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7、Part 8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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尤其這次碰面,還是喬母有求于人, 費(fèi)盡心機(jī)得來的機(jī)會。
喬微其實(shí)打一開始便沒想過聽母親的吩咐辦事。可盡管這樣,出現(xiàn)在這個位子上, 本身便是一種不太美妙、窘迫尷尬至極的體驗(yàn)。
她對霍崤之的了解僅源于外界一點(diǎn)零星的傳聞,倘若他是個記仇的人、倘若這次項目資金落空……
無論哪一點(diǎn),要是喬母最后將原因歸結(jié)到她得罪霍家人上來, 這件事恐怕又不能善了了。
喬微心里嘆氣, 視線微移, 卻見罪魁禍?zhǔn)滓呀?jīng)安靜靠在椅背上,眉眼垂著。
音樂廳的過道對他來說太窄, 一雙長腿無處安放,只得別扭的敞開,修長的指節(jié)搭在那膝蓋,放松地跟著音樂打起了拍子。
開場奏的是柴可夫斯基的胡桃夾子組曲, 這會已經(jīng)進(jìn)行到第六段,笨拙的大管緊緊跟著輕快明亮的長笛舞步。
圓號重奏, 又以單簧管相呼應(yīng),小提琴中提琴劃分六個聲部,旋律如歌,華麗歡快,音色閃閃發(fā)亮又充滿童趣。
似是感覺到視線,男人的睫毛動了動, 喬微連忙在他掀開眼簾之前,將視線移到大廳燈火明亮的正中央。
但愿他就一直這樣安安靜靜到音樂會結(jié)束。
喬微這一端坐,便是近兩個小時。
不論喬母怎么示意,她打定了主意不開口,卻萬萬不料:到了中場休息,宋老居然主動側(cè)身,饒有興趣地隔著霍崤之看她。
“阿崤,不同我介紹一下你的朋友嗎?”問的是霍崤之,目光是卻落在她身上。
老人年輕時的黑發(fā)已有如嚴(yán)冬的霜雪落地,額頭也爬上歲月的年輪,然而眼睛明亮,風(fēng)姿不減,依稀可辨其年輕時姣好的容貌。
此時此刻,喬微也終于將這張面孔與教科書中那位杰出的大音樂家重合起來。
“哦,是我一個朋友的妹妹……”霍崤之關(guān)掉手機(jī),抬頭偏朝她那一側(cè),沖喬微挑了下眉梢,遞過話頭,示意她自己來說。
老人也頗有耐心等著。
“……您好。”
喬微心中暗罵一聲,頷首行禮,終究還是接了他的話。
“我是喬微。”
“恩,名字好聽。”宋老點(diǎn)頭贊一句,
霍崤之將這名字在舌尖過了一道,又補(bǔ)充,“人也標(biāo)致。”
老人聞言便笑起來,沖她道:“說起來,我還是頭一次見我們阿崤跟女孩兒玩到一處呢,上幼兒園那會,女孩子被嚇的一看見他就哭。”
“奶奶”霍崤之拉長的調(diào)子像是在撒嬌,眉頭也不高興地皺起來,“怎么一見面你就跟人說這個?”
“也算童年趣事啊,多可愛。”
瞧霍崤之的眉仍沒松開,老人又笑起來,“好吧,你不愛聽我不說就是了。”
喬微瞧得嘆為觀止。
這二世祖在他奶奶面前渾然和外頭兩幅面孔,那身頑劣痞氣硬是收斂的丁點(diǎn)兒不漏。
盡管外頭把他傳成個混世魔王的模樣,但在老人家的奶奶濾鏡里,她的孫兒怕是這天底下最真誠,連姑娘的手都沒牽過的純善孩子。
“微微?”喬母輕柔喚她一聲。
她此時也終于從三人剛才的談話中明白狀況,喬微大概是因著席越的關(guān)系,早前便和霍家的公子哥認(rèn)識。
這下,音樂會才到一半,她們的進(jìn)度條便直接走完了三分之二。
席越這小子,總算也有不給她添堵的時候。
喬母笑起來,暗松口氣。她本就是個長袖善舞的人物,借著喬微的機(jī)會,開口只三言兩語便加入到眾人的談話中。
作為一個女人浸淫商場多年,喬母的交際能力不是蓋的。找出話題引人興趣、燃起交談欲|望的同時,話里話外又不著痕跡抬高霍崤之幾句。
直接恭維老人倒還顯得有幾分虛情假意,可夸孩子,又有哪位家長是不愛聽的呢,宋老當(dāng)即興致勃勃與她談?wù)撈饋怼?br/>
喬母一開一合的紅唇每分每秒都刺激著她的神經(jīng)。
喬微最不愿見的事情發(fā)生了。
她清楚自己的母親是個怎樣的人,為了達(dá)到目的無所不用其極,接下來,在沒有談資之后,為了拉近距離,她大概還會從音樂引入,假裝提到她那位前夫的名字……
