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管穩(wěn)坐釣魚臺
“娘子可真標(biāo)致啊!”說這話是佟佳氏,呃,安王繼福晉。【xiaienxe]她丈夫比較招康熙煩,近來又病了,于情于理她都要家里照顧丈夫,很少出門,也就沒見過曹佳氏,今天這是頭一回見。
周圍福晉們一齊應(yīng)聲稱是,淑嘉也笑道點頭:“皇太后祖母也是這樣說,當(dāng)初一看到這孩子,皇太后祖母就喜歡上了呢。”
她們這是平王婚禮當(dāng)天,跑過來看娘子來了。
平王婚禮很熱鬧。
按著規(guī)定,郡王婚禮規(guī)格也是有法定標(biāo)準(zhǔn),下聘用什么樣禮、儀仗用多少人、喜宴開多少桌……這些都是明文規(guī)定好了。別說鐵帽子了,你就是金帽子,想逾制也要悠著點兒。是以,平王婚宴還是按照規(guī)定來,但是法律能夠限制婚禮規(guī)模卻限制不了來賓等級。
平王之婚,冠蓋云集。
不管從哪個角度來說,平王都是個需要結(jié)交、值得交好,也比較容易親近人——這孩子年紀(jì)小啊。
京中皇子、鐵帽子王、親王、郡王、世子、額駙能到都到了,康熙家兒子們特別兇殘,光他們兄弟就坐滿了兩桌,還不包括年紀(jì)太小宮里不能出來。囧是太孫殿下與其兄長、堂弟們號稱與訥爾蘇是同學(xué),也要來湊湊熱鬧。到了貝勒、貝子這一級,就要看你與平王府關(guān)系遠(yuǎn)近還有你本人是否給力了。到輔國公以下,想混張門票都困難。這是自家宗族。
還有滿漢之臣,京中蒙古人,他們也是要看關(guān)系與背景,想擠進(jìn)去討杯喜酒都困難。
來得人地位都不低,與主人家也就開得起玩笑,不至于不敢打趣。是以平王婚禮倒比宮里婚宴有氣氛。
男人們到了,自然也少不了女人們。她們關(guān)注重點與男人們又有所不同,男人們想是結(jié)交。女人們多是來湊熱鬧、評估與八卦。
近期京中一大八卦就是一平王婚事。第一個要八就是福晉出身,開國至今也沒有包衣出身元配福晉,這是其一;曹佳氏之父居于江南肥缺,曹家又是皇帝親信,這是其二。第二個要八卻是平王府居然接受了,考慮到這是康熙意思,大家又把皇帝心思給猜了一回。皇帝是怎么想到呢?聽說皇太后也挺喜歡這福晉,宮里主子們也都說她不壞。
接下來就是品評從金陵送過來嫁妝。
婚前送嫁,十里紅妝。
這個家俱樣式與京里不同,那一抬首飾看起來好精致啊!南邊兒來緞子花樣就是好看……
以上種種加起來,讓京中貴婦們對曹佳氏好奇之心都爆了。【xiaienxe]曹佳氏被指婚后,京中也是深居簡出,見過她人并不多。能早一刻見到真人,大家自然是迫不及待。
一見之下,先前沒見過曹佳氏算是大開眼界了,口上夸著,心里也不由嘆服了:先前還道皇上怎么挑了個包衣家女孩兒,簡直是給平王難看,如今一看,姑娘也抬了旗,樣子也很不壞,倒是能配得上了。
曹佳氏紅著雙頰端坐床上,被福晉們看得有些不自。奈何這種時候,大家來是給她面子,太子妃又率眾皇子福晉殺了進(jìn)來,加上各鐵帽子王福晉、又有福王福晉、安王福晉等,她必須承這個情。
訥爾蘇輩份不高,皇子們是他祖父輩,光看輩份曹佳氏也得老實坐著由她們品頭論足一番。還好,她們說都是夸贊她話題。
還好,縱使是賓客,也不能打擾娘子太久,進(jìn)來看了一回,說了兩句話,她們就開席了。曹佳氏只覺得臉上都要笑僵了,垮了笑容,又抖動了一下雙頰,方覺得臉上肌肉又是自己了。
陪嫁大丫頭走了上來:“姑娘……呃,福晉,奴才給您拿點兒點心來墊墊?”
曹佳氏穿著厚重大禮服,轉(zhuǎn)脖子動作都有些機(jī)械:“揀沒味兒給我一小塊兒。”
丫環(huán)把點心掰成小塊兒,小心地拿碟子托著點心,一點兒一點地放到曹佳氏嘴里。又捧了茶來,曹佳氏只喝了一口:“就這樣罷。”又檢查身上有沒有掉點心渣子,再整理妝容。
一切收拾好了,曹佳氏又問:“明兒打賞荷包再點一遍。”大丫頭親自點了一回,拿托盤捧出:“都這兒了,昨兒點過,又加了十個備用。”曹佳氏又把今晚到明天要走程序默念了一回,確定無誤了,便垂目坐等訥爾蘇外面應(yīng)酬完了回來。
淑怡作為裕王府女主人,此番也是出席婚禮。只是周圍人多,淑嘉也不好與妹妹多說什么。真想說話,還不如等淑怡進(jìn)宮時候,姐妹倆找個地方好好聊一聊呢。
說是喝喜酒,住宮里人也只是意思意思地吃了一點兒。不是平王府廚子們不好,而是……太子和太子妃提前離席。
外面太子先推說到了年底,不敢外久留,還要向康熙匯報婚禮進(jìn)行情況。又打發(fā)人到后面叫太子妃:“皇太后祖母還等著你回去說說娘子呢。”
弘晰與弘旦頗為留戀,這兩個人,一個是出宮機(jī)會少,另一個即使出宮也多御前轉(zhuǎn)悠,少見這樣場面。
弘晰察顏觀色本事不賴?yán)G爾蘇小聲道:“瑪法指婚,你高興點兒啊。”弘旦聽了之后拽著訥爾蘇袖子把他拉低了,附耳道:“不是跟你說過了么?宮里見過人都說,模樣性情都做得福晉。她又抬旗了,瑪法也是有考量。”
堂堂鐵帽子王取了包衣女,訥爾蘇接到旨意時候就懵了,懵了之后還得謝恩。哪怕曹佳氏已經(jīng)抬旗了,訥爾蘇也歡喜不起來:老丈人一家還包衣呢,這算個什么事兒?
