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福晉不算是個壞人，這個年頭，想當(dāng)壞人也是要靠天份，比如她那個丈夫。【xiaienxe]可大阿哥再怎么不地道，有一點(diǎn)卻是讓淑嘉比較贊賞：他對他老婆，那是真不錯。
    當(dāng)然，像迫不及待生孩子這種事情，淑嘉不是沒腹誹過他，大福晉這一身病，絕對跟產(chǎn)后沒調(diào)養(yǎng)后又再次生育有直接關(guān)系。可是……這貨‘潔身自好’得讓人吐血！這一點(diǎn)上，胤礽跟他一比就是個渣。
    淑嘉捧著茶碗手抖了一抖，又放下了。
    “主子，素服找出來了。”
    大福晉與淑嘉是嫂子，自然要有所表示，又因淑嘉是太子妃，這表示就比其他皇子福晉要略輕一點(diǎn)兒。倒是毓慶宮四位小阿哥，齊刷刷得與一眾皇孫一樣打扮去露個臉兒。
    李佳氏與李甲氏兩個都換上了素凈衣服過來報到了，這都常眼前晃了，沒道理不帶著一塊兒去。
    李甲氏眼中透著點(diǎn)兒擔(dān)憂，小孩子干凈，弘暘又弱，去這喪禮上，會不會被什么不干凈沖撞了？這話她又說不出口，太子妃都叫把三阿哥和四阿哥打扮打扮帶出去了，她有什么理由不讓侄子又哭一哭大伯母？
    淑嘉心里也有點(diǎn)發(fā)毛，喪禮那種地方，你就是不迷信，也不想讓小孩子去，那里哭天喊地，容易有心理陰影。
    千叮萬囑：“嬤嬤，寸步不離地守著他們，不要叫靠得太近，遇到吵鬧地方，都避著點(diǎn)兒，跟著大伙兒一道走，不許落了單！”
    吵鬧這種事，也是要分場合。
    比方說，大隊(duì)吊唁客人沒到時候，鑲藍(lán)旗胤禔門下哭得真像是死了親娘。等到太子來了，一個個光剩抽噎力氣了。成年諸阿哥雖都住外面，但是大福晉喪禮是有官方規(guī)定，由禮部操辦，定好了各種流程時間，也就是八阿哥過來問一聲有什么要幫忙，其他人，接到通知，按點(diǎn)到現(xiàn)場。
    大阿哥一臉灰敗，看著憔悴了很多。他工地上，條件再好也抵不住風(fēng)吹日曬，原只是瘦了些，面色有點(diǎn)黑，反顯得精神又健康。如今被這一打擊，又轉(zhuǎn)成了又黑又瘦干巴樣了。
    胤礽這會兒也斂了嘲笑心情，假惺惺地慰問：“大哥，節(jié)哀。”口氣里惋惜卻是真，大福晉還真沒招過他。
    死一個大福晉也沒什么好笑，死了大阿哥才……噓——這事兒只能yy，哪怕這會兒太子掌權(quán)了，能隨便處置胤禔了，他也不能下狠手。殘害手足名聲實(shí)不好聽，不過，削了他權(quán)，砍了他人，讓他不得志，倒是可以。
    胤禔一見胤礽，也是雷達(dá)全開，天敵，巴甫洛夫反應(yīng)！有這個感覺不止一個。胤礽沒說什么出格話，胤禔也只有含糊著應(yīng)了。
    接下來，老三、老四、老五、老七、老八……一直到丁點(diǎn)兒大老十七都來了。能說也就是那么幾句，反復(fù)安慰。
    胤禔長子弘昱，還是個豆丁，遍尋不見母親，已經(jīng)哭紅了眼睛。有他，直郡王府里安排也就很心，絕不會驚著了他這個年齡豆丁們。
    弘暘、弘晰大些，已經(jīng)能夠很穩(wěn)重地拈香了。這靈堂里氣氛真很詭異，弘暘覺得皮膚上有些冷，不由打了個寒顫。當(dāng)然了，現(xiàn)已經(jīng)漸漸不流行火葬了，時值夏季，保存尸體就是個技術(shù)活兒。
    大福晉是成年人，又有爵位，喪事不能草草結(jié)束，停靈時間就會長。要長時間保存尸體，降溫工程是不能少。滿室黑、白、藍(lán)等顏色，長長冷色幡布從屋頂垂下，地上還象征性地鋪著草編墊子……夠瘆人。