喬微就在這時霍地起身,突兀地打斷了兩端的交談。
“去哪?”喬母按下眸中的風(fēng)云驟變,壓低聲音問。
“洗手間。”
喬微俯身,唇角敷衍地翹一下便落了回去,按下裙擺,抱起座位上的外套,從喬母跟前施施走遠(yuǎn)。
眼不見,心不煩。
***
長時間的端坐讓喬微肩膀脊椎生疼,直到出了大廳,反手捶打好幾下才稍微舒緩,可一動身,腹部的痛感又重新上來了。
她走出幾步,便額角發(fā)汗,吃力地扶住墻停下來。
像是一把火燒在了五臟六腑,纏成亂麻的線團(tuán)一松一緊,整顆胃時而翻滾絞疼,時而墜脹不堪。
喬微不怕疼。約摸是十來歲的時候,她從臺階上摔下來,后腦劃開一個大口子,縫了好多針,麻醉劑量不夠,中途便失去效力,疼得眼睛都要鼓出來,她愣是沒有哭。
在醫(yī)院住了一夜,回來,父親便送了她一把新的成人琴做獎勵。
喬微仍記得每一個細(xì)節(jié),父親一向把自己的儀容打理得整整齊齊,那天因?yàn)樵卺t(yī)院守夜,臉上的胡茬都沒來得及剃,心疼地?fù)嶂齻诘募啿迹闹谋常曇粲譁嘏趾寐牎?br/>
“我們微微是個堅毅孩子,以后無論走到哪里去,爸爸都不擔(dān)心你了。”
那把琴上的刻字是charlotte elizabeth,喬微后來才知道,這是上世紀(jì)一位勛爵女兒的名字。這把價值百萬美元的提琴,就這樣被父親送給了他少不知事的女兒。
太疼了。
這一瞬,愣是喬微這樣的耐疼力,也乏得再難站起身,她腳下虛浮似是踩在云端,飄在另外一重世界里。稍一動,便腳尖發(fā)軟,失去平衡跌下來。
父親那天的笑容她至今都沒有看懂。
可她知道他那句話錯了,她其實(shí)不是個堅毅的孩子,她總是在被生活強(qiáng)迫著不得不堅毅起來。
她想爸爸。
年少的歲月里千百個日夜夢回時,她多么盼望父親能就站在床頭笑著對她說一句,微微,起來練琴了。
可到她完全清醒的那一刻,又才會恍然又記起,她父親是不可能出現(xiàn)在席家花園般的大宅子里的。
思緒飛遠(yuǎn),喬微的視線微有些混淆恍惚,視野里就在這時出現(xiàn)了一雙黑色皮鞋。
剛剛疼得厲害,她沒聽到腳步聲,竟不知道什么時候有人過來了。
“需要幫忙么?”
對方白皙修長的手彬彬有禮遞下來,虎口有顆微褐色的小痣。
喬微瞧了他一眼,卻沒有接,仍舊扶著墻,依靠自己的力量站起來。
她的外套抱在手上,身體被包裹在與皮膚一樣白的絲質(zhì)裙子里,修身的腰肢處還有些空蕩。
鬢角的發(fā)絲有幾根被汗水打濕,貼在臉頰,唇瓣上的粉色的口脂褪去,也不知用了多大的力氣咬得發(fā)白,睫毛覆下陰影,恍若沒看見他的手。
“不必,謝謝。”
她徑直穿過他,只留下一個瘦極的背影。
冷漠、矜持。
瞧得霍崤之幾乎要懷疑自己的判斷了。
喬微走出幾步,他忽地?fù)P聲問了一句,“你覺得今天的演奏水準(zhǔn)如何?”
聰明人說話一點(diǎn)即通。喬微自然明白他沒頭沒尾的一句,不是在單純問她芝加哥樂團(tuán)的演奏水準(zhǔn)。
腳步頓下片刻,她沉聲啟口。
“正如你以為的那樣。”
這便是坦然承認(rèn)了他的猜測。
奶奶對巧合不設(shè)防,霍崤之雖是個游手好閑的二世祖,卻不是個傻白甜。
女孩鞋子的羊皮底在光潔的大理石地板上走動,細(xì)微的聲響越來越遠(yuǎn)。
她返回了音樂大廳。
建筑外面漆黑一片,吸煙區(qū)的落地窗倒映出霍崤之此刻的樣子。
他難得穿了正式的馬甲搭西服,領(lǐng)口的襯衫放松地解開,領(lǐng)結(jié)也不知道掉到了哪個角落。
他站直身子,懶洋洋點(diǎn)燃一支煙,唇角翹了一下,心想。
除去模樣,母女倆還真不像有血緣關(guān)系。
***
燈光完全暗下來后便禁止交談,接下來的這場第一首就演奏主要曲目。
兩人再沒有任何交流。
直到十點(diǎn)半音樂會結(jié)束退場,霍崤之奶奶與喬母打招呼,“喬微這孩子安靜,挺乖,有空帶她來家里坐一坐。”
喬母哪有不應(yīng),笑起來點(diǎn)頭稱是。
“再見。”霍崤之伸手,禮貌微笑,唇畔的梨渦若隱若現(xiàn)。</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