剛才忘了寫標(biāo)題
淑嘉跟胤礽說這話,是樹洞吐槽,因?yàn)橐徊俊都t樓夢》她對曹家多少生出些同情感慨,一朝天子一朝臣啊,用完就扔沒良心啊。【xiaienxe]上回南巡看到曹家場面,心里還有點(diǎn)為他們不值,為人作嫁真可憐。今天一看這幾乎要成型了郡王福晉,前后一想,太子妃玻璃心就碎了一地。不吐不。
胤礽對曹家,沒有康熙那么深感情,也沒有妻子那么復(fù)雜執(zhí)念,他只是就事論事地一看。滿朝官員是越來越[嗶-],這一點(diǎn)大家都有所察覺,某個范圍之內(nèi),誰都睜一只眼閉一只眼算了。就是東宮,也會收到門人孝敬。經(jīng)歷過自家財政危機(jī)皇太子頗知其中門道。
織造本就是肥缺,曹寅等與皇帝關(guān)系又頗為密切,還有些秘密任務(wù),過得富足一點(diǎn),胤礽看來完全是可以理解。只要曹家不惹到他,這些事情看康熙面子上、看到曹家對他尚算恭敬態(tài)度上,他也就當(dāng)不知道了。
經(jīng)淑嘉一說,胤礽才注意到曹家有些出格了。不怕你貪,貪點(diǎn)是常態(tài),這沒關(guān)系——就怕你出格!這一出格就不好辦了。由此胤礽就想到了另外一件事,曹家似乎還沒有醒悟?這可麻煩了。
國家財政是個什么樣子、吏治又是個什么樣子,胤礽還是有個比較清醒認(rèn)識。這個國家就沒有哪一年是全國無饑荒,這個國家官員清官不是沒有、貪官卻大面積滋生。
隔陣子必有一處邊民或者別什么人作亂一下,今年紅苗事兒才剛有眉目,這紅苗都修理了兩三年了!為平叛花了多少銀子了都。為什么會這樣亂?吏治不清、稅賦漸重,人家受不了了,不想沉默中死亡只好沉默中暴發(fā)。
清吏治、開財源、查虧空,這是胤礽心中定下幾項(xiàng)政治任務(wù)。眼下卻沒有條件去做,康熙目標(biāo)是維穩(wěn),老人家上了年紀(jì)了,喜歡天下太平,而且……又有一點(diǎn)想平穩(wěn)交接政權(quán)意思,他不能允許有不和諧音符發(fā)出。胤礽只能窩著。
此事只能留以后來辦。然而曹家被太子妃提了出來,無疑使胤礽看到了另一道障礙。
一朝天子一朝臣,這話不假。還有一句話,叫做“三年無改父道”。
你可以不用你爹舊人,讓他們回家抱孩子。但是你要翻舊賬、讓人家連孩子都抱不成,那就是你不對了。
不處置,就由著他們侵蝕國家肌體?那都是自己錢啊!處置,那就是天性涼薄,不顧老臣對你父親貢獻(xiàn)。很多事情就是這樣,名聲與實(shí)惠難兩全,愁煞魚與熊掌想兼得之人。
胤礽把后槽牙磨得咯咯響。tmd!他還不能“提醒”,他一“提醒”呢,就有“警告”意思。潛臺詞:你小子老實(shí)點(diǎn),再不老實(shí),等我上臺收拾你……這節(jié)骨眼兒上,這不是找仇家、逼人跟康熙訴苦么?