    有點(diǎn)哆嗦地拈完香，弘暘搓了搓胳膊。弘晰底子好，倒不覺得冷，只是覺得心里不舒服。兩人行完禮，退了出來。
    剩下豆丁實(shí)太小，連拈香動作都是由他人代為完成。他們只是過來磕頭，然后接過已經(jīng)點(diǎn)燃香，拜幾拜，再把香交由他人給供上去。
    女眷這里，大福晉原是當(dāng)家人，現(xiàn)倒好，她死了，接待人都沒有。八福晉倒是有心幫忙，無奈這中間有一層‘國事’，康熙已經(jīng)有所批示。有禮部諸官員擬程序，直郡王府也有太監(jiān)，一道兒把大福晉事兒辦了。
    一干女眷大福晉家聚會，可惜東道主已魂歸離恨天了。有資格接待這些皇子福晉女眷，這闔府上下也就是大福晉幾個女兒了。大格格一身素白，領(lǐng)著妹妹們來給一眾嬸母請安。胤禔側(cè)室跟她們后面，一道兒行禮。
    淑嘉跑到直郡王府坐了主座：“好孩子，起來罷。”
    細(xì)細(xì)一看，大格格臉上黃黃，眼睛已經(jīng)紅得像個核桃了，紅紅鼻尖兒猶帶水痕。二格格、三格格、四格格是如此，一個挨著一個，只是強(qiáng)撐著。
    妯娌們交換了眼色，淑嘉抬手：“累著了罷，好可憐兒，坐下來跟我們說說話罷。”
    四個格格齊齊福了一福，才坐了下來。
    淑嘉一長一短問著：“家里現(xiàn)是誰管？你們姐弟近來生活如何？你額娘大事兒，底下人可還心？”
    答話主要是大格格，一一回答了，還說：“勞嬸子過問。”
    八福晉道：“你是這府里正經(jīng)大格格，哪個敢不服？你就把事情先管起來。要是底下有作耗，你管說了出來，你阿瑪自能收拾了他。要是有什么不三不四敢鬧事兒，跟嬸子們說，我們自然給你們作主。”
    這不三不四，說得很妙，大約估計(jì)也許是指側(cè)室？反正，八福晉眼刀底下人身上刮了個遍。
    四福晉嗔道：“你也不怕嚇著了孩子，別胡說。”
    八福晉冷笑道：“我說才是為著她好呢，你們額娘去了，有些人可不會看你可憐，反覺得是機(jī)會了。這會兒你要不壓住了，叫他們鬧起來，以后且有得看呢。”
    聽得人心里發(fā)冷。
    五福晉也出來打圓場：“大格格他們是上了玉牒皇孫女兒，不要提弘昱了，八弟妹。”
    淑嘉道：“我們都是孩子們嬸子，既掛心，難道還不能時不時地看一看他們？”又對大格格道，“你呀，照看好你弟弟妹妹才是要緊。”
    幾個女人連削帶打，也不知道敲打了誰。
    ——————————————————————————————————————————
    回到無逸齋，淑嘉就吩咐：“叫他們做些安神湯來，給阿哥們服下。換下來衣服趕緊著漿洗了再送來，下回好穿。你們幾個，換好了衣裳都到后邊兒小佛堂里拈香。”
    一番安排下來，李佳氏聽著也暗暗點(diǎn)頭：她兒子也一道兒去了，必會一樣心。這么些年，她對孩子倒還是不見有壞心。
    即使是換了衣服，現(xiàn)也不能穿鮮亮顏色，孩子們都正經(jīng)八百地穿著石青色四開裾便服，顯得老成了不少。
    胤礽回來得稍晚，他先把兒子們打發(fā)了來，自己又多留了片刻，與兄弟們、眼熟官員們說了會兒話才回來。
    大福晉死了，怎么說也不是一件普天同慶事情，氣氛略有壓抑，悶悶地吃了一餐飯。
    吃完了，淑嘉看弘暘臉色不太好，問：“方才藥吃了么？”
    “回額娘話，已經(jīng)服下了。”
    淑嘉一皺眉：“既這么著，今兒也累了，都歇著去罷——你睡前再服一劑。”
    胤礽靜聽著淑嘉說完了，才問：“他如今還服藥么？”
