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47 章 請求
    趙懷憫很謹(jǐn)慎,第二日就讓崔桐玉派人去打聽沈月芙的消息。
    他當(dāng)然不在乎沈月芙的品性到底如何,讓人去打聽,無非是想看看趙恒說的話到底是不是真的。
    崔桐玉辦事向來牢靠,數(shù)日后便問清楚了,趙恒歸來時,的確在朱雀大街遇到過沈月芙,沈月芙也的確將一位牽著牛沖撞了她的田舍郎好心放走了。
    與趙恒說的一樣。
    而沈月芙的相貌也的確很美,否則,崔賀樟那樣見慣美人的混賬也不會鬼迷心竅。
    趙懷憫仔細(xì)思量后,又與崔桐玉商議一番,終于決定幫趙恒一把。
    圣人想看他們兄弟和睦相處,他總要做出點樣子來。
    數(shù)日后,趙懷憫和崔桐玉兩個帶著趙恒一道去了飛霜殿。
    趙義顯見到兩個兒子一道過來,心里很是高興,才剛飲完參湯的臉上又多了一絲笑意:“難得你們兩個也知道一起過來看為父了,說吧,有什么事。”
    趙懷憫笑道:“阿父這樣說,倒把我同八郎說得十分不孝順了,難道無事就不能來看看阿父嗎?”
    他是趙義顯親手撫養(yǎng)大的長子,同父親開起玩笑,比趙恒自然得多。
    趙義顯哈哈一笑,擺手:“好了好了,知道你們都孝順。直說吧,朕今日高興,也不拘著你們。”
    趙懷憫沖趙恒使了個眼色,示意他趁父親現(xiàn)下開懷,先提一提。
    趙恒年輕的臉上仍舊沒太多表情,好像殿中的“父子玩笑”與他沒什么關(guān)系。
    他正了正衣擺,垂首道:“兒確有一事是關(guān)于兒的婚事,兒已有了中意的女郎,愿娶她為妻子,想請阿父允準(zhǔn)。”
    “好好好,八郎啊,你說說,是哪家的女郎?上回讓貴妃給你辦的接風(fēng)宴,那個王家的十四娘,你也未看得上,今日倒要讓為父看看,到底是哪家的女郎能入你的眼。”趙義顯聽到兒子主動請婚,變得更高興了。
    可接下來的話,出乎他的意料。
    “阿父,兒想求娶沈家大娘沈月芙為妻。”
    趙恒的聲音鏗鏘有力,不帶半分遲疑,讓趙義顯臉上的笑意慢慢淡了。
    “沈月芙。”他輕聲重復(fù)了一遍,腦海中回想起去歲中秋的宮宴上,那個捧著酒杯向他敬酒的女郎,“若朕沒記錯,她本是杜二郎之妻吧。”
    “是,沈大娘于兩年多前嫁給杜二郎,去歲二人和離,如今孤身一人,未再婚嫁。”
    “是個美人。”趙義顯的目中漸漸有了不悅,“朕先前以為她是個心地純善的孩子,還曾因襄兒的事,對她有幾分愧疚,想不到,她將主意打到你的身上來了。八郎,你還年輕,容易被迷惑也是常事,為父疼愛你,就更不能眼睜睜看著你受蒙騙,這樁婚事,還是不妥。”
    父親的話里有毫不掩飾的輕蔑和鄙夷,聽得趙恒心底一陣不適。
    他知道,不單單父親會這樣想,等不久將婚事定下,恐怕不明真相的外人都會這樣想。
    其實,從某種意義上說,他們的猜測并沒有錯,但趙恒還是很想為月芙爭辯幾句。
    不過,他很清醒,知道這時候自己哪怕多說一個字,也只會讓父親更厭惡月芙,遂生生忍下了滿腔的話。
    趙懷憫見狀,笑道:“阿父的話,同我前幾日才知道八郎的心意時說的一樣。我也怕八郎是受了別人的迷惑,這便讓阿玉私下去打聽了一番。”
    崔桐玉接過話,溫聲道:“八郎說,去歲才回長安時,便在朱雀大街遇見了沈大娘,見她心地善良,放了一位沖撞了她的田舍郎,當(dāng)時便心生愛慕。兒媳特意去查過,當(dāng)日,沈大娘途經(jīng)朱雀大街,并非刻意安排,乃是恰好欲與杜二郎和離,一早趕回娘家,才有了那番偶遇。而后來……兒媳慚愧,管教不嚴(yán),讓弟弟犯了錯,疏忽手下之人,使沈大娘差點被人劫掠,幸好八郎及時出現(xiàn),才救了她。兩次皆是偶遇,也算難得的緣分了。”
    一說到杜二郎,趙義顯便知道了,那幾日,襄兒也才從洛陽回京,恐怕是因為她的緣故,才有了那番偶遇。后面的事,更不可能是那女郎自己安排的,她沒有那樣的能耐。
    他的臉色這才緩和了些,卻一點沒有松口的跡象:“那還像話些。不過,她的身份實在配不上八郎,朕不會同意的。大郎,你們兩個也別縱著八郎。”樂文小說網(wǎng)
    趙懷憫知道父親十分不悅,也知道這時候應(yīng)當(dāng)就是展現(xiàn)他對幼弟的關(guān)愛的時候了,遂溫聲道:“兒明白阿父的擔(dān)憂,兒是長兄,心中所想,與阿父是一樣的。只是,從小到大,這是八郎第一次因為他自己的事,來求我這個長兄幫忙,我如何能拒絕?八郎是什么性子,阿父定比我清楚,從小就少年老成,別的小兒還在父母膝頭哭鬧時,他便已經(jīng)是規(guī)規(guī)矩矩的懂事模樣了。這么多年,他也不在我們的身邊,頭一次有了自己想要的人,實在不忍拂了他的意。”
    這樣一番話,果然讓趙義顯動容不已。
    這二十年來,他最疼愛的兒子,自然是長子趙懷憫。但最虧欠的,則是八郎。當(dāng)初狠心將八郎送走,今日的父子關(guān)系才會顯得這樣生疏。這個兒子從沒問他要過什么,連幾個庶出的子女,都比八郎更會討好他,為自己爭取利益。
    這是兒子第一次想要求他一件事,為了娶喜歡的女郎。
    他素來心軟,想到這里,目光已變得黯淡:“罷了,你們先回去吧,此事往后再說。”
    趙懷憫與崔桐玉出去了,只趙恒一個被留了下來。
    父子兩個相對而坐,趙義顯端詳他半晌,輕聲問:“八郎,這么多年,你可曾怨過阿父?阿父將你一個人送去那么遠(yuǎn)的地方,而你阿兄和阿姊卻都能留在阿父的身邊……”
    趙恒目光平靜,輕輕搖頭:“不曾。那是阿父的決定,這些年,我在邊塞,一樣過得很好。”
    趙義顯的神色越發(fā)復(fù)雜,過了片刻,又問:“你告訴阿父,為何想娶沈大娘?不是阿父不想順你的意,她那樣的身份和過去,若真的嫁給你,將來別人會如何說呢?”