不行,他得去查一查這樣“老臣”還有多少!我不想趕殺絕,你們也別把事情做絕啊!你好我好大家好,這樣才行么。事情實(shí)棘手,就只好……借刀殺人了。他不能做事情,交給他汗阿瑪去做,就容易得多。
只是,汗阿瑪估計不愿意落個“狡兔死、走狗烹”名聲……
胤礽思忖半晌,覺得有必須跟二舅子慶德聊上一聊。由御史上本參一參曹家虧空、生活奢侈,給康熙提個醒兒才好。胤礽相信,這種事情康熙大約是有辦法把它控制一個可以容忍范圍之內(nèi)。只要進(jìn)了圈兒,胤礽也就計較了。
去年慶德沒好意思搶一個隨駕名額,今年卻是名單內(nèi),大好條件。
所以說,都察院是個好地方。
打定了主意,胤礽才把心思放到即將到來出行上。
康熙本次出行吸取了上次經(jīng)驗(yàn),決定皇太子一家一直隨駕,令其余皇子輪流駐京辦事。頭一撥隨駕走有皇太子、皇四子、皇十三子、皇十五子、皇十六子、皇十七子。而皇太后則攜部分宮妃移居暢春園避暑。
與此同時,諸皇孫年齡線上,也都要隨駕而行。這樣除了太子家三個兒子弘晰、弘旦、弘曈,胤禔家弘昱、胤祉家弘晟、胤祺家弘昇、胤胤祐家弘曙也都要隨駕。共是七個皇孫,人數(shù)還不算多,還能都跟著去,要是再過幾年,皇孫們都長成了,只怕輪班都輪不過來。
弘晟、弘昇、弘曙父母要等兩個月后才能過來,康熙便令太子妃代為照管。比較棘手是弘昱,他也得了康熙允許隨駕,也被康熙派給太子妃照看。
淑嘉身上壓力倍增。
胤礽于出行前給淑嘉做思想工作:“你對弘昱也要如對旁侄兒一般,甚至要好。這幾個月,弘晰、弘旦什么例,他就是什么例。”絮絮叨叨說了不少。
淑嘉心說,這個似乎是我之前提醒過你啊。還是點(diǎn)頭道:“他還是個孩子,我就是心里不痛,也不用跟個孩子過意不去。我一向都囑咐弘旦弟兄幾個,弘昱是他們堂兄弟,不遷怒。”
胤礽出了一口氣:“這樣我就放心了。”
淑嘉笑笑,不接這個話茬,看胤礽臉色似是不愉,心道胤禔已圈,當(dāng)不至于使胤礽如此,該是有旁事情?“放心了還是這副沒睡醒臉?你就把心放到肚子里吧,我斷不會這些事情上頭給人沒面弄得自己也沒臉。”
胤礽唔了一聲,他擔(dān)心不是這個好不好?剛剛想出了旁敲側(cè)擊法子,老臣問題算是有了眉目,又遇到了問題。江蘇巡撫宋犖等上言,蘇、松、常、鎮(zhèn)、四府,賦稅繁,俱有積欠,州縣官員就沒有能夠完成稅收任務(wù),所以這四地州縣官員就沒有考評合格,一不合格就要換,令上司十分之頭疼,宋犖不得已出面求情了:收稅收到一定比例咱就算他們合格,留著接著用吧。
蘇浙一帶向來是富庶之地,這百姓已經(jīng)交不上稅了么?
愁死了。汗阿瑪,您這攤子事兒是越來越難收拾了。
這些現(xiàn)是康熙工作,以后就是胤礽難題。胤礽揉了揉臉:“我去前頭辦點(diǎn)兒事兒,我怕弘昱東西不齊,你多備他一份子。”
“好。”好奇怪,他今天樣子不太對勁哦。
胤礽奔到書房,打開他小本本,再次記錄。他不記得南方情況有這么遭啊?如果說旁可以做假,這地里莊稼是作不得假,無逸齋后有田有地,莊稼長什么樣兒他是知道。回程時候一派欣欣向榮景象,怎么也不像沒錢沒糧。
查一查吧,寫信給了南方門人:低調(diào)地告訴我,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同一時間,康熙臉色也不太好看,蘇浙向來富庶,東南從來都是財稅重地,稅重,他認(rèn)。然而近年蘇浙并未有大災(zāi),且,圣駕南巡過后,多半是有免稅恩典,怎么還收不齊稅?情況還嚴(yán)重到了要讓巡撫出面求情?
據(jù)曹寅、李煦等人折子來看,那里人還能生活得下去,物價也挺穩(wěn)定。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查!
提筆就寫了命令給曹寅、李煦:南方稅收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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至尊父子向各自心腹發(fā)了命令沒兩天,圣駕啟程了。
這一回,因隊伍里添了好幾個皇孫,顯得活潑了許多。皇孫們隨駕條件是:騎得了馬、控得了弓。是以,他們雖有配置車,還是要每日騎一陣兒馬。除了弘旦,大部分人都是頭一回出京,真是看什么都覺得鮮。
因?yàn)橛辛伺晤^,連冗長送別都顯得沒那么無聊了。【xiaienxe]
弘曈騎馬上,牢記著囑咐,不去亂跑。哪有可能呢?這不,走著走著,呀!走偏了!弘晰很無奈,他也很想四下看看,虧得有個弟弟要照顧,他責(zé)任心被迫放大,一伸手:“你往哪兒走呢!”