    淑嘉道：“將從外頭回來，叫他們兄弟都服一劑安神湯。【xiaienxe]我瞧他像是沒有全緩過來，叫他再服一劑再睡。”
    “唔。”安排得不錯，胤礽不再發(fā)問了，那表情就是等清場了。眾人退去，小胖子左看右看，搖搖晃晃地往西暖閣里去溫習(xí)功課了。
    淑嘉看著他樣子，想起弘昱與他差不多大：“弘昱才多大呢，就沒了額娘。”有點(diǎn)驚心是真。
    胤礽道：“我只知道直郡王缺不了福晉。”這個他比較擔(dān)心，明年就又是秀女大挑年份了，萬一康熙再給胤禔指個不錯福晉，他又該頭疼了。
    淑嘉問胤礽：“大格格今年十三了，看樣子，是要再留三年了？”
    胤礽愈發(fā)頭疼了！胤禔有四個女兒可以聯(lián)姻，要命是還都長大了！可以接二連三地往外批發(fā)！他倆女兒還全掛了，大兒子今年才十歲，想正式定婚至少要過個四、五年。加加減減下來，胤禔至少搶先他兩年！
    “不說這個了，有了這個事兒，你生日是過不好了，今年委屈你了，”胤礽解釋道，“雖說他們礙不著咱們，大嫂剛?cè)チ耍蹅兙痛蟛俅筠k，叫別人看著也不像話。”
    “我省得。我與大嫂也處了這么些年了，她走了，我哪里還有心行樂呢？”
    “等明年，咱們搬了居處，我給你好好賀一賀壽，如何？”
    “好！我可等著了，到時候可是要討債，你要是忘了，我可是不依。哎，你現(xiàn)就得記著啊。”識大體也要有個度，太好說話了，存感就會減弱，到后人家不把你當(dāng)回事兒可別哭。
    “嗻～”
    淑嘉起身，拉著他手，往西暖閣里走：“看看兒子去，他小小一個人兒，又沒正經(jīng)念過書，經(jīng)了今天事兒，得開解開解才好。”
    一起給兒子上課。
    人家小胖子還懵懂著呢：“以后見不著大伯母了？”以前也沒見多少次啊！每次都捏我臉，好疼！還得沖她笑。
    “對……”淑嘉猶豫著如何開口。是‘忘了回家路’呢？還是‘到遙遠(yuǎn)地方去了’呢？還是‘變成星星天上看著大家’呢？
    胤礽直接動手，拎起兒子：“她去見祖宗了。”
    淑嘉：……你說得太直接了吧？
    “見祖宗？”
    “對，見祖宗們了，去侍奉祖宗了，不回來了。等到她子孫到了歲數(shù)，也就去侍奉她，她也就開始享福了。”
    淑嘉：……你——你個大忽悠！
    ———————————————————插敘———————————————————
    忽悠是門技巧，不可遺傳，卻可傳授。
    胤礽這忽悠，完全是學(xué)自康熙。
    已經(jīng)三頭身太子殿下一枚：“汗阿瑪，我額娘呢？”瞪他大哥有額娘抱，香耶！
    青年康師傅，抽抽鼻子：“你額娘去侍奉祖宗，代汗阿瑪孝了。”
    比現(xiàn)小胖子還小一點(diǎn)太子殿下緊張臉：“當(dāng)差么？什么時候輪休回來？辛苦不辛苦？”
    差點(diǎn)淚崩康師傅：“侍奉祖宗不怕辛苦，等……你額娘辛苦夠了，會有后來人去侍奉她。”
    “我額娘也是主子吧？叫奴才們?nèi)ナ毯睿灰形翌~娘去～”各種扯袖子，“我奴才使不完，叫他們?nèi)皖~娘！汗阿瑪，我出人！把我額娘換回來！”他后一句話還說得氣勢十足，完全達(dá)到了康師傅對于太子威嚴(yán)要求。
    真崩了康師傅，抱著兒子開始哭。
    小時候記憶隨著年齡增長是越來越模糊了，太子殿下已經(jīng)完全不記得當(dāng)初自己那樣無常識又不講理地把當(dāng)朝皇帝搞哭，康師傅也致力于讓兒子過得舒服再舒服一點(diǎn)，好讓喪母消極影響降到低，很少提這方面話題。