    趙恒肯定道:“兒十分中意她,所以想娶她。阿父,阿姊已有過一段婚姻,可挑選夫婿時,仍舊覺得未有過婚姻的郎君更好。當(dāng)初說起杜二郎時,阿父亦覺不妥。咱們家的女郎,可以嫁給更好的郎君,別人家的為何不行?”
    趙義顯被他這一番話問得啞口無言。說到底,是自己過去太縱容襄兒罷了。
    不但襄兒,大郎懷憫也是一樣的。三個子女,他獨獨沒有縱容過八郎。
    兒子的問話,令他感到一絲羞愧。
    “八郎。”他忍不住拍拍兒子的手,又是欣慰,又是愧疚,“阿父沒養(yǎng)育你,你卻仍長成了一個頂天立地有擔(dān)當(dāng)?shù)暮脙豪伞_@大概就是天意吧……”
    他說完,長嘆一聲,擺手道:“你也回去吧,容阿父想想吧。”
    ……
    到底是件大事,趙義顯即便一向心軟,也沒法立刻就松口答應(yīng)。
    一連平靜了好幾天,幾人都沒再提此事。
    轉(zhuǎn)眼到二月,入春后,天氣逐漸回暖,眾人開始收拾行囊,準(zhǔn)備回京。
    照往年的慣例,圣人有時會在行宮待到三月。但今年,咸宜公主的婚儀定在三月,得早些回去。
    也就是這時,眾人開始議論起趙恒的婚事,咸宜公主之后,就要輪到他了。
    原以為先前的王家十四娘大約就是圣上替八王挑中的王妃,誰知一場接風(fēng)宴后,便沒了聲響,王家的那對兄妹更是沒過幾日,便由貴妃親自派人送回兗州去了。
    可見婚事沒成。
    在眾人猜測圣人到底中意何人為八王妃的時候,不知從哪里傳出了流言,說八王興許還是會娶沈家的娘子為王妃。
    經(jīng)這樣一提醒,當(dāng)年沈皇后與圣人的那一句訂婚約的舊話才重新被擺到眾人的眼前。
    連沈士槐和秦夫人都聽說了這樣的話。一時間,夫妻兩個驚疑不定。
    先前汲汲營營許久,就是為了爭這一門婚事。可現(xiàn)在,他們兩個已經(jīng)歇了這個心思,別人卻忽然提了出來,也不知到底是什么意思。
    秦夫人思來想去,將月蓉喚到身邊,悄聲問她:“阿蓉,你近來可曾見過八王?還有建平王那里,是否聽說過什么話?”
    月蓉自然也聽說了外面的流言,不敢有所隱瞞:“我哪一回出去,沒同阿娘說?不曾見過八王,建平王那里,也沒說過什么,他亦只是個過繼出去的宗王,同圣人并不親近。”
    她低著頭,還是將后面的話咽了下去。近來,她旁敲側(cè)擊地問過趙仁初是否有娶她的意思,趙仁初一次也沒給她明確的答案,只是顧左右而言他,插科打諢一番,便過去了。
    這樣的態(tài)度,實在讓人不安。她隱隱覺得后悔,只覺自己看錯了趙仁初的為人。
    現(xiàn)在外面?zhèn)鞒鲞@樣的流言,更讓她們感到莫名。
    在行宮的這幾個月,月蓉從原本在閨中不必操心任何事,到如今為自己和全家的出路日日擔(dān)驚受怕,已經(jīng)有些心力交瘁。
    想到流言,她的心里涌起一個詭異的猜測:“阿娘,他們說的,會不會是阿姊?上一次,就是八王將阿姊送回來的……”
    秦夫人的心里也是一沉。
    母女兩個對視一眼,秦夫人笑一聲,搖頭:“不會的,別多想。她的身份到底不妥,圣人寵愛八王,斷不會做這樣荒唐的決定……”
    作者有話要說:感謝在2021100923:54:412021101023:46:14期間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營養(yǎng)液的小天使哦
    感謝灌溉營養(yǎng)液的小天使:2190786186瓶;
    非常感謝大家對我的支持,我會繼續(xù)努力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