同樣經(jīng)歷不少皇孫那里重復(fù)著,只苦了跟隨人。弘曙等人有旨令太子妃照看,太子妃何敢怠慢?別提這些孩子父母出發(fā)前還都過來拜托她。太子妃時不時就打發(fā)人去看一看皇孫們,把他們名字寫成小紙條都能攥一把,工作難度實(shí)不小。
太子妃只是辛苦些,卻也知道這大概是康熙又一道觀察考驗(yàn)題。特別令人看好弘昱,萬不能發(fā)生什么意外。四福晉就很悲催了,她兒子要是活著,這回就能親自帶著兒子來玩了。眼淚眼眶里打了個旋兒,又以忍了回去。這會兒哭個什么勁啊?叫人看見了還說晦氣。
要哭,也要等到胤禛回來了,當(dāng)面兒哭給他看。把委屈哭給他看,把傷心哭給他看,把想兒子一顆心哭給他看。
終于,到地頭了,這回還是駐蹕溫泉。男人們照例還是被康熙叫去一起吃飯,小男孩兒也有一席之地。胤礽位置高,弘旦地位又超于叔伯兄弟之上。又有隨駕諸王、王府阿哥等,各依次序而坐了。
皇子們位置挺好找,按著排行來,皇孫們就有點(diǎn)兒散亂。弘晰排第一位是自然,他個頭就比旁人明顯高出一截兒來,弘曈原是跟著他二哥,臨要排次序時候,差點(diǎn)要搶上前,被弘晰和弘旦同時一瞪,才發(fā)覺:弘昱是他堂哥。
往后錯了一錯,又錯一錯,呃,他家堂兄不少,再錯一錯。癟癟嘴,跑到皇孫一列末尾坐好。歡喜之情減了三分,往下手一看,卻是認(rèn)得簡王家德隆,又報以大大笑容。
弘曈只是往后錯了幾錯,弘昱就有點(diǎn)兒不知所措。這也是個倒霉孩子,生下來沒多久,親媽死了,迎來個后媽已是不自,親爹又給圈了。被圈了之后他爹就一蹶不振,只知道家里醉生夢死。
原也是人人奉承皇孫,現(xiàn)只好當(dāng)個布景板,還是塊小心翼翼布景板。得到隨駕名額之后,他去領(lǐng)訓(xùn),他爹沒說上兩句,就回憶起了塞外風(fēng)光:“……那是個好地方,天寬地廣……”
還是繼母張佳氏說了句:“一路小心,不要行差踏錯。遇到不知道對錯,索性不要做。”
相較而言,幾個姐姐說就比較具體:“你緊跟著皇祖,不要落了單。外頭那起子奴才,慣會看人下菜碟兒,錯眼不見克扣了你,是你自己吃虧。”、“不要與兄弟們起爭執(zhí)。”、“有事沒事,不要東宮面前晃悠。”、“若遇著什么賭賽之事,千萬不要與太子家搶風(fēng)頭。遇到旁叔叔家弟弟,你要是本事比他們強(qiáng),壓他們一頭也無妨……”、“東宮要是對你好了,你就大方接著,咱們?nèi)缃襁@樣兒,也只好盼著他們過得順意了別記仇。”
密密地囑咐了許多。
結(jié)果卻被康熙一道旨意全打亂了,皇帝讓太子妃看顧一下母親沒來皇孫們,弘昱不到東宮面前晃悠,東宮也要打發(fā)人來看他。
康熙隨行帶著那么多皇子皇孫,弘昱就算努力往前挨,也跟不太緊。
賭賽之事目前還沒見著影兒,太子家弘曈就已經(jīng)主動跑到末尾去坐著了,他位次排第二,真有些顯眼。
弘晰還時時照看他一下,低聲喝斥小太監(jiān):“沒看到湯冷了么?去換熱來!”