    長大后太子，沒有人提醒，也就把這段插曲放到了角落里化作塵土。只留下一個‘侍奉祖宗’好理由，還以為是自己獨(dú)創(chuàng)。
    ————————————————插敘完畢————————————————————
    僥天之幸，這場喪事上沒有發(fā)生出格事情。祭文由禮部擬好，一應(yīng)事宜都有官方操辦。事主親戚們也表現(xiàn)得不錯，上次犯了抽老三這次也表現(xiàn)得很規(guī)矩。大福晉畢竟還年輕，沒有出嫁女兒和兒媳婦，有些程度就找了宗室中輩份合適人來代做。一切都還算順利。
    因?yàn)檠壧钡秸麄€喪事結(jié)束，康熙諸子成家拖家?guī)Э冢瑳]成家獨(dú)自一人，又跑了幾回喪家。弟弟們眼看著胤禔日漸憔悴——憔悴得有點(diǎn)過頭——不由暗嘆：這貨居然還是情圣？！
    胤禔對妻子一往情深，倒是搏得了康熙好感，為他加分不少。康熙是個重感情人，胤禔又沒因?yàn)閷掀藕枚⒄`了事兒，康熙對此表示滿意。喪事期間數(shù)次遣人過去問候，并且向胤禔承諾：“不但福晉后事要妥當(dāng)，福晉所留子女，朕自會看顧。”
    胤禔蔫著接了旨，謝了恩，眼看著老婆入了土，兒女又有皇帝應(yīng)承照看。松了一口氣他，跑到報恩寺去再給大福晉點(diǎn)燈，念經(jīng)，四處供養(yǎng)僧人為大福晉祈福。
    十余年夫妻，生時無大過，死了就全念著她好了。這么多年相處，她一去，好像自己也掛了一半兒。胤禔唯恐對老婆不心，總覺得這些僧人道行不高，怕不能保佑了大福晉天之靈，也是要給自己一些安慰，變著法兒繼續(xù)招攬僧徒。
    受本民族歷史影響，清廷對佛教信仰，非止是中原佛教，還有蒙、藏等地喇嘛教。與中原佛教相比，喇嘛教具神秘色彩，神秘未知事物，人們往往會夸大其作用。胤禔正需要心理安慰時候，也顧不得那么多了，努力延攬精通佛法喇嘛來供養(yǎng)。
    還真讓他找著了一個！
    巴漢格隆是看蒙古不太好混，跑到北京來混口飯吃。
    清皇室有信仰喇嘛教傳統(tǒng)，到了康熙這會兒，喇嘛教與佛教都宗室里有大批信仰者。上至皇太后、皇帝，中間有諸皇子，下了各黃帶子、紅帶子，就沒有不信。
    這個地方比較好混一點(diǎn)。
    原來蒙古是喇嘛樂封，不意前陣子康熙發(fā)話了，對去蒙古審理蒿齊忒等旗盜案通政使司左通政張格說：“蒙古性情、怠惰愚蠢、貪得無厭，不可以內(nèi)地之法治之。順其性以漸導(dǎo)，方能有益……且蒙古惟信喇嘛，一切不顧此風(fēng)亟宜變易。倘喇嘛等有犯法者，爾等即按律治罪，令知懲戒。”
    竟是別可以不管，喇嘛必須收拾！
    巴漢格隆種種陰暗事都做得，蒙古沒人去得罪他，但是中央官員一到，他這個就是違法。與其等被當(dāng)成典型掛墻頭，不如先一步開溜，找個能庇佑人。
    初到京師，他也不是見廟就投，而是作一副隱士狀。顯一些神通——蒙古外傷藥是很靈驗(yàn)——引得不少人傳說這個外來喇嘛有些本事。
    這不，被胤禔招了來。
    巴漢格隆于佛法上倒還真有些造詣，與胤禔一聊，同樣文化課學(xué)得不錯胤禔覺得他也不是尋常江湖騙子，就邀請他為報恩寺多樣化發(fā)展來添磚加瓦了。
    正合我意！
    巴漢格隆就報恩寺住了下來。
    作者有話要說：除了有話說里再放一遍，偶……沒別辦法對付晉江抽了。
    晉江太抽了，同學(xué)們對我太好了，不好意思因?yàn)榉辣I文讓大家一遍一遍刷，直接放。
