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們?nèi)f萬沒想到，林夢竟然有那么敏銳的感知力，還有那不下于男人的魄力，說吃下那么多股票就吃下那么多股票，好像篤定了她會贏一般。這份能力，簡直是少有，也讓人佩服！</br>
    阮承毅和阮承輝二人想到了之前林夢向他申請資金，要投入股市的時(shí)候，他們卻看低她，對她有所防備，現(xiàn)在想想，就有了些羞愧之感，可對著林夢，他們又不知道該說什么。最后，只能以商討建安的事，掩飾了過去。這一晚上，阮家的燈，很晚才熄滅。</br>
    次日，因?yàn)橛喌氖窍挛绲娘w機(jī)，所以林夢還有一上午的時(shí)間來做一件事。這次她離開，也不知道會多久，所以出發(fā)前，她想去看看爸爸，也算暫時(shí)了卻心頭的一件事。</br>
    便簽紙上寫的春風(fēng)療養(yǎng)院，設(shè)立在郊區(qū)，位置有些偏僻，她從市區(qū)坐公交坐到這里，花了差不多有一個小時(shí)。療養(yǎng)院看著有些破舊，就連那大門上的漆，都些微地有些剝落，仿佛上了年紀(jì)的樣子！</br>
    她微微皺了皺眉頭，在大門口登了記，進(jìn)入了療養(yǎng)院內(nèi)部。在工作人員不咸不淡的示意下，找到了林豹所在的那間房間。</br>
    推開門，屋里的臟亂，是最先落入眼里的。而后，隨著一聲嘿嘿傻笑，一個有些佝僂的身子，連帶著那偌大的輪椅，進(jìn)入了她的視線！</br>
    她心頭一顫，瞬間，屏住了呼吸，眼皮子突突地跳著，心里激蕩起一種莫名的情緒。</br>
    那人只給了他一個背影——一個消瘦的背影，卻讓她沒法忍住地紅了眼眶。那以前，是多么高大的人吶，屹立著，猶如一座山，讓小小的她仰望著，而現(xiàn)在，卻成了這么一副模樣，還得靠著輪椅，來渡過下半生！</br>
    緩緩地，她抖著手，帶上了門。</br>
    強(qiáng)壓下酸楚，她慢慢地朝她走近。</br>
    坐在日光中的他，擺弄著雙手，似乎憑空在玩弄著什么，嘴里是不是地發(fā)出幾聲嘿嘿地傻笑，猶如得到寶的孩子。</br>
    她放輕了腳步，自己也不知道是因?yàn)槭裁矗拖袷莻€偷襲者一般，悄無聲息地一直走到他的后側(cè)方，然后，站定不動。</br>
    他沉浸在自己的世界中，對她的到來一無所覺，又似乎，切斷了對外界的感知一般，依然在那擺弄著十指。那十指，其實(shí)并不干凈，她也想細(xì)究他為什么如此著迷于他的十根手指頭，所以仔細(xì)地看，卻只看到他的手指很瘦，瘦地就剩一層皮，包裹著骨頭；也只是看到他的指甲下，疑似存在著黑色的贓物。</br>
    十指，笨拙地在陽光之中搖擺著、滑動著，他咧開嘴，沖著那十根指頭傻笑，不時(shí)有白色的唾液從他的嘴角滑下，然后低落到他的衣服上。她緊跟著往下看，能看到他衣服的臟亂。以前，他雖然在建筑工地忙活著，但也是愛干凈的，回了家的，必定是要換一身衣服的。若是要出去和別人談生意，那肯定是衣著光鮮地去的，絕沒有這樣落魄的時(shí)刻！</br>
    與以前相比，眼前的這個男人，讓她覺得陌生了！</br>
    落差，太大！</br>
    她聯(lián)想到他是如何成了這個模樣，鼻子一酸，腿一軟，半蹲了下來，心里盡是酸楚。到底，是她的錯！沒有她，容三伯就不會那樣威脅，他也就不會在工地上出事。那殘留的血塊，是最大的罪魁禍?zhǔn)住?lt;/br>
    她是因，所以沒法逃開這一切，沒法置身事外！</br>
    因?yàn)殡x他越發(fā)近了所以，她清晰地聞到了他身上傳來的酸臭味，一股……類似于尿撒了的味道！</br>