康熙顧盼左右,看著滿堂兒孫一團(tuán)和氣,覺得這一輩子辛苦也算是值了。開了禁,許皇孫各飲一小杯酒。“多飲傷身,等會兒都去泡一泡熱湯,酒多了易暈眩,對身子不好。”
聽說可以泡溫泉,皇孫又是一陣興奮,這一趟出來真是開了眼界了,回去可以跟家里弟弟妹妹們吹一吹了。皇孫們雖是興奮,卻并不喧嘩,不過是椅子上挪動了一下而已。康熙含笑看著,覺得這才是他們家風(fēng)格么,真情流露又不無節(jié)制。
這樣稱得上宴規(guī)矩聚餐,就沒有了“食不語”規(guī)矩。自皇太子起,眾人依次祝酒上壽,康熙正心情好時候,這些皇孫出生時候皇室人口還不多,是以康熙都一一記得,一面看他們排隊上前,一面還叫出了各人名字問話。
一派和諧景象。
女眷這里也挺和諧。
這回隨駕幾乎全是正室,說起話來就放得開。
上一回十三阿哥就有點(diǎn)懊悔,帶了側(cè)室來,結(jié)果有些正室之間聚會瓜爾佳氏就沒有被帶上。回來一想,當(dāng)時確是疏忽了,竟忘了太子妃既隨駕,其意義就不止是“皇太子帶來女人”。
四福晉、十三福晉、簡王福晉、康王福晉等等等等,光是福晉就是一堆。簡親王福晉很是高興,她家今年有三個孩子得以隨駕。長子德隆、次子阿爾塔、三子永謙,其中長子、三子皆是嫡出。就與太子妃交流一下帶孩子經(jīng)驗(yàn):“往年他們都沒來過呢,看著三個猴兒,一天功夫,我頭發(fā)都愁白了。”
四福晉鼻子一酸,繃住,一定要繃住。十三福晉心里好些,這次怎么著也是機(jī)會,去年十四福晉隨著丈夫往塞上一行,回去不久就診出有孕來,只有夫婦二人行程,對想要孩子妻子來說是個福音。
十三福晉就想打聽一些路上注意事項(xiàng),衣食住行、行止規(guī)矩一類。康王福晉比較熱心,一一與她分說,次后又道:“唉呀,瞧我,啰嗦了這么多,您等會兒去問十三阿哥,不是說得明白?”
一語提醒了十三福晉,這倒是個與丈夫多接觸好機(jī)會。
寧蕙咳嗽一聲:“您那哪里是啰嗦呢?明兒要趕路,他們兩口子說得晚了,明兒要誤事兒。”她是有經(jīng)驗(yàn),委婉地提醒了一下初次隨駕十三福晉,今天晚上怕不能成其好事了。
經(jīng)她一說,淑嘉臉上也有點(diǎn)兒熱,打圓場道:“今兒湯泉,正好解解乏歇了,松一下明兒好趕路。”
眾福晉都是正室,很多事情上態(tài)度就很一致,看事情角度也很相似,處置家務(wù)、安排奴才、開源節(jié)流,說得很是投機(jī)……一會兒功夫,康王福晉就與簡王福晉就兩家鋪?zhàn)雍献鲉栴}達(dá)成了共識。
紅袖這回輪到了隨太子妃出行,看見外頭小太監(jiān)殺雞抹脖地使眼色,走進(jìn)來道:“主子,萬歲爺那里宴也散了,諸位爺都往住處去了呢。”
福晉們急忙起身告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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行行復(fù)行行,第二回出行,淑嘉對于自己需要扮演角色已經(jīng)非常熟悉了,做起來比去年加到位。一路上也是不斷地有蒙古王公攜眷而來,太子妃又遇著了不少去年見過蒙古貴婦。
“這是我們四福晉,這是十三福晉,這是……”、“你比去年發(fā)福了。”、“她瘦了些。”、“你們家阿哥今年來了么?”