    大福晉不算是個壞人，這個年頭，想當(dāng)壞人也是要靠天份，比如她那個丈夫。可大阿哥再怎么不地道，有一點(diǎn)卻是讓淑嘉比較贊賞：他對他老婆，那是真不錯。
    當(dāng)然，像迫不及待生孩子這種事情，淑嘉不是沒腹誹過他，大福晉這一身病，絕對跟產(chǎn)后沒調(diào)養(yǎng)后又再次生育有直接關(guān)系。可是……這貨‘潔身自好’得讓人吐血！這一點(diǎn)上，胤礽跟他一比就是個渣。
    淑嘉捧著茶碗手抖了一抖，又放下了。
    “主子，素服找出來了。”
    大福晉與淑嘉是嫂子，自然要有所表示，又因淑嘉是太子妃，這表示就比其他皇子福晉要略輕一點(diǎn)兒。倒是毓慶宮四位小阿哥，齊刷刷得與一眾皇孫一樣打扮去露個臉兒。
    李佳氏與李甲氏兩個都換上了素凈衣服過來報到了，這都常眼前晃了，沒道理不帶著一塊兒去。
    李甲氏眼中透著點(diǎn)兒擔(dān)憂，小孩子干凈，弘暘又弱，去這喪禮上，會不會被什么不干凈沖撞了？這話她又說不出口，太子妃都叫把三阿哥和四阿哥打扮打扮帶出去了，她有什么理由不讓侄子又哭一哭大伯母？
    淑嘉心里也有點(diǎn)發(fā)毛，喪禮那種地方，你就是不迷信，也不想讓小孩子去，那里哭天喊地，容易有心理陰影。
    千叮萬囑：“嬤嬤，寸步不離地守著他們，不要叫靠得太近，遇到吵鬧地方，都避著點(diǎn)兒，跟著大伙兒一道走，不許落了單！”
    吵鬧這種事，也是要分場合。
    比方說，大隊(duì)吊唁客人沒到時候，鑲藍(lán)旗胤禔門下哭得真像是死了親娘。等到太子來了，一個個光剩抽噎力氣了。成年諸阿哥雖都住外面，但是大福晉喪禮是有官方規(guī)定，由禮部操辦，定好了各種流程時間，也就是八阿哥過來問一聲有什么要幫忙，其他人，接到通知，按點(diǎn)到現(xiàn)場。
    大阿哥一臉灰敗，看著憔悴了很多。他工地上，條件再好也抵不住風(fēng)吹日曬，原只是瘦了些，面色有點(diǎn)黑，反顯得精神又健康。如今被這一打擊，又轉(zhuǎn)成了又黑又瘦干巴樣了。
    胤礽這會兒也斂了嘲笑心情，假惺惺地慰問：“大哥，節(jié)哀。”口氣里惋惜卻是真，大福晉還真沒招過他。
    死一個大福晉也沒什么好笑，死了大阿哥才……噓——這事兒只能yy，哪怕這會兒太子掌權(quán)了，能隨便處置胤禔了，他也不能下狠手。殘害手足名聲實(shí)不好聽，不過，削了他權(quán)，砍了他人，讓他不得志，倒是可以。
    胤禔一見胤礽，也是雷達(dá)全開，天敵，巴甫洛夫反應(yīng)！有這個感覺不止一個。胤礽沒說什么出格話，胤禔也只有含糊著應(yīng)了。
    接下來，老三、老四、老五、老七、老八……一直到丁點(diǎn)兒大老十七都來了。能說也就是那么幾句，反復(fù)安慰。
    胤禔長子弘昱，還是個豆丁，遍尋不見母親，已經(jīng)哭紅了眼睛。有他，直郡王府里安排也就很心，絕不會驚著了他這個年齡豆丁們。
    弘暘、弘晰大些，已經(jīng)能夠很穩(wěn)重地拈香了。這靈堂里氣氛真很詭異，弘暘覺得皮膚上有些冷，不由打了個寒顫。當(dāng)然了，現(xiàn)已經(jīng)漸漸不流行火葬了，時值夏季，保存尸體就是個技術(shù)活兒。
    大福晉是成年人，又有爵位，喪事不能草草結(jié)束，停靈時間就會長。要長時間保存尸體，降溫工程是不能少。滿室黑、白、藍(lán)等顏色，長長冷色幡布從屋頂垂下，地上還象征性地鋪著草編墊子……夠瘆人。
    有點(diǎn)哆嗦地拈完香，弘暘搓了搓胳膊。弘晰底子好，倒不覺得冷，只是覺得心里不舒服。兩人行完禮，退了出來。