    她覺得憤怒！</br>
    進(jìn)來這里的時(shí)候，員工那偏于冷淡、愛理不理的態(tài)度，就讓她不太喜歡了。如今，自己的父親被她們給護(hù)理成了這個樣子，這是什么道理？把錢交給了療養(yǎng)院，她們就該把人給護(hù)理好，怎么就連房間也不收拾，怎么就能讓他一身的酸臭味！</br>
    她伸手，輕輕地靠了過去，最終落在了他的肩頭，重重地捏了捏。他這才打斷了自己的自娛自樂，偏過頭，嘴角掛著哈喇子，迷惘地看著她。</br>
    迷惘！</br>
    是的，就是迷惘！</br>
    那一雙以前讓她看著覺得有些敬畏的眸子，已經(jīng)失去了那份深邃和犀利，被迷惘所取代。他成了一個老頭，一個很普通的老頭，盡管，他今年也才五十多歲！</br>
    她不知道他這幾年是怎么過來的，但是從表象來看，這幾年，肯定是不好過的。畢竟，硬生生地將一個精神奕奕的中年人弄成現(xiàn)在這么一副灰敗而蒼老的模樣，肯定是一番艱難的遭遇。</br>
    “呵呵……吃……吃……”</br>
    他大概是沒認(rèn)出她來，看到她，闊別多年之后，眼神沒有絲毫的激動，依然是那種渾濁式的迷惘，張口，沒有親昵之詞，只有討吃！</br>
    一種生物進(jìn)化之初的本能！</br>
    餓了嗎？</br>
    她的心猶如被揪緊了一般的疼，喉嚨萬分干澀，辛苦了半晌，才低啞地喊出了聲。</br>
    “爸……”</br>
    “吃……吃……吃……”</br>
    他依然叫著，感覺不到對“爸”這個稱呼，有太多的感情！</br>
    “吃……”</br>
    一邊喚著，一邊口水在那滴落。</br>
    她伸手，輕輕地替他抹去嘴角的哈喇子，一點(diǎn)點(diǎn)地擦凈。他似乎覺得好玩，竟然一低頭，一口將她的一個手指頭給咬住了。</br>
    她“咝”了一聲，立刻抽出了手指的，卻還是能看見自己的指頭上冒出了一圈牙痕，有點(diǎn)疼。</br>
    他大概是因?yàn)榧磳⒌阶斓拿朗惩蝗痪拖Р灰娏耍桓吲d了起來，一手拍打著輪椅，一手揮舞著，高叫了起來。</br>
    “吃！……吃！……”</br>
    “吃什么吃？”一個充滿爆發(fā)力的高亢女音喊了起來。“作死啊，整天想著吃，當(dāng)我們這兒是喂豬呢！”</br>
    那個女音越響越近、感覺快要到達(dá)門口的時(shí)候，隨之而來，便是“哐當(dāng)”一聲，是大門被重重地踹了一下，帶著濃濃的泄憤味道！</br>
    林豹似乎是對這個聲音充滿了畏懼，高亢的叫聲立刻小了起來，不過嘴里依然不滿地地低嚷著“吃、吃”的字眼，猶如一個孩子一般，感覺上，似乎小佑佑兩歲的時(shí)候，都要比他強(qiáng)上好多！</br>
    林夢深吸了一口氣，望著低下頭，像個委屈的孩子一般，重新玩著自己兩只手的林豹，臉上涌現(xiàn)薄怒。她邁開腿，往外走去，一把拉開了房門。</br>
    “你給我站住！”她喚住了那個慢慢走開、身材有些粗胖、一身護(hù)工打扮的白衣女子。</br>
    “干嘛？”女子口氣粗糲，不耐地轉(zhuǎn)過了身。</br>
    “你進(jìn)來，給這屋收拾收拾！”</br>
    女子皺眉，臉露不快，推脫道。“不是才剛收拾嗎，怎么又要收拾了！你當(dāng)你這是請二十四小時(shí)保姆呢，想讓她干什么活就干什么活。告訴你，我這兒忙著呢，又不是就你家那位一個老人，我還得去負(fù)責(zé)別的老人呢！”</br>
    女子轉(zhuǎn)身就要走。</br>