應(yīng)付自如。
對外很容易,對內(nèi)就要仔細(xì)些了。照顧皇孫是個精細(xì)活兒,皇孫自有仆役,還有皇帝不時垂問,確實(shí)不用太子妃親自動手做飯補(bǔ)衣服,太子妃卻不能不每天按著飯點(diǎn)兒派人看著他們。
尤其是弘昱。這孩子自己不自,太子妃照顧他也是顧慮多多,唯恐有不周之處。先是清點(diǎn)了弘昱所帶物品,把缺給他補(bǔ)上,然后拉弘昱過來吃飯。胤礽、弘旦、弘晰、弘曈都被拉上來充場面。
淑嘉感慨地對弘昱道:“你都這么大了,你剛生出來那會兒,我們都還去看你來。那時候你額娘抱著你,要多高興有多高興,一轉(zhuǎn)眼,她不了……”伸手摸著弘昱腦袋,“你要好好啊。”
跟弘昱說話,說他母親是安全話題了。還容易拉近彼此感情,模糊掉某些人,比如胤禔。
大福晉死時候弘昱略能記事,記憶卻也不甚清楚,夢里依稀有那么個影子,想起來就溫暖,想抓卻又抓不住。淑嘉只管說大福晉如何如何好,大福晉本身表現(xiàn)得也不壞,夸起來完全沒有心理負(fù)擔(dān)。
弘昱慢慢放松了下來,終于忍不住問了一些關(guān)于母親事情。淑嘉早打交道妯娌就是大福晉,倒也記得一些:“她喜歡吃清淡東西,不大愛看戲……”弘昱漸漸聽得入神。
弘晰年紀(jì)大些,時不時幫一幫腔:“大伯人待人極和氣,她那里點(diǎn)心味兒好。”
胤礽看太監(jiān)們已經(jīng)端著飯菜門口候著了,打斷道:“先用膳再慢慢說,”作慈愛狀望向弘昱,“往后想要知道什么事情,只管來問你嬸子就是了,不急這一時。短了什么東西、想要什么東西只管跟你嬸子說,奴才們不聽話了只管告訴我。出來就是散心,不要憋心里頭。到時候怕要行圍,你行頭都帶上了么?”
弘昱站立垂手:“家里額娘、姐姐們給備了。”
“女人家對這些個未必很懂,她們挑東西呀許是貴重,卻未必順手。你年紀(jì)還小,成人用東西未必適合你,我這回帶了不少東西來,等會兒你跟著我去看看,你們兄弟幾個家什都要重挑揀一回……”說著還作手勢,“坐下來說話,正吃著飯呢。”
弘曈對著他爹嘟起了嘴巴:“噓、噓。”
弘旦、弘晰一齊順著他口型望去,胤礽后知后覺地望向妻子:“呃。”
淑嘉似笑非笑地看著他,轉(zhuǎn)過臉對弘曈道:“你阿瑪說得沒錯啊,反正我是女人家,反正,我真對這些個不很懂。”
胤礽:“……”
弘旦肩頭一聳一聳地,扭頭對弘昱道:“別管他們,就這樣兒。”兩人年歲相仿,接觸較多,關(guān)系也還算不壞。弘昱點(diǎn)點(diǎn)頭,坐下來跟著吃飯。
吃得七、八分飽,陸續(xù)住了筷子。外頭有人來請胤礽,道是皇帝那里叫。胤礽一起身,大家跟著起來了。擦擦嘴,胤礽道:“許是有急事,你們慢慢用,我去去就來。”眾人一齊送他出去。
今天還真有這么一件事情,李光地參了原任云南布政使張霖,說他出身商販、居家不檢、網(wǎng)利殃民、縱子為非,請求嚴(yán)懲。康熙問胤礽怎么看。胤礽道:“兒子仿佛記得先前有人參過這個張霖?”
康熙一點(diǎn)頭以詢問眼神目視大學(xué)士陳廷敬,陳廷敬曾任吏部尚書,近兩年才把這一職給李光地兼了去。此時細(xì)細(xì)一想,回道:“康熙四十二年,工科給事中慕琛題參云南布政使張霖出身鹽商,官方有玷、輿論不孚應(yīng),將張霖革職。吏部議覆,從之。”
康熙眉頭一皺,李光地折子里說就是這個張霖販賣私鹽,謀取暴利。這不就是合上了?“李光地不是個沒見過世面人,他既說是暴利,就不會少,李光地細(xì)查了報來。”
胤礽想?yún)s是,這事情都過去兩年了,怎么現(xiàn)又想起來了?再說了,李光地參人,巴巴地吃飯點(diǎn)兒把我叫了來又算什么呢?胤礽仍然疑惑著。直到康熙問到了弘昱:“今天你叫弘昱過去用膳了?”