    剩下豆丁實(shí)太小，連拈香動作都是由他人代為完成。他們只是過來磕頭，然后接過已經(jīng)點(diǎn)燃香，拜幾拜，再把香交由他人給供上去。
    女眷這里，大福晉原是當(dāng)家人，現(xiàn)倒好，她死了，接待人都沒有。八福晉倒是有心幫忙，無奈這中間有一層‘國事’，康熙已經(jīng)有所批示。有禮部諸官員擬程序，直郡王府也有太監(jiān)，一道兒把大福晉事兒辦了。
    一干女眷大福晉家聚會，可惜東道主已魂歸離恨天了。有資格接待這些皇子福晉女眷，這闔府上下也就是大福晉幾個女兒了。大格格一身素白，領(lǐng)著妹妹們來給一眾嬸母請安。胤禔側(cè)室跟她們后面，一道兒行禮。
    淑嘉跑到直郡王府坐了主座：“好孩子，起來罷。”
    細(xì)細(xì)一看，大格格臉上黃黃，眼睛已經(jīng)紅得像個核桃了，紅紅鼻尖兒猶帶水痕。二格格、三格格、四格格是如此，一個挨著一個，只是強(qiáng)撐著。
    妯娌們交換了眼色，淑嘉抬手：“累著了罷，好可憐兒，坐下來跟我們說說話罷。”
    四個格格齊齊福了一福，才坐了下來。
    淑嘉一長一短問著：“家里現(xiàn)是誰管？你們姐弟近來生活如何？你額娘大事兒，底下人可還心？”
    答話主要是大格格，一一回答了，還說：“勞嬸子過問。”
    八福晉道：“你是這府里正經(jīng)大格格，哪個敢不服？你就把事情先管起來。要是底下有作耗，你管說了出來，你阿瑪自能收拾了他。要是有什么不三不四敢鬧事兒，跟嬸子們說，我們自然給你們作主。”
    這不三不四，說得很妙，大約估計(jì)也許是指側(cè)室？反正，八福晉眼刀底下人身上刮了個遍。
    四福晉嗔道：“你也不怕嚇著了孩子，別胡說。”
    八福晉冷笑道：“我說才是為著她好呢，你們額娘去了，有些人可不會看你可憐，反覺得是機(jī)會了。這會兒你要不壓住了，叫他們鬧起來，以后且有得看呢。”
    聽得人心里發(fā)冷。
    五福晉也出來打圓場：“大格格他們是上了玉牒皇孫女兒，不要提弘昱了，八弟妹。”
    淑嘉道：“我們都是孩子們嬸子，既掛心，難道還不能時不時地看一看他們？”又對大格格道，“你呀，照看好你弟弟妹妹才是要緊。”
    幾個女人連削帶打，也不知道敲打了誰。
    ——————————————————————————————————————————
    回到無逸齋，淑嘉就吩咐：“叫他們做些安神湯來，給阿哥們服下。換下來衣服趕緊著漿洗了再送來，下回好穿。你們幾個，換好了衣裳都到后邊兒小佛堂里拈香。”
    一番安排下來，李佳氏聽著也暗暗點(diǎn)頭：她兒子也一道兒去了，必會一樣心。這么些年，她對孩子倒還是不見有壞心。
    即使是換了衣服，現(xiàn)也不能穿鮮亮顏色，孩子們都正經(jīng)八百地穿著石青色四開裾便服，顯得老成了不少。
    胤礽回來得稍晚，他先把兒子們打發(fā)了來，自己又多留了片刻，與兄弟們、眼熟官員們說了會兒話才回來。
    大福晉死了，怎么說也不是一件普天同慶事情，氣氛略有壓抑，悶悶地吃了一餐飯。
    吃完了，淑嘉看弘暘臉色不太好，問：“方才藥吃了么？”
    “回額娘話，已經(jīng)服下了。”
    淑嘉一皺眉：“既這么著，今兒也累了，都歇著去罷——你睡前再服一劑。”
    胤礽靜聽著淑嘉說完了，才問：“他如今還服藥么？”
    淑嘉道：“將從外頭回來，叫他們兄弟都服一劑安神湯。我瞧他像是沒有全緩過來，叫他再服一劑再睡。”
