如果李琴操有心躲他,自己根本不是她的對手。
在西街很快就要過去兩個月了,第五封郵件還沒來,而李琴操的秘密,也沒有揭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