哦,重點(diǎn)這里了呢。胤礽倒是坦蕩,反正他沒做虧心事,照實(shí)答了:“兒子尋思著,將要會獵了,他帶來家什未必順手,正好用過膳帶他挑一挑。”
康熙有心給胤礽做臉,便不攬此事,想想胤礽做得倒也合格,也就不白囑咐胤礽要慈善友愛了:“既然如此,我也不多留你了,給孩子們都好好拾掇拾掇,明兒好好練練手。弘晟他們也不要忘了。”
“兒子遵旨。”
回到自己地畝三分地上,人都還沒散。胤礽打起精神:“都吃完了?正好,去挑順手家什去。”又打發(fā)他去找弘晟幾個去庫里碰頭。
四個男孩子一溜站了起來,跟著他去尋摸東西。胤礽一面走一面說:“這才是個開始,明兒你們不要紅了眼。從現(xiàn)起到九月里返京,這樣大大小小會獵還有許多場。”
弘旦是經(jīng)歷過,還不覺如何,其他三個男孩子眼睛里已經(jīng)開始放光了。到了地頭,跟著胤礽來太監(jiān)先上頭與看守接頭。既使是會獵,既使是太子自己東西,按照安全流程,樣樣都要登記冊。尤其是弓箭這東西,射程遠(yuǎn)、威力大,行刺大好兇器。
核對無誤,胤礽帶著他們進(jìn)去,按照年齡、體力、身高等等條件,依次為他們挑選了合適武器。對弘昱也一般對待,一手捏肩、一手拉胳膊,像理開了小雞翅膀一樣檢視。伸手還比劃了一下弘昱胳膊長度,挑出把弓來讓他試試臂力。
正試著時候,政晟三人也到了。胤礽頗有耐心地也給他們挑選。
每人選了兩把弓,一把主打、一把備用,又配了若干箭支,又給每人選了一把短刀,上頭各有記號,一一登記完畢:“弓要自己背著,帶順了才好使。”
又帶著兒子、侄子們?nèi)ヱR廄,教授揀選馬匹之法。弘曈驚訝道:“阿瑪,您還會選馬?”怪哉,哪家皇太子混馬廄啊?
頭上挨了一下,四下找不到兇手,弘晰拿眼睛一瞄,正看到弘旦若無其事地收回手來。
胤礽笑笑:“當(dāng)年御駕親征葛爾丹,你阿瑪親選戰(zhàn)馬是好。”
選好了馬,又借機(jī)教他們收拾馬上裝備技巧,令這些男孩大開眼界。不接觸完全不知道,一向很,咳咳,那個太子,對這些事情居然這樣熟悉。
弘曈是親生子,年紀(jì)又小,實(shí)是與胤礽隨便孩子了,時不時問:“這個與諳達(dá)教不一樣,為什么要這樣啊?”、“我們有隨從,這些就不用帶了吧?”等等問題。
胤礽也一一解答:“諳達(dá)教是宮里做法,既出來了,就不能嫌麻煩。雖有隨從,野地里難免會出意外,準(zhǔn)備齊全些沒壞處。”
……
直到日薄西山,才各自回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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會獵是件能夠激發(fā)雄性野性和熱血事情,康熙下場代表著會獵活動正式開始。皇帝首中獵物,然后親自帶著弘旦、胤祿、胤禮、胤禑教他們?nèi)绾沃笓]。又分派任務(wù),胤礽帶著弘曈弘昱、胤禛帶著弘晟弘曙、胤祥帶著弘昇弘晰。
其實(shí)親王各領(lǐng)其子,屠殺開始了。
女眷不能上場,只能聚一處等著,直等到男人們回來。特等獎歸了康熙,一等獎是胤礽,完全沒懸念,剩下才是眾人搶名次。虧得大家玩得這樣興高采烈。
回來之后又是歡宴暢飲。
晚上這頓飯其實(shí)不太符合紫禁城生物生物鐘,這是個差不多算夜宵點(diǎn)兒,不是吃正餐時候。卻架不住大獲豐收,又戰(zhàn)斗中增加友誼需要鞏固。是以又設(shè)小宴。
不但男人們一處把酒言歡,女人也聚到一處八卦。鮮野味,這個是上頭賞下來,那個可是太孫親手獵來孝敬母親。誰今天表現(xiàn)得好,誰跟誰打賭又輸了。
塞上牛羊味道好,又是獵后會餐,縱使不斷有鮮瓜果供應(yīng)御前,本宴還是以肉類居多。煎、炸、烤、煮做法各式,散發(fā)著香氣。夾以各式八卦為輔料,真是美味異常。
這里頭卻有個心不焉,吃不下人。
慶德同志非常郁悶,差點(diǎn)沒拿眼神殺死鄂倫岱。他已是都察院之副都御史,也算是貴重人了,好好地喝酒吃肉招誰若誰了?偏偏鄂倫岱這個家伙跑了過來,不但自己跑了過來,還領(lǐng)了一群侍衛(wèi)來,非要找他喝酒不可。
理由是:“你今天可是出了風(fēng)頭了,怎么能不喝?”、“沒想到啊,你也這樣能干。”、“你把我們比下去了,必須給咱這個面子,干了它!”