他自幼喪父,又宮里混,逼得早熟了起來。心中縱有不滿,也很收斂,還要回去認(rèn)真準(zhǔn)備結(jié)婚。宮里同學(xué)們還要打趣他,弄得年少平王郁悶至極:寧愿要祺貝勒五品岳父,也不想要這個三品通政使做岳父啊。
這根本就是把我賞給曹寅!
曹佳氏那豐厚嫁妝也不能抵消平王哀怨,他又不缺錢。他還想要面子哩!曹佳氏是個美人,也不能讓他完全釋懷,平王也不會找不到美人。他想要個差不多一點老婆!
然而木已成舟,訥爾蘇只能娶了這個妻子。目送太子一家離開,訥爾蘇又打起精神來,把留下人糊弄走了,這才抬步入洞房。
媳婦兒蓋頭是他揭,已經(jīng)打量過了,人挺漂亮。也就因著長相,訥爾蘇對曹佳氏還算客氣。
接下來夫妻二人相處,就活似一本小說。原本對妻子不滿丈夫,后拜倒了石榴裙下。
說起來,曹佳氏作為平王福晉,還是非常合格。侍奉婆婆、關(guān)心丈夫、管理家務(wù)、應(yīng)酬外交,她本人條件又很好,實是無可挑剔。處得久了,自然能夠發(fā)現(xiàn)她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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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些對于太子妃來說,只是一場秀而已。表明東宮立場政治秀,表明東宮不是那么難相處。平王過得幸不幸福關(guān)她什么事兒?曹佳氏過得好不好又與她什么相干?
太子夫婦既不用刻意表現(xiàn)親和,也不用通過歇斯底里扁人來顯出威風(fēng)。該吃時候吃、該睡時候睡,自從他們家弘旦生出來,所有人心里都有了主意,自打立了太孫,真是什么心思都息了——明珠都成親戚了。
管好自己重要了。如果有心情,再照看一下自家親戚也就是了。除了跟皇帝對著干,想干什么就干什么。
眼下就有一件親戚家事情需要太子妃關(guān)心一下。
盛京又來信了。淑嘉常與淑嫻通信,淑嫻也不過說些家長里短。其實宮中是禁與宮外交通消息,架不住特殊情況。約束得住宮妃條條框框,約束不住皇子福晉,就約束不了太子妃了。她們必須與外界交際。
今天這封信給淑嘉出了個難題,她只好跑去問胤礽:“戴梓是誰?”
胤礽略一回想就報出了戴梓簡歷:“是個學(xué)問不壞人,曾入值南書房,不過被流到了盛京,怎么了?”
淑嘉作無奈狀:“我姐姐那里來信,問可不可以請他做西席。”
胤礽沉默了一下,問:“他們怎么想起這個來了?”
原來,淑嫻帶著小兒子到了盛京,孩子年紀(jì)漸長,要開蒙了,需要提前找個老師。兒子到了這個年紀(jì),說他小吧,又不能不開始讀書。說他大吧,又不到能獨(dú)自上路返京歲數(shù),交付給別人遞回去呢,又不放心。還是放身邊,擇一良師為好。
看了幾個,皆不中意,后來聽說這里有個曾經(jīng)入值過南書房人,淑嫻不由動心了。能入南書房必是學(xué)問過人。著人去打聽,此人名叫戴梓,年紀(jì)已經(jīng)很大了,但是學(xué)問很好,其教育水平也是有例可證。戴梓有四子:戴京、戴亮、戴亨、戴高,都是學(xué)問很好人。
淑嫻與蔣霆說了,蔣霆又憑關(guān)系去查了一回,回來就否了。淑嫻問原因。
蔣霆是個小心人,難得強(qiáng)硬了一回:“這里有學(xué)問原人多了去了,便是要找一個流放,也不必是戴梓!”這地方流放人海了去了,憑良心說,很多文人都是……或有內(nèi)情或被重判。比如,陳夢雷,后還被康熙親自帶走了。問題是……戴梓罪名是私通東洋,簡單地說,通倭。這個罪名可不好辦,里通外國什么,叛國什么。
他是強(qiáng)硬了,問題是家里事情他老婆一向說話很算數(shù)。淑嫻實不忍心兒子于學(xué)業(yè)上有所不妥,委實難以取舍。到底沒有狠下這個拒絕心。
淑嫻咬咬牙,后寫了封信問問淑嘉:這個人能不能用呢?如果會惹來麻煩,咱們就敬而遠(yuǎn)之,如果不行,那就作罷。
胤礽也猶豫了一下,照說一句話否了就好。只不過,戴梓這事兒胤礽是知道。當(dāng)初是南仁懷心懷私怨,串通別人誣告戴梓。估計康熙也知道,不然這里通外國,就不止是流放這么簡單了。
想了想,胤礽笑道:“不過是開蒙,亦無不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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