    “站住！”林夢厲聲，質(zhì)問道：“這里是療養(yǎng)院吧，你是這里的工作人員吧，我們給你交了錢，你得提供服務(wù)的吧。我問你，這個房間的衛(wèi)生，歸不歸你管？這房里的人，歸不歸你管？你自己進(jìn)來看看，這個房間亂成什么樣子！還有，你自己好好聞聞，這屋里的人身上都是什么味道？你有給他洗澡嗎？”</br>
    女子面上一僵，被林夢質(zhì)問的有些心虛，可也更窩火了，臉上不快的表情就越發(fā)明顯了。她瞧著林夢面嫩，便打算以大欺小。</br>
    “呦，瞧你這話說的，這房子什么的、個人衛(wèi)生什么的，我當(dāng)然有好好收拾了。可是，你也不看看你家那位，下身癱瘓、大小便失禁，還老年癡呆，你讓我一個人怎么管理地過來？咱們療養(yǎng)院的情形，你也是知道的，我是不可能圍著你家那位轉(zhuǎn)的。你不滿意，行啊，你給你家那位轉(zhuǎn)院唄！什么樣的價(jià)錢，收的是什么樣的服務(wù)，你一個月就交那么點(diǎn)錢給我們療養(yǎng)院，還能指望我們把你家那位當(dāng)老爺子伺候？我說哎，你沒錢，就別再我面前裝橫啊！你自己好好算計(jì)算計(jì)，就那么點(diǎn)破錢，你還能把你家那位塞到哪里去？除了我們這兒還能收容他，他還能去哪兒？得了，你就別在我面前擺闊了，有本事，就把你家那老頭給接走。可人要是留在這里，那就都是這么一個待遇！”</br>
    這位護(hù)理人員，這話說的是有恃無恐！雖然她瞧著林夢有些富貴，不過嘛，能夠把家里的老人送到這個地方來，再富貴，那也是裝的！前面把話說的再理直氣壯、冠名堂皇，可最后，還不是把老人一丟，自己就走了。這幾年，這樣的人，她見過的還少？到頭來，這些老人們活的如何，還不是得看他們這些護(hù)理人員的臉色？</br>
    “妹子哎，要是沒別的事，我可就先走了！”</br>
    那女人猶如腳底抹油一般，迅速溜走了。林夢冷眼看著，只是這次，沒有叫住那個女人。因?yàn)樗蝗灰庾R到，和這個女人計(jì)較，其實(shí)完全是在浪費(fèi)時(shí)間，也是憑白地給自己氣受！女子愛理不理的態(tài)度，已經(jīng)從側(cè)面說明了這家療養(yǎng)院的狀況。她不明白的是，這個家，到底是父親供養(yǎng)起來的，可為什么，父親一倒下，就晚景如此凄涼，被人送到了這么一個破地方，身邊竟然連一個服侍的人都沒有？</br>
    林姿忙著要賺錢，那林棟呢？那媽呢？他們都上哪里去了！</br>
    咬咬唇，她的眼里躍起兩抹怒火。轉(zhuǎn)身，返入了屋里，脫了自己的外套，拿起一邊擺放著的臉盆以及毛巾，她轉(zhuǎn)入了簡陋地不到一平方米的小衛(wèi)生間，接了水，返了回來，弄干凈毛巾之后，給林豹擦臉。</br>
    大概水有點(diǎn)涼，林豹被刺激的哼哼著，有些不情愿的樣子！不過他的行為像個孩子，所以林夢還是強(qiáng)勢地搞定了他那張看上去臟兮兮的臉。</br>
    林豹嘴里依然哼哼著，只是吐字不清，也聽不清楚他在咕噥什么，然后一雙略微渾濁的眼，看著她，似看進(jìn)去了，又似沒有。</br>
    她蹲了下來，捧住了他的臉，定定地看著他，舔了舔唇之后，有些困難地啞聲開口。</br>
    “爸，是我，夢夢……”</br>
    他依然在那自顧自咕噥，半垂著眼，還是玩著他的手，一副沒聽進(jìn)去、也理解不了的樣子。</br>
    她嘆氣，心里麻麻地痛。</br>
    “爸，你不認(rèn)得夢夢了嗎？”（未完待續(xù)）</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