    “唔。”安排得不錯，胤礽不再發(fā)問了，那表情就是等清場了。眾人退去，小胖子左看右看，搖搖晃晃地往西暖閣里去溫習(xí)功課了。
    淑嘉看著他樣子，想起弘昱與他差不多大：“弘昱才多大呢，就沒了額娘。”有點(diǎn)驚心是真。
    胤礽道：“我只知道直郡王缺不了福晉。”這個他比較擔(dān)心，明年就又是秀女大挑年份了，萬一康熙再給胤禔指個不錯福晉，他又該頭疼了。
    淑嘉問胤礽：“大格格今年十三了，看樣子，是要再留三年了？”
    胤礽愈發(fā)頭疼了！胤禔有四個女兒可以聯(lián)姻，要命是還都長大了！可以接二連三地往外批發(fā)！他倆女兒還全掛了，大兒子今年才十歲，想正式定婚至少要過個四、五年。加加減減下來，胤禔至少搶先他兩年！
    “不說這個了，有了這個事兒，你生日是過不好了，今年委屈你了，”胤礽解釋道，“雖說他們礙不著咱們，大嫂剛?cè)チ耍蹅兙痛蟛俅筠k，叫別人看著也不像話。”
    “我省得。我與大嫂也處了這么些年了，她走了，我哪里還有心行樂呢？”
    “等明年，咱們搬了居處，我給你好好賀一賀壽，如何？”
    “好！我可等著了，到時候可是要討債，你要是忘了，我可是不依。哎，你現(xiàn)就得記著啊。”識大體也要有個度，太好說話了，存感就會減弱，到后人家不把你當(dāng)回事兒可別哭。
    “嗻～”
    淑嘉起身，拉著他手，往西暖閣里走：“看看兒子去，他小小一個人兒，又沒正經(jīng)念過書，經(jīng)了今天事兒，得開解開解才好。”
    一起給兒子上課。
    人家小胖子還懵懂著呢：“以后見不著大伯母了？”以前也沒見多少次啊！每次都捏我臉，好疼！還得沖她笑。
    “對……”淑嘉猶豫著如何開口。是‘忘了回家路’呢？還是‘到遙遠(yuǎn)地方去了’呢？還是‘變成星星天上看著大家’呢？
    胤礽直接動手，拎起兒子：“她去見祖宗了。”
    淑嘉：……你說得太直接了吧？
    “見祖宗？”
    “對，見祖宗們了，去侍奉祖宗了，不回來了。等到她子孫到了歲數(shù)，也就去侍奉她，她也就開始享福了。”
    淑嘉：……你——你個大忽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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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忽悠是門技巧，不可遺傳，卻可傳授。
    胤礽這忽悠，完全是學(xué)自康熙。
    已經(jīng)三頭身太子殿下一枚：“汗阿瑪，我額娘呢？”瞪他大哥有額娘抱，香耶！
    青年康師傅，抽抽鼻子：“你額娘去侍奉祖宗，代汗阿瑪孝了。”
    比現(xiàn)小胖子還小一點(diǎn)太子殿下緊張臉：“當(dāng)差么？什么時候輪休回來？辛苦不辛苦？”
    差點(diǎn)淚崩康師傅：“侍奉祖宗不怕辛苦，等……你額娘辛苦夠了，會有后來人去侍奉她。”
    “我額娘也是主子吧？叫奴才們?nèi)ナ毯睿灰形翌~娘去～”各種扯袖子，“我奴才使不完，叫他們?nèi)皖~娘！汗阿瑪，我出人！把我額娘換回來！”他后一句話還說得氣勢十足，完全達(dá)到了康師傅對于太子威嚴(yán)要求。
    真崩了康師傅，抱著兒子開始哭。
    小時候記憶隨著年齡增長是越來越模糊了，太子殿下已經(jīng)完全不記得當(dāng)初自己那樣無常識又不講理地把當(dāng)朝皇帝搞哭，康師傅也致力于讓兒子過得舒服再舒服一點(diǎn)，好讓喪母消極影響降到低，很少提這方面話題。