你們是不是忘了,我也算是軍功起家啊?怎么就不能表現(xiàn)出色呢?
哦,一直看你跟流氓混,沒想過你還是正經(jīng)人。
靠!
正這個時候,救命人出現(xiàn)了!
胤礽對弘曈一招手:“那個是你舅舅,你去看看他。”
弘曈正想溜下去玩,有了命令,帶著個小太監(jiān)就大搖大擺地到了慶德這里:“舅舅。”
他來了,眾侍衛(wèi)一哄而散,只有鄂倫岱還大模大樣地呆原地,對著弘曈一拱手:“請阿哥安。”
弘曈看看慶德,慶德介紹:“這是鄂倫岱,算起來是……”
“舅公?”他聽他哥哥說起過。
鄂倫岱咧咧嘴。
“阿哥怎么過來了?”慶德把座位讓給弘曈,自己與鄂倫岱蹲一處。草原夜飲,席面低,座位低,兩個成年男人蹲起來跟小孩子坐著高度也差不了多少。
弘曈低聲道:“我想溜出去玩,被阿瑪看到了,打發(fā)過來。”
溜出去玩很對鄂倫岱胃口,提供意見:“還得等一會兒,等他們酒量淺人喝得差不多了,咱們就能借醉出去了。”
酒量淺人還真有,不一會兒就有缺席人,鄂倫岱一拉慶德,慶德讓小太監(jiān)去稟胤礽,這才拉起弘曈一道出去。
出外不一刻,胤礽就向康熙請旨,發(fā)現(xiàn)弘曈好像被拐跑,他得親自去營救。康熙也不太放心鄂倫岱:“你速去速回,不要與鄂倫岱糾纏。”胤礽堂而皇之地就出來了。
鄂倫岱根本沒喝多,百無聊賴地看著胤礽也來了,一把抓起弘曈:“你們聊。”
胤礽沖他微笑一下,與慶德慢慢踱步,提出了要求慶德找個穩(wěn)妥御史,盯一下曹寅。慶德沒喝醉,一共說了三句話:“這不好辦。”、“要有實(shí)據(jù)”、“只能試試。”
胤礽笑了:“沒有好,我就是怕他有。”
慶德想了一下:“怕要花些時日,曹寅是個謹(jǐn)慎人,皇上很看重他。”
因?yàn)榛噬峡粗厮圆挪缓棉k。
胤礽靜了一下:“要保密,慢些無妨。”一年總夠了吧?
慶德應(yīng)下了。
胤礽沖弘曈道:“你膽子越來越大了,入了夜還亂跑。”
鄂倫岱一轉(zhuǎn)腳后跟兒,拎著弘曈回來了,笑對胤礽道:“原樣奉還,一個換一個,”勾著慶德脖子,“他還欠奴才一場酒呢。”
胤礽同情地看了慶德一眼,咳嗽一聲:“你們自便。”
拎著兒子回來,又糊弄了一圈兒,直到宴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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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帝派去查問四府之稅收情況匯報比太子消息來得:有功名讀書人、旗旗人是不用上稅,他們占有不少土地,而需要繳稅人口太多,人均耕地又少,產(chǎn)出不夠。
舉個例子,某地有十頃土地,其中五頃歸某進(jìn)士,他不用繳稅,另五頃分歸若干需要繳稅平民,這五頃土地產(chǎn)出也夠維持生活了。一旦人口膨脹,不用納稅還是不納,需要納稅人增加了一倍,不能把人逼死,得給他們留下口留,留夠口糧之后剩下就不足以繳稅了。
幾日之后,太子收到另一份情報可以作為補(bǔ)充。因?yàn)楫a(chǎn)出不夠繳稅,就有人干脆把自己那一份土地掛到士紳名下,以求免稅。時間一長,掛到別人名下田就成了人家,這樣一來,國家稅收就少了。剩下人承擔(dān)不起賦稅,丁賦又是要折成銀子征收,付不起錢人干脆就成了流民。[1]
康熙與胤礽心頭都添一愁。康熙又密令各地,用心查訪,這種情況是否普遍。
做國家領(lǐng)導(dǎo)人,尤其這樣一個情況復(fù)雜國度里,就沒有一年不遇災(zāi)、沒有一月不遇事。早就練就了再多困難要壓心里本事,臉上還要嘻嘻哈哈地去與蒙古兄弟聯(lián)絡(luò)感情,吃喝玩樂。
一路玩到七月中,京中三阿哥等人要過來替換四阿哥等人了,又有了件說大不大、說小不小事情發(fā)生——四福晉診出有孕來!