    長大后太子，沒有人提醒，也就把這段插曲放到了角落里化作塵土。只留下一個‘侍奉祖宗’好理由，還以為是自己獨(dú)創(chuàng)。
    ————————————————插敘完畢————————————————————
    僥天之幸，這場喪事上沒有發(fā)生出格事情。祭文由禮部擬好，一應(yīng)事宜都有官方操辦。事主親戚們也表現(xiàn)得不錯，上次犯了抽老三這次也表現(xiàn)得很規(guī)矩。大福晉畢竟還年輕，沒有出嫁女兒和兒媳婦，有些程度就找了宗室中輩份合適人來代做。一切都還算順利。
    因?yàn)檠壧钡秸麄€喪事結(jié)束，康熙諸子成家拖家?guī)Э冢瑳]成家獨(dú)自一人，又跑了幾回喪家。弟弟們眼看著胤禔日漸憔悴——憔悴得有點(diǎn)過頭——不由暗嘆：這貨居然還是情圣？！
    胤禔對妻子一往情深，倒是搏得了康熙好感，為他加分不少。康熙是個重感情人，胤禔又沒因?yàn)閷掀藕枚⒄`了事兒，康熙對此表示滿意。喪事期間數(shù)次遣人過去問候，并且向胤禔承諾：“不但福晉后事要妥當(dāng)，福晉所留子女，朕自會看顧。”
    胤禔蔫著接了旨，謝了恩，眼看著老婆入了土，兒女又有皇帝應(yīng)承照看。松了一口氣他，跑到報恩寺去再給大福晉點(diǎn)燈，念經(jīng)，四處供養(yǎng)僧人為大福晉祈福。
    十余年夫妻，生時無大過，死了就全念著她好了。這么多年相處，她一去，好像自己也掛了一半兒。胤禔唯恐對老婆不心，總覺得這些僧人道行不高，怕不能保佑了大福晉天之靈，也是要給自己一些安慰，變著法兒繼續(xù)招攬僧徒。
    受本民族歷史影響，清廷對佛教信仰，非止是中原佛教，還有蒙、藏等地喇嘛教。與中原佛教相比，喇嘛教具神秘色彩，神秘未知事物，人們往往會夸大其作用。胤禔正需要心理安慰時候，也顧不得那么多了，努力延攬精通佛法喇嘛來供養(yǎng)。
    還真讓他找著了一個！
    巴漢格隆是看蒙古不太好混，跑到北京來混口飯吃。
    清皇室有信仰喇嘛教傳統(tǒng)，到了康熙這會兒，喇嘛教與佛教都宗室里有大批信仰者。上至皇太后、皇帝，中間有諸皇子，下了各黃帶子、紅帶子，就沒有不信。
    這個地方比較好混一點(diǎn)。
    原來蒙古是喇嘛樂封，不意前陣子康熙發(fā)話了，對去蒙古審理蒿齊忒等旗盜案通政使司左通政張格說：“蒙古性情、怠惰愚蠢、貪得無厭，不可以內(nèi)地之法治之。順其性以漸導(dǎo)，方能有益……且蒙古惟信喇嘛，一切不顧此風(fēng)亟宜變易。倘喇嘛等有犯法者，爾等即按律治罪，令知懲戒。”
    竟是別可以不管，喇嘛必須收拾！
    巴漢格隆種種陰暗事都做得，蒙古沒人去得罪他，但是中央官員一到，他這個就是違法。與其等被當(dāng)成典型掛墻頭，不如先一步開溜，找個能庇佑人。
    初到京師，他也不是見廟就投，而是作一副隱士狀。顯一些神通——蒙古外傷藥是很靈驗(yàn)——引得不少人傳說這個外來喇嘛有些本事。
    這不，被胤禔招了來。
    巴漢格隆于佛法上倒還真有些造詣，與胤禔一聊，同樣文化課學(xué)得不錯胤禔覺得他也不是尋常江湖騙子，就邀請他為報恩寺多樣化發(fā)展來添磚加瓦了。
    正合我意！
    巴漢格隆就報恩寺住了下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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