生過一次孩子人,對自己身體狀況應(yīng)該有所了解,兩回小日子沒到,這事兒就有了八成。四福晉便借口不舒服,叫御醫(yī)來診一診脈。
疑難雜癥可能診錯,這喜脈要再診不出來,御醫(yī)就不要混了。
消息傳來,女眷堆里一群人都為四福晉高興。
四阿哥得到信兒時候,也是止不住傻笑,他是有四個兒子,不幸已經(jīng)死了倆了,剩下兩個看著也搖搖欲墜,情形只比老八那那么一咪咪。然后想起自己是要回京,可是孕婦經(jīng)不起顛簸,不可能馬加鞭地走。
后是康熙作了決定,四阿哥今年就先不輪換了。
決定剛一作出,京里又傳來一個不好消息,蘇麻喇姑病危。蘇麻喇姑有一習(xí)慣:病了不吃藥。京中阿哥無論如何勸,她就是不肯破戒。康熙知道她這一習(xí)慣,也是無可奈何,后下令,不吃藥是吧?給她做法事袪邪看行不行……
當(dāng)然是不行,清代又一個頗具傳奇色彩人物,于康熙四十四年秋……病逝。
作者有話要說:
[1]這只是簡單例子,就像剔除了影響因素物理公式一樣,實(shí)際情況比這個復(fù)雜得多==!地主身份有不同,他們納稅情況也不一樣……
看了流思鏡同學(xué)長評,現(xiàn)回答問題如下:
一、關(guān)于太子能力問題,他從十幾歲就開始監(jiān)國接觸政務(wù),康熙親征時期后方是交給他。《圣祖實(shí)錄》:“康熙三十五年二月,甲寅諭大學(xué)士等此次各部院衙門本章停其馳奏。凡事俱著皇太子聽理,若重大緊要事,著諸大臣會同議定,啟奏皇太子。”
以及,康熙對于皇太子處事能力是有好評。
tt這方面內(nèi)容我前文有寫。
二、由于選取主角她就是個活宮里女人,辦事情就是這些婆婆媽媽事情,涉及朝政問題,她只能側(cè)面來知道、建議,很多時候信息還不全……只能家長里短里去影響丈夫,這是從一開始選取人物時候就決定了。
至于歌功頌德與自我陶醉,目前還不是時候,至少我寫時候是陶醉不起來。
三、關(guān)于皇太子,他就是個二把手,他有思想有抱負(fù)也只能壓著,誰叫他是二把手呢?他身份決定了他介于君臣之間尷尬處境,做皇帝之后可以強(qiáng)硬,因?yàn)樗侵磷稹<兇馐浅甲樱η蟊憩F(xiàn),也是為國這民。他一太子這樣干了,算個什么事呢?找拍了。史上一廢太子主要原因就是康熙覺得太子太強(qiáng)硬了,甚至說出“欲分朕威柄,以恣其行事也。”這樣話。皇太子要真跟他爹來硬了,也就可以直接領(lǐng)盒飯了。
而關(guān)于康熙朝后期政治、經(jīng)濟(jì)問題,我只是剛剛開始寫。這個,等我寫出來再討論也來得及。
四、土地兼并等問題,康熙本人已經(jīng)察覺了,攤丁入畝早是康熙朝就開始試點(diǎn),并非雍正首倡。康熙末年,四川、廣東諸省已有將丁銀攤?cè)胩锂€征收情況了。
不知道有沒有說清楚,歡迎